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劍定天下 第147章 孤鷹北掠
斷魂崖涅盤重生後的第三日，周小娟已遠離白水城地界，如同一抹赤色孤影，掠過南疆蒼茫的山林，向北疾行。她並未刻意隱藏行蹤，卻也未張揚，一身尋常的青色布衣掩去了驚世容顏，隻餘一雙沉靜如古井的眸子，偶爾流轉間，閃過內斂的琉璃赤芒，顯露出不凡的修為。
她的目標明確——西北方向的淩霄城。既然玄機子與燕梟雄欲在淩霄城佈下殺局，她偏要主動入局。但在那之前，她需要瞭解更多資訊，尤其是關於潘二郎與靈兒的準確下落，以及淩霄城大會的具體謀劃。
這日黃昏，她行至一處位於三岔路口的偏僻荒村。村落破敗，僅有寥寥幾戶人家，村口有一間掛著破舊酒旗的野店，是南來北往的旅人、探子、乃至逃犯偶爾歇腳打探訊息的地方。空氣中彌漫著一種山雨欲來的壓抑感。
周小娟步入野店，店內光線昏暗，隻有兩三桌客人，皆是江湖打扮，低聲交談，眼神警惕。她要了一碗素麵，坐在角落，赤焰感知悄然散開，捕捉著空氣中的每一絲波動。
「……聽說了嗎？青龍府和白虎府的聯合通緝令已經發遍各州府了，懸賞萬金取潘二郎人頭，活捉雪國公主者賞五千金！」
「何止！聽說天外天也暗中發布了『星隕令』，目標直指那修羅劍主！這下真是天下共討之了！」
「嘖嘖，那潘二郎也真是了得，帶著個累贅公主，竟然能在燕梟雄和玄機子眼皮底下突圍出去，至今下落不明……」
「下落不明？嘿，我有個在黑煞幫的兄弟說，前兩天在北麵的黑風山脈一帶，似乎有高手交手的痕跡，劍氣淩厲，還帶著一股子寒意，像是雪國的路數……」
「黑風山脈？那地方再往北可就是淩霄城的地界了！難道他們想自投羅網？」
「不好說……淩霄城大會就在半月後，各路牛鬼蛇神都在往那兒趕，水渾著呢……」
零碎的資訊傳入耳中，周小娟心中微動。黑風山脈？潘二郎果然在向北移動，他要去淩霄城？是不得不去，還是另有圖謀？帶著靈兒，他此舉無異於闖龍潭虎穴！
就在這時，店門被推開，三名身著勁裝、腰佩青龍府令牌的漢子大步走入，神色倨傲，目光如電掃過店內。為首一人嗓門洪亮：「掌櫃的！好酒好肉快端上來！爺們兒還要趕路去淩霄城赴英雄大會，擒拿魔劍之主！」
店內頓時一靜，眾人皆低頭，不敢與之對視。
周小娟眼神一冷，低頭吃麵，氣息內斂如常人。
那三名青龍衛坐下後，依舊高談闊論，言語間對潘二郎極儘汙衊，對擒拿靈兒公主更是充滿猥瑣的臆想。
周小娟握著筷子的手指微微收緊，指尖一縷赤芒一閃而逝。但她強行壓下怒火，現在不是動手的時候。
突然，那為首的青龍衛頭目似乎察覺到什麼，目光猛地投向周小娟這邊，帶著審視與疑惑。此女雖然衣著普通，但那份過於沉靜的氣質，在這種荒野小店中顯得格格不入。
「喂！那個女人！抬起頭來！」頭目厲聲喝道。
周小娟心中冷笑，知道躲不過，緩緩抬頭，目光平靜地迎上對方。
四目相對，那青龍衛頭目隻覺對方眼神深邃，竟讓他心生一絲寒意，但仗著身份，依舊強橫道：「看你形跡可疑！可是那魔頭潘二郎的同黨？跟我們回分舵接受調查！」
另外兩名青龍衛也站起身，手按刀柄，圍了上來。
店內其他食客噤若寒蟬。
周小娟放下筷子，緩緩起身，聲音清冷：「青龍府的人，都這麼喜歡給人扣帽子嗎？」
「找死！」頭目大怒，伸手便抓向周小娟肩膀！
就在他手掌即將觸及的瞬間——
周小娟動了！快如鬼魅！眾人隻覺眼前一花，一道赤色殘影閃過！
「哢嚓！」「啊！」
清脆的骨裂聲與淒厲的慘叫同時響起！那青龍衛頭目的手腕已被一隻纖纖玉手捏碎！整個人如同破麻袋般被甩飛出去，重重砸在牆壁上，昏死過去！
另外兩名青龍衛駭然失色，拔刀欲砍！
周小娟身形再動，赤羽雙刺並未出鞘，隻是並指如劍，隔空點出！
「噗！噗！」
兩道凝練如實質的赤色指風後發先至，精準地點在兩人胸前大穴！兩人如遭重擊，渾身劇顫，刀脫手落地，口噴鮮血，軟軟癱倒，氣息萎靡。
電光火石間，三名青龍府好手已儘數倒地！
店內死寂！所有人目瞪口呆，如同見了鬼魅！
周小娟看也不看地上幾人，丟下一塊碎銀在桌上，聲音依舊平淡：「麵錢。」
說罷，她轉身走出野店，身影很快消失在蒼茫的暮色中。自始至終，她未拔兵刃，未露真容，甚至未動用真正的赤焰焚天訣，僅憑肉身速度與精妙的指力，便已碾壓對手。
直到她離去良久，店內才爆發出陣陣驚呼！
「我的天！那女人是誰？好恐怖的身手！」
