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劍定天下 第149章 赤影孤城
斷情穀一彆，周小娟心中最後一絲牽絆彷彿也隨之斬斷。她不再隱匿行蹤，將琉璃赤焰身法催至極致，如同一道撕裂長空的赤色流星，晝夜兼程，直撲西北方向的淩霄城。涅盤重生後的內力浩瀚如海，奔行間非但不覺疲憊，反而有種將鬱結之氣儘數傾瀉於速度中的酣暢淋漓。
所過之處，官道之上，隨處可見各色旌旗招展、刀劍鮮明的江湖人馬，或騎馬，或乘車，或徒步，皆朝著同一方向彙聚。談論之聲不絕於耳，內容無外乎「魔劍之主」、「雪國妖女」、「賢王秘藏」、「淩霄英雄大會」等字眼，語氣中混雜著貪婪、興奮與虛偽的正義感。顯然，玄機子與燕梟雄煽動的「除魔盟」已然成型，聲勢浩大。
周小娟冷眼旁觀，心中嗤笑。這群烏合之眾，不過是被人利用的棋子，真正覬覦修羅劍與秘藏的，正是那些高高在上的發起者。她刻意避開大隊人馬，專挑險峻小路，但偶爾也會潛入一些較大的城鎮，在酒樓茶肆中短暫停留，赤焰感知無聲無息地蔓延開來，捕捉著零碎的資訊。
「……聽說青龍府主王莽親自帶隊，已抵達淩霄城外的『迎賓驛』了！」
「白虎府的白坤府主也到了！還帶上了新煉製的『煞魂虎魄幡』，據說威力無窮！」
「玄武府那張毅老兒，依舊態度曖昧，隻派了個長老代表，真是老滑頭！」
「何止！連西域金剛寺、南海琉璃島這些平日不理世事的宗門都派人來了！玄機子道長麵子可真大！」
「嘖嘖，這次可是數百年來武林未有之盛況！那潘二郎就算有三頭六臂，此番也是在劫難逃了！」
「對了，那個跟他一起的赤衣妖女周小娟，有訊息嗎？」
「聽說在黑風山脈露過麵，身手恐怖，連斬青龍、白虎數位好手，之後又消失無蹤了……此女也是個禍害！」
聽到自己的名字被與「妖女」、「禍害」並列，周小娟眼中寒芒一閃而逝，隨即恢複古井無波。惡名於她，早已無關痛癢。她更在意的是各方勢力的動向和淩霄城的佈防。
她捕捉到一條關鍵資訊：玄機子並未入住城中豪華館驛，而是居於淩霄城後山禁地——觀星台。那裡是曆代淩霄城主閉關之所，據說有引動周天星鬥之力的古老陣法。而天外天的三位長老天樞、天璿、天璣，則分彆坐鎮城內天、地、人三處核心陣眼。整個淩霄城，已然被經營得鐵桶一般，更似一座巨大的陷阱。
「觀星台……周天星鬥大陣……」周小娟默默記下，心中盤算。硬闖絕非良策，需尋其破綻。
這一日，她行至距淩霄城不足百裡的飲馬鎮。此鎮是通往淩霄城的最後一道重要關隘，此時已是人滿為患，龍蛇混雜。周小娟尋了家不起眼的客棧住下，打算趁夜潛入鎮中黑市，那裡是三教九流彙聚之地，或許能買到更隱秘的情報。
是夜，月黑風高。周小娟易容成一個麵色蠟黃的江湖女子，悄無聲息地潛入鎮西一處看似廢棄的宅院。地下彆有洞天，燈火昏暗，人影綽綽，空氣中彌漫著血腥、藥草和金錢的味道。她目標明確，徑直走向一個掛著「百曉生」招牌的攤位。
攤主是個乾瘦的老者，眼皮耷拉，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樣，但偶爾開闔的眼縫中卻精光四射。
「買訊息。」周小娟壓低聲線，將一錠金元寶推了過去，「關於淩霄城大陣，特彆是觀星台和三才陣眼的薄弱之處，以及……潘二郎最新的確切位置。」
老者抬起眼皮，瞥了金元寶一眼，又打量了一下週小娟，慢悠悠道：「姑娘問的可是要掉腦袋的訊息。價錢嘛……」他伸出三根手指。
周小娟又加了兩錠金子。
老者這才露出一絲笑意，壓低聲音：「觀星台乃玄機子根本之地，陣法核心，外人難近。不過……每月朔望之交，子時三刻，為調整陣法與星力契合，會有片刻的能量紊亂波動，是為唯一可乘之機。三才陣眼，人字陣眼位於城西慈航齋之下，由天璣看守，此人性情暴躁，陣眼與城中百姓生息相連，是其弱點。」
