魔劍定天下 第132章 夜梟啼血
自青龍、白虎兩府聯名通牒送達，朱雀府內的氣氛便如同拉滿的弓弦，緊繃欲裂。七日之期，如同一柄懸於頭頂的利劍，每一刻的流逝都帶來更沉重的壓力。府內明哨暗卡林立，巡邏隊伍穿梭不息，連空氣都彷彿凝固著鐵鏽與硝煙的味道。
府主趙仁將自己關在書房，終日與心腹長老密議，臉色一日比一日陰沉。是戰是和，關乎朱雀府存亡，他優柔寡斷的本性在此刻暴露無遺，既不甘屈從淪為附庸，又畏懼兩府聯軍雷霆之威。府中人心浮動，暗地裡已有各種流言蜚語傳播。
潘二郎則顯得異常平靜。他大部分時間都留在精心佈置的客院，寸步不離地照顧靈兒。在他精純的先天一炁溫養下，靈兒的傷勢恢複得極快，已能下地行走，蒼白的小臉也恢複了紅潤。但她眉宇間總籠著一層輕愁，並非全然為了自身的安危，更多是源於對當前局勢、以及對潘二郎與周小娟之間那難以言喻的微妙關係的擔憂。她不是沒有察覺，每次周小娟前來稟報事務時，那看似平靜無波的眼神下，深藏著的複雜情緒。
「二郎，若事不可為……你帶著青黛，先走。」靈兒倚在窗邊，望著院中凋零的秋葉，輕聲說道。她寧願自己涉險，也不願再成為他的拖累。
潘二郎走到她身後，輕輕握住她微涼的手，語氣堅定：「彆說傻話。我在哪裡，你和青黛就在哪裡。朱雀府既收留我們，這份情，我記著。這場風波，我們一起麵對。」他的目光深邃，彷彿已看透了重重迷霧後的某種結局。破妄之瞳雖不能預知未來，卻讓他對氣機變化、人心向背有著超乎常人的敏銳。
而周小娟，則成了府中最忙碌、也最孤寂的身影。她幾乎不眠不休，全身心投入到赤羽衛的整訓和佈防中。校場上，她的身影如同燃燒的火焰，鞭策著每一名士卒，將複雜的戰陣演練到極致，將每個人的神經都繃緊到極限。她彷彿在用這種近乎自虐的忙碌，來麻痹自己，來逃避那剪不斷、理還亂的心緒。隻有在夜深人靜，獨自擦拭那對赤羽雙刺時，眼底才會流露出難以掩飾的疲憊與……一絲怨懟。
第五日夜，烏雲蔽月，星輝黯淡。
潘二郎正在房中打坐，進一步體悟混元先天一炁功與修羅劍心鏡之間的玄妙聯係，試圖在危機來臨前再提升一分實力。忽然，他心神微動，破妄之瞳察覺到一絲極其微弱、卻充滿陰寒殺意的氣息，正悄然潛入府中，方向直指靈兒所在的院落！
有刺客！
他身形驟動，如鬼魅般掠出窗外，無聲無息地融入夜色，向那股氣息追去。
幾乎在同一時間，正在巡查佈防的周小娟也察覺到了異常！她對於朱雀府的一草一木熟悉無比，那絲外來的陰冷氣息如同水滴入油鍋，瞬間被她捕捉到！
「有敵潛入！保護公主院落！」她厲聲下令，身形已如離弦之箭般射向客院方向。
客院外，一道黑影如同壁虎般貼在牆角的陰影裡，氣息幾乎與黑暗融為一體，手中扣著幾枚泛著幽藍光澤的淬毒短鏢。就在他即將出手的刹那！
「嗤！」
一道淩厲的指風後發先至，精準地點向他持鏢的手腕！指風中蘊含的熾熱內力，讓周圍的空氣都微微扭曲！
那刺客反應極快，手腕一翻，短鏢轉向射向指風來處！同時身形暴退，企圖遁走！
「哪裡走！」周小娟嬌叱一聲，赤羽雙刺已然在手，化作兩道赤色閃電，封死刺客退路！她心中怒火升騰，這些宵小，竟敢潛入府中行刺！
然而，那刺客身法詭異莫名，如同滑不留手的泥鰍，在雙刺的圍攻下左衝右突，竟一時難以擒下。顯然並非尋常江湖角色，極可能是燕梟雄麾下精銳「影衛」或是天外天培養的死士！
就在這時，潘二郎的身影如一片落葉般悄無聲息地出現在刺客身後。他沒有拔劍，隻是並指如劍，一元指點出，指尖混沌光暈流轉，直指刺客背心要穴！這一指看似平淡，卻蘊含著一炁功分解、禁錮的力量！
前有周小娟雙刺鎖喉，後有潘二郎一指斷魂！那刺客陷入絕境，避無可避！
眼看就要得手，異變陡生！
那刺客似乎自知無幸，眼中閃過一抹狠厲與決絕，竟不閃不避，拚著硬受周小娟一刺，身體猛地向前一竄，同時反手將一枚黑漆漆、龍眼大小的彈丸擲向靈兒房間的窗戶！
