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劍定天下 第53章 演武
冬祭大典的祭血盟誓風波，在國王赫連博的強勢乾預下，暫時平息。但祭壇上下彌漫的緊張氣氛卻並未消散，反而如同冰原上積聚的烏雲，沉甸甸地壓在每個人心頭。赫連威長老退回宗室佇列，麵色平靜，但那微微下垂的眼角和緊抿的嘴唇，卻透露出他內心的不甘。
大祭司高聲宣佈，祭典進入最後一項——武演獻技，以彰國威，激勵士氣。
早已準備好的雪國勇士們，身著輕甲，手持各式冰刃，在祭壇下方清理出的空地上列隊。隨著戰鼓擂響，他們開始演練雪國傳承的軍陣搏殺之術。動作整齊劃一，呼喝聲震天動地，刀光劍影在風雪中閃爍，充滿了力量與肅殺之美。觀禮的百官和部族首領們紛紛喝彩，氣氛重新熱烈起來。
然而，這看似尋常的武演，卻暗藏玄機。
幾輪常規演練過後，一名身材異常魁梧、臉上帶著一道猙獰疤痕的壯漢，手持一柄沉重的玄冰巨斧，大步走到場地中央。他先是向祭壇上的國王行禮，然後轉身，目光如鷹隼般掃過全場，最後，竟直直地定格在了王室成員佇列末尾的阿忘身上！
「陛下！諸位大人！」疤麵壯漢聲如洪鐘，打破了演練的節奏，「卑職拓跋山，雪狼騎百夫長！久聞王宮中來了一位勇武過人的少年英雄，曾徒手搏殺惡徒，救公主於危難，心中仰慕不已！今日冬祭盛典，群雄彙聚，卑職鬥膽，想請這位少年下場，指點一二，也好讓我等軍伍粗人，見識見識中原武技的精妙！」
又是他！目標再次指向阿忘！
全場瞬間安靜下來，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赫連威長老嘴角勾起一絲難以察覺的冷笑。這拓跋山，分明是他一早安排好的棋子！先前盟誓被國王擋下，現在便借武演之名，行逼宮之實！若阿忘不敢應戰，便是懦弱無能，坐實了「徒有虛名」，先前國王的維護也成了笑話；若他應戰，以他重傷未愈、內力全無的狀態，麵對拓跋山這等軍中悍將，後果不堪設想！輕則重傷殘廢，重則……
「拓跋山！休得無禮！」靈兒公主氣得臉色發白，忍不住出聲嗬斥，「阿忘傷勢未愈，怎能與你比武！」
「公主殿下息怒。」拓跋山故作恭敬，語氣卻帶著挑釁，「隻是切磋指點，並非生死相搏。卑職自有分寸，絕不會傷到這位『少年英雄』。還是說……」他故意拉長語調，目光掃向阿忘，「這位少年……怕了？」
鬨笑聲在部分軍士中響起，充滿了鄙夷。宗室佇列中，大王子赫連戰也露出一絲看好戲的神情。
阿忘站在原地，風雪打在他的臉上，冰冷刺骨。他能感覺到無數道目光如同芒刺在背，有擔憂（如靈兒、赫連大叔），有冷漠，更有毫不掩飾的惡意。體內的那股奇異暖流，在感受到這強烈的敵意和壓迫後，開始不受控製地加速流轉，甚至隱隱發出低沉的嗡鳴，彷彿一頭被驚醒的困獸。
不能退！腦海中有一個聲音在呐喊。退一步，便是萬丈深淵，不僅自己將陷入絕境，連帶著維護他的靈兒和赫連大叔也會受到牽連。可是，上前？拿什麼去戰？
就在他內心激烈掙紮，幾乎要被那巨大的壓力碾碎時，祭壇上，國王赫連博緩緩開口了，聲音依舊平靜，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斷：
「既然拓跋百夫長有此興致，那便……切磋一下吧。」
「父王！」靈兒失聲驚呼。
國王抬手，止住了她的話，目光深邃地看向阿忘：「點到為止，勿傷和氣。」這話看似是對兩人說的，但阿忘卻從國王的眼神中，讀到了一種更深層的意味——是考驗，也是……一種放任？
已無退路。
阿忘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氣，壓下心中的翻騰，邁步走出了佇列。他的腳步有些虛浮，臉色蒼白，在身材魁梧、煞氣騰騰的拓跋山麵前，顯得格外單薄和脆弱。
「請。」阿忘沙啞地開口，擺出了一個最基本的守勢。他沒有兵器，也無內力可用。
拓跋山獰笑一聲：「小心了！」話音未落，他龐大的身軀已如猛虎般撲來，手中玄冰巨斧帶著撕裂風雪的氣勢，攔腰橫斬！這一斧看似凶猛，實則留了三分力，意在逼退或擊倒，而非立斃當場，畢竟眾目睽睽，他也不敢真的下殺手。