他頓了頓，聲音更低：「潘二郎……三日前於黑風峽遭遇青龍府『裂風騎』圍剿，身受重傷，憑借修羅劍煞氣突圍，攜那雪國公主遁入北冥雪原深處，下落不明。但據可靠線報，玄機子已派天璿長老率『星宿海』高手前往追索，並散出訊息，若潘二郎不現身淩霄城，便……便公開處決扣押在城中的雪國使團人員。」
周小娟心中一震！玄機子果然老謀深算，竟用如此卑劣手段逼潘二郎自投羅網！北冥雪原環境惡劣，潘二郎還帶著傷重的靈兒，能撐多久？她強壓住立刻轉身前往雪原的衝動，冷靜問道：「雪國使團關押何處？」
「城內水牢最深處，由白虎府精銳看守。」
得到想要的資訊，周小娟不再多言，轉身離去。心中已有了決斷：先救雪國使團，既可打擊玄機子計劃，或許也能……間接幫到那個她已決心斬斷關聯的人。
離開黑市，周小娟並未返回客棧，而是借著夜色掩護，如同一縷青煙，直奔淩霄城而去。百裡之距，在她全力施為下，不過半個時辰便已抵達。
夜色中的淩霄城，巍峨雄壯，依山而建，城牆高聳入雲，在朦朧月色下猶如一頭匍匐的巨獸。城頭燈火通明，巡邏士卒盔甲鮮明，刀槍林立，戒備之森嚴，遠超尋常州府。一股無形的肅殺之氣籠罩全城，令人窒息。
周小娟潛伏在城外一片密林中，破妄之瞳運轉到極致，仔細觀察。城牆之上，隱約有符文流轉的痕跡，顯然是陣法的一部分。空中，亦有微不可察的能量波動，如同一張無形的大網，覆蓋全城。
「果然是天羅地網。」她心中冷笑。玄機子為了這次大會，可謂費儘心機。
她沒有選擇硬闖，而是繞到城池側後方一處懸崖之下。這裡地勢險要，守衛相對稀疏。懸崖陡峭如刀削，光滑無比，尋常輕功高手也難以攀越。但對她而言，卻並非難事。
深吸一口氣，琉璃赤焰內力灌注四肢，她足尖在崖壁上輕輕一點，身形便如靈猿般向上竄起數丈！每一次點踏，都在光滑的岩壁上留下一個淺淺的、瞬間便被赤焰灼燒凝固的熔岩腳印，借力再次騰空！動作行雲流水，悄無聲息。
不過一炷香的功夫，她便已悄無聲息地翻越了數十丈高的懸崖，潛入城內。落腳處是一座廢棄的宅院，雜草叢生，顯然久無人居。
根據黑市所得情報，水牢位於城西靠近內城的位置。周小娟如同暗夜中的幽靈，在屋簷陰影間穿梭，避開一隊隊巡邏的士卒。城內氣氛緊張，隨處可見來自各門各派的江湖人士，大多行色匆匆，麵露興奮或凝重。
越靠近城西，守衛越發森嚴。終於，她看到了一座被高大石牆圍攏、門口有重兵把守的陰沉建築，正是水牢所在。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潮濕腐臭的氣味。
赤焰感知悄然探出，穿透石牆。她「看」到地下深處，確實關押著數十名氣息微弱、帶著明顯雪國特征的人，應該就是使團成員。看守果然都是白虎府的精銳，煞氣濃重，其中更有一道氣息格外陰冷強悍，應是坐鎮的高手。
強攻救人，必然驚動全城，陷入重圍。必須智取。
她目光掃過水牢對麵不遠處的一座三層酒樓，那裡燈火通明，喧鬨非凡，住滿了各派武林人士，是絕佳的掩護。一個計劃在她心中迅速成型。
片刻之後，酒樓後院堆放雜物的角落，突然冒起濃煙，緊接著火苗竄起！
「走水了！走水了！」驚呼聲頓時響徹夜空！
酒樓內瞬間大亂，住客們驚慌失措地湧出，附近巡邏的士卒和武林人士也被驚動，紛紛趕來救火或圍觀，水牢門口的守衛注意力也被吸引過去。
就在這片混亂之中，一道淡若無物的赤影，如同鬼魅般貼著牆角的陰影，悄無聲息地滑入了水牢那因人員調動而ontarily出現鬆懈的側門。