「雷火彈！小心！」周小娟驚呼！
潘二郎臉色劇變，顧不得追擊刺客，身形如電撲向窗戶，先天一炁瞬間外放，在身前佈下一層混沌力場！
「轟！！」
雷火彈撞上力場，猛烈爆炸！火光四濺，氣浪翻滾！窗戶被炸得粉碎！
潘二郎被氣浪推得後退兩步，氣血翻湧，但總算將爆炸威力大部分擋下。他第一時間衝入房中，見靈兒被驚醒，縮在床角，雖受驚嚇，但並未受傷，這才鬆了口氣。
院中，那刺客已被周小娟的雙刺貫穿肩胛，生擒活捉。但周小娟的臉上卻沒有絲毫喜色，她看著潘二郎第一時間衝入房中護住靈兒的背影，看著他臉上那毫不掩飾的擔憂與緊張，再對比他方纔與自己配合對敵時的冷靜乃至……一絲若有若無的疏離，一股難以抑製的酸楚、委屈和憤怒如同火山般在她胸中爆發！
自己拚死拚活，守護朱雀府，擒拿刺客，在他眼中，是否還不及那房中女子受一絲驚嚇？
她猛地抽出雙刺，任由那刺客癱軟在地，看也不看潘二郎一眼，轉身便走，冰冷的丟下一句：「人抓住了，交給府主審問吧。」
背影決絕，帶著一股心灰意冷的寒意。
潘二郎張了張嘴，想叫住她，卻不知該說什麼。他感受到了她那瞬間爆發的情緒，心中亦是複雜難言。關心則亂，方纔那一刻，他的確將靈兒的安危放在了首位。可這，就能成為忽視並肩戰友的理由嗎？
周小娟沒有回自己的院落，而是徑直去了府中戒備最森嚴的演武場密室。她需要冷靜，需要一個人待著。
密室內，燭火搖曳。她褪去沾染血跡的外袍，露出緊身的勁裝，盤膝而坐，試圖運轉赤炎焚脈經平複激蕩的心緒。然而，往日順暢的內力此刻卻如同淤塞的河流，熾熱的火勁在經脈中橫衝直撞，帶來陣陣灼痛。
腦海中不受控製地反複閃現著潘二郎護住靈兒的畫麵，閃現著落鷹澗並肩作戰的瞬間，閃現著冰窟中相依為命的點滴……最後，定格在姐姐周梅梅慘死時的景象！
為什麼？為什麼姐姐為他付出一切，卻落得如此下場？為什麼那個雪國公主就能得到他全部的嗬護？為什麼自己一次次出手相助，換來的卻依舊是疏離與……無視？
恨意，如同毒藤，再次瘋狂滋長！但這一次，恨意之中，摻雜了更多的不甘、委屈和一種被背叛的刺痛！
「啊——！」她低吼一聲，體內赤炎內力失控般暴走，周身麵板泛起不正常的潮紅，嘴角溢位一絲鮮血！竟是險些走火入魔！
就在這時，密室角落的陰影中，一個如同鬼魅般的聲音幽幽響起，帶著蠱惑人心的力量：
「恨嗎？不甘嗎？你為他做了那麼多，他可曾將你放在心上？在他眼中，你永遠隻是那個……可憐的、需要他施捨憐憫的複仇者罷了。」
周小娟猛地抬頭，眼中赤紅一片，厲聲喝道：「誰？！」
陰影中，緩緩走出一個身穿白虎府服飾、麵容陰鷙的中年文士，他手中把玩著一枚刻有詭異符文的玉佩，臉上帶著似笑非笑的表情。
「我是誰不重要。」文士的聲音如同毒蛇吐信，「重要的是，我可以給你力量……給你足以讓所有輕視你、辜負你的人，付出代價的力量。比如……白虎煞魂丹？」
他攤開手掌，掌心一枚龍眼大小、散發著濃鬱血腥煞氣的暗紅色丹藥，正幽幽旋轉著。
周小娟瞳孔驟縮！白虎煞魂丹！傳說中能短時間內激發人體潛能、讓功力暴增數倍，但副作用極大，極易侵蝕心智的虎狼之藥！
「滾！」她強壓著體內翻騰的氣血和那誘人的魔鬼低語，冷喝道。
「嗬嗬……」文士並不生氣，反而將丹藥輕輕放在一旁的石桌上，「丹藥在此，用與不用，全在姑娘一念之間。想想你的姐姐，想想你受的委屈……力量，纔是唯一的真理。告辭。」
說完，他身形一晃，竟如同融入陰影般，消失不見。
密室內，重歸寂靜。隻剩下那枚散發著不祥氣息的煞魂丹，在燭光下閃爍著妖異的光芒，和周小娟劇烈起伏的胸膛，以及眼中激烈掙紮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