勁風撲麵，死亡的陰影瞬間籠罩！阿忘瞳孔收縮，全身的神經繃緊到了極致！躲不開！硬接必死！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他空白的腦海中，彷彿有什麼東西「哢嚓」一聲碎裂了！不是記憶，而是一道禁錮！丹田深處那股一直蟄伏的暖流，如同決堤的洪水，以前所未有的力量和速度轟然爆發，瞬間衝向他殘破的經脈！
「嗡——！」
一聲低沉的、彷彿來自遠古的嗡鳴，以阿忘為中心，驟然擴散！他周身三尺之內的空間，光線似乎微微扭曲，雪花靠近便無聲消融！他原本空洞的雙眸，瞬間被一種混沌之色充斥，深邃得如同星空！
巨斧臨體！阿忘沒有躲閃，而是下意識地、遵循著身體本能的指引，右手並指如劍，不偏不倚，點向了巨斧側麵一個極其細微、肉眼難辨的受力薄弱點！指尖之上，一縷微不可察的混沌氣流縈繞！
「鐺——！」
一聲清脆卻異常響亮的金鐵交鳴之聲炸響！沒有想象中的骨斷筋折，更沒有血肉橫飛！
在所有人難以置信的目光中，拓跋山那勢大力沉的一斧，竟被阿忘那看似輕飄飄的一指，點得偏離了方向，厚重的斧刃擦著阿忘的衣角掠過，重重地劈在了冰麵上，濺起無數冰屑！而拓跋山本人，更是如遭重擊，龐大的身軀猛地一晃，「蹬蹬蹬」連退三步，才勉強站穩，握斧的雙手虎口崩裂，鮮血直流，臉上充滿了驚駭和不可思議！
靜！
死一般的寂靜！
風雪似乎都在這一刻停滯。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張大了嘴巴，彷彿看到了最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一個重傷未愈、內力全無的少年，用一根手指，點偏了雪狼騎百夫長的全力一斧？還震退了對方？
這……這怎麼可能？！
就連祭壇上的國王赫連博，一直古井無波的臉上，也首次露出了極其凝重的神色，他放在冰座扶手上的手指，微微收緊。王後更是掩住了嘴，眼中滿是震驚。
靈兒公主呆立當場，忘了呼吸。
赫連大叔在人群中，眼神複雜到了極點，有震驚，有擔憂，更有一種「果然如此」的瞭然。
最為驚駭的，莫過於拓跋山本人。他感覺剛才那一瞬間，自己的斧頭彷彿不是劈在人身上，而是劈在了一座亙古存在的山嶽之上！不，甚至不是山嶽，而是一種……更古老、更本源的力量！那指尖傳來的反震之力，並非剛猛無儔，卻帶著一種分解、消融、乃至……掌控一切的意味？讓他氣血翻騰，幾乎握不住斧柄！
阿忘自己也愣住了。他站在原地，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指。剛才那一瞬間，他完全是被身體本能驅使。那股爆發的暖流，那種掌控周圍空間的奇異感覺，那混沌的目光……是什麼？這就是……我失去的力量嗎？
然而，這股力量的爆發極其短暫。一擊之後，暖流迅速消退，眼中的混沌之色褪去，周身的異狀也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虛弱感和左肩傷口傳來的撕裂般的劇痛。他身體一晃，險些栽倒，臉色變得比紙還白。
拓跋山從驚駭中回過神來，看著阿忘虛弱的樣子，羞怒交加！他竟在眾目睽睽之下，被一個看似廢人的小子一指逼退！這簡直是奇恥大辱！怒吼一聲，他再次舉起巨斧，不管不顧地朝著似乎已無還手之力的阿忘衝去！
「夠了！」
一聲威嚴的冷喝，如同驚雷般炸響。國王赫連博不知何時已從王座上站起，目光冰冷地俯視著下方。
「拓跋山，退下！」
強大的威壓瞬間籠罩全場，拓跋山衝勢一滯，麵對國王的怒火，他不敢再造次，隻得恨恨地收起斧頭，退到一旁，但盯著阿忘的眼神，充滿了怨毒。
赫連博的目光轉向搖搖欲墜的阿忘，深邃無比：「帶他下去休息。武演，到此為止。」
立刻有內侍上前，攙扶住幾乎虛脫的阿忘。
阿忘在離開場地前，最後看了一眼祭壇上的國王，兩人目光短暫交彙。阿忘看到的不再是之前的探究或維護，而是一種極其複雜的情緒，有震驚，有審視，更有一種……彷彿確認了某種猜測的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