「難道是……那個傳聞中重傷遁走的赤衣妖女？」
「快！快報告分舵！」
周小娟並不在意身後的騷動。這次出手，既是懲戒，也是試探，更是宣告——她周小娟，回來了！而且，已非吳下阿蒙！
就在周小娟於荒村小試鋒芒的同時，千裡之外的白水城，城主府深處一間守衛森嚴的密室中，卻是另一番景象。
燭火搖曳，映照著燕梟雄陰鷙的麵容和玄機子高深莫測的微笑。兩人對坐，中間是一張鋪著巨大中域山河圖的玉桌。
「道長，潘二郎此子已成心腹大患！如今更與那妖女靈兒攪在一起，若讓他們逃入北地，或與雪國殘餘勢力勾結，後患無窮啊！」燕梟雄語氣沉凝，手指重重敲在標注著黑風山脈的位置上。
玄機子拂塵輕擺，淡然道：「燕城主稍安勿躁。此子身負大氣運，更有修羅劍與賢王傳承在身，豈是易與之輩？強行圍剿，縱然能成，我輩亦要付出慘重代價，豈非讓青龍、白虎坐收漁利？」
「那道長的意思是？」
「驅虎吞狼，方為上策。」玄機子指尖劃過地圖，落在西北方的淩霄城上，「淩霄城大會，便是為他準備的舞台。屆時，天下英雄齊聚，他便是眾矢之的。我等隻需稍加引導，自有『正義之士』替我們出手。待其兩敗俱傷，再行收網，豈不美哉？」
燕梟雄眼中精光一閃：「妙計！隻是……那周小娟下落不明，此女經此一役，恐怕也已非池中之物，若她前去攪局……」
玄機子微微一笑，成竹在胸：「周小娟？涅盤重生，赤焰大成，確是變數。然，仇恨與情愫交織，乃其心魔所在。她若去淩霄城，無非兩個結局：要麼與潘二郎聯手，共抗天下，則更坐實其『魔道同黨』之名，屆時我等鏟除更是名正言順；要麼……因那靈兒公主心生芥蒂，內部生亂，則不攻自破。無論如何，於我等皆是有利。」
他頓了頓，語氣轉冷：「況且，貧道已在淩霄城佈下周天星辰大陣，更有天樞、天璿、天璣三位師弟親自坐鎮。任憑他潘二郎有通天之能，周小娟有涅盤之火，入了此局，便是甕中之鱉！」
燕梟雄聞言，心中大定，獰笑道：「有道長運籌帷幄，梟雄便放心了！屆時，修羅劍、賢王秘藏，還有那雪國公主……嘿嘿！」
玄機子瞥了他一眼，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輕蔑，淡淡道：「寶物機緣，有德者居之。燕城主，莫要忘了你我約定便是。」
「自然，自然！」燕梟雄連忙賠笑，心中卻暗自警惕，這玄機子，所圖定然更大！
密謀已定，殺局漸成。一張無形的大網，正向著北方的淩霄城悄然撒下。
荒村外，月色如水。周小娟立於一株古鬆之巔，任由山風拂動衣袂。她已從野店食客的後續議論和截獲的零星信鴿中，拚湊出更清晰的資訊：潘二郎與靈兒確實在黑風山脈一帶出現，正被多方勢力追蹤圍堵，方向直指淩霄城。淩霄城大會日期定在半月之後，由玄機子發起，廣邀天下「正道」共誅「魔劍之主」，青龍、白虎、玄武（態度曖昧）三府乃至許多中小門派都已響應。
形勢比預想的更嚴峻。潘二郎此舉，近乎自陷死地。他為何要去？是為了賢王秘藏的線索？是為了徹底了結與玄機子的恩怨？還是……有不得不去的理由？
想到靈兒，周小娟心中泛起一絲複雜的波瀾。那個單純柔弱的公主，在此等險境中，隻會成為潘二郎最大的拖累。自己當時那句「不想他難過」，如今想來，竟是一語成讖。
「潘二郎……你究竟在想什麼？」她望著北方那隱在夜色中的連綿山影，喃喃自語。
理智告訴她，此刻最明智的選擇是置身事外，潛修提升，待淩霄城大會塵埃落定，再圖後計。玄機子的陷阱，絕非易與。
但腦海中，卻不斷浮現出潘二郎在冰窟中為她取暖的背影，在落鷹澗擋在她身前的決絕，以及在驛館中看到她受傷時那焦急的眼神……還有，靈兒那依賴又無助的淚眼。
仇恨未消，怨念猶在。可若眼睜睜看著他們踏入死地而無動於衷……她做不到。涅盤重生，焚儘的不僅是毒素與舊傷，似乎還有某些曾經的固執與狹隘。她依舊要報仇，但報仇的方式，不應是冷眼旁觀他人赴死。
「罷了。」她輕輕吐出一口氣，眼中最後一絲猶豫散去，化為冰雪般的堅定，「淩霄城，便去闖一闖！看看你玄機子，究竟佈下了怎樣的天羅地網！」
心意既定，她不再停留，身形化作一道淡淡的赤影，融入蒼茫夜色，朝著北方，朝著那片即將彙聚天下風雲的淩霄城，疾馳而去。
孤鷹北掠，赤心向劫。前方的路，註定血雨腥風，但她已無所畏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