水牢內陰暗潮濕，通道錯綜複雜。周小娟憑借超凡感知，避開零星守衛，直撲最深處的牢房。手起刺落，精準地點暈幾名看守，她找到了被鐵鏈鎖住、浸泡在齊腰深汙水中的雪國使團成員。
「我們是潘駙馬的朋友，來救你們，噤聲！」她用雪國語快速低語。
那些原本絕望的雪國人眼中頓時爆發出希望的光芒。
周小娟運轉琉璃赤焰，赤羽雙刺變得灼熱無比，輕易熔斷了精鐵鎖鏈。她動作迅捷，將虛弱的使團成員逐一救出，沿著來路快速撤離。
然而，就在他們即將衝出側門時，一股陰冷的殺氣陡然從身後襲來！
「好膽！竟敢劫牢！」一聲厲喝如同炸雷！正是那名坐鎮水牢的白虎府高手！他手持一對虎爪鋼鞭，煞氣騰騰地堵住了去路！
「帶人先走！」周小娟將救出的人推向側門，自己轉身迎敵！赤焰焚天訣全力運轉，琉璃光澤籠罩全身！
沒有廢話，隻有生死相搏！虎爪鋼鞭帶著撕裂空氣的尖嘯砸下！周小娟雙刺如電，赤芒點點，每一擊都蘊含著焚金熔鐵的高溫！
「轟！鐺！」
氣勁交擊，牢房劇烈震顫！那白虎府高手雖強，但如何是涅盤重生後周小娟的對手？不過十招，便被一記赤焰刺·焚心點破護體煞氣，口噴鮮血倒飛出去！
周小娟毫不停留，轉身衝出側門，彙合那些已在外接應（她事先用重金在黑市雇了幾個亡命徒製造混亂並接應）的雪國人，迅速消失在混亂的夜色中。
整個過程，不過短短一刻鐘。當大隊人馬趕到水牢時，隻見滿地狼藉和昏迷的守衛，劫獄者早已鴻飛冥冥。
訊息如同插上翅膀，瞬間傳遍淩霄城！有人劫走雪國使團！手段乾淨利落，實力深不可測！
一時間，城內風聲鶴唳，各方勢力驚疑不定。玄機子聞訊，麵色陰沉如水。他佈下的局，出現了第一個意想不到的變數。
城西一處早已廢棄的土地廟內，周小娟將救出的雪國使團眾人安頓下來，留下一些金銀和乾糧。
「多謝恩人救命之恩！」使團首領是一位年長的雪國武士，激動地就要下拜。
「不必。」周小娟扶住他，聲音清冷，「你們儘快設法離開淩霄城地界，返迴雪國。告訴你們國王，靈兒公主……暫時安全。」
她沒有透露潘二郎的訊息，以免節外生枝。
「恩人，您不跟我們一起走嗎？此地太危險了！」老武士擔憂道。
周小娟望向窗外漸漸泛起魚肚白的天空，以及那座在晨曦中更顯巍峨、也更顯壓抑的淩霄城，搖了搖頭，眼中閃過一絲冰冷的決絕。
「我還有些事，要在這淩霄城中，做個了斷。」
安頓好雪國人，周小娟並未停留。她換了一身毫不起眼的灰色布衣，將驚世容顏易容成普通模樣，如同滴水入海，悄然融入了淩霄城清晨漸漸蘇醒的人流中。
她行走在青石鋪就的街道上，感受著這座城池下暗流的洶湧。英雄大會還有數日才正式開始，但空氣中彌漫的貪婪、焦慮、陰謀的氣息，已幾乎令人窒息。
她在一家早點攤前坐下，要了一碗清粥，耳中聽著周圍食客的議論。
「聽說了嗎？昨晚水牢被劫了！雪國使團被人救走了！」
「是什麼人乾的？好大的膽子！」
「不清楚，據說是個紅衣女子，武功極高，可能是那赤衣妖女周小娟！」
「她來淩霄城了？這下可更熱鬨了！」
「玄機子道長已經下令全城戒嚴，嚴查可疑人物！」
「怕什麼？咱們這麼多英雄好漢，還怕她一個妖女不成？」
周小娟低頭，慢條斯理地喝著粥，嘴角勾起一抹無人察覺的冷笑。
妖女？禍害？很好。那便讓這淩霄城，好好見識一下，什麼叫赤焰焚天，琉璃戮仙！
她抬起頭，望向城市中心那座最高的建築——觀星台的尖頂，目光彷彿穿透了層層虛空，看到了那個端坐於星台之上、自以為執掌乾坤的玄機子。
「老道士，你的局，我已入。但誰為棋子，誰為棋手，還未可知。」
「等著我。」
晨曦的光芒灑在她平凡無奇的臉上，卻映照出一雙燃燒著琉璃赤焰的眸子，堅定，冰冷，而又充滿了毀滅一切的決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