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劍定天下 第60章 情定雪原

    霜寒城的冬日，白晝短暫，暮色總是來得猝不及防。這一日，阿忘（潘二郎）在侍衛長巴圖魯的指導下，剛剛結束了一場頗為艱苦的「冰魄刀」對戰練習。儘管他天賦異稟，學習速度驚人，但雪國武學剛猛淩厲的風格，與他體內那股時而溫順、時而躁動的暖流尚未完全契合，幾次氣息轉換間，險些讓對手鑽了空子。他拖著些許疲憊的步伐，左肩舊傷處傳來隱隱的酸脹感，正準備返回冰璃宮偏殿。

「阿忘！」

一個清脆如冰淩碰撞的聲音自身後響起。阿忘回頭，隻見靈兒公主披著一件雪白的狐裘鬥篷，俏生生地站在演武場的月亮門下，臉頰被寒風凍得微紅，一雙明眸卻亮得驚人，正笑意盈盈地望著他。

「公主殿下。」阿忘停下腳步，微微頷首。經過這些時日的相處，他對這位善良活潑的公主已不再如最初那般拘謹疏離。

「練完了？我看你剛才那招『回風拂柳』使得真好，差點把巴圖魯叔叔都騙過去了！」靈兒快步走到他身邊，很自然地伸出手，用手帕替他擦拭額角並不存在的汗水，動作輕柔而親昵。一股淡淡的、如同雪蓮般的馨香沁入鼻尖。

阿忘身體幾不可察地僵了一下，下意識地想避開，但看到靈兒那雙純淨得不含一絲雜質的眼睛，最終還是任由她動作。這種不經意的親近，讓他心中泛起一絲異樣的漣漪，有些無措，又有些……莫名的暖意。

「隻是僥幸，侍衛長未儘全力。」阿忘低聲回答，目光掠過她凍得發紅的手指，眉頭微蹙，「天氣寒冷，公主不該在此久待。」

「我纔不怕冷呢！」靈兒皺了皺小巧的鼻子，語氣帶著幾分嬌憨，「整日待在宮裡悶死了，我是特意來找你的。陪我去個地方好不好？」她眼中閃爍著期待的光芒，像個渴望得到糖果的孩子。

阿忘本想拒絕，他需要時間消化今日的修煉，更需要理清腦海中越來越清晰的武學感悟和那絲對過去的模糊悸動。但看著靈兒那毫不掩飾的期盼，拒絕的話到了嘴邊，卻變成了：「去哪裡？」

靈兒頓時笑靨如花，拉起他的衣袖：「跟我來就知道啦！保證不讓你失望！」

她帶著他，沒有驚動太多侍衛，隻帶了兩個貼身侍女，悄悄出了王宮側門，乘坐一輛不起眼的雪橇車，駛向了霜寒城外的方向。

越靠近城外，風雪越大。天地間一片蒼茫，唯有雪橇碾過雪地的吱嘎聲和風雪的呼嘯。靈兒卻似乎極為興奮，指著窗外被冰雪覆蓋的山巒、冰封的河流、以及遠處如同白色巨獸般匍匐的森林，嘰嘰喳喳地說著各地的傳說和趣事。

「你看那邊，像不像一隻蹲著的雪熊？」

「傳說這條冰河底下，住著一位善良的冰龍，會在月圓之夜幫助迷路的旅人……」

「我小時候最調皮了，有一次偷偷跑進那片林子，差點迷路，是父王親自帶人把我找回來的……」

她的聲音清脆悅耳，驅散了旅途的寂寥。阿忘靜靜地聽著，目光隨著她的指引望向窗外那片純淨而壯闊的冰雪世界。奇怪的是，這片極寒之地，非但沒有讓他感到不適，反而有種難以言喻的熟悉和安寧感，彷彿靈魂深處的某個角落，一直在渴望著這樣的景象。而身邊這個活潑的少女，就像這冰天雪地裡的一簇火焰，溫暖著他那顆因失憶而冰冷迷茫的心。

雪橇最終在一片背風的冰湖前停下。湖麵早已凍得堅實如鏡，光滑得能映出人的倒影。四周是高大的雪鬆林，枝頭掛滿了晶瑩的霧凇，在夕陽餘暉的照射下，折射出萬點金光，美得如同仙境。

「就是這裡啦！」靈兒跳下雪橇，張開雙臂，在冰麵上輕盈地轉了個圈，狐裘的毛領在風中拂動，「漂亮吧？這是我小時候發現的秘密基地，不開心的時候，就喜歡來這裡滑冰。」

她說著，解下鬥篷，露出裡麵利落的騎射服，不知從哪兒變出兩副簡陋的冰刀，自己熟練地綁在靴底，又將另一副遞給阿忘：「來，試試看！很簡單的！」

阿忘看著手中簡陋的冰刀，又看了看靈兒期待的眼神，猶豫了一下。他從未滑過冰，但身體的本能似乎對這項運動並不陌生。他學著靈兒的樣子綁好冰刀，剛一站上冰麵，腳下便是一滑，險些摔倒。

「小心！」靈兒驚呼一聲，連忙滑過來扶住他。她的手溫暖而有力，緊緊抓著他的手臂，「彆怕，我教你！重心放低，身體微微前傾，腳要這樣……」

她耐心地講解著要領，攙扶著阿忘，一步步在冰麵上挪動。起初阿忘還有些笨拙，但很快，那種對身體極致的掌控感便回來了。他逐漸找到了平衡，動作越來越流暢，甚至能做出幾個簡單的回轉。

夕陽將兩人的身影拉得長長的，投在光滑如鏡的冰麵上。靈兒銀鈴般的笑聲在空曠的冰湖上回蕩，阿忘雖然話不多，但緊抿的嘴角也微微上揚，眼中多了幾分輕鬆的神采。這一刻，什麼失憶的痛苦，什麼身份的謎團，什麼潛在的危機，似乎都被這冰天雪地的純淨和身邊少女的歡笑聲暫時驅散了。

「阿忘，你看！」靈兒突然指著冰麵下，「有魚！」

阿忘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幾條透明的冰魚在冰層下緩緩遊動，姿態優美。

「它們不怕冷嗎？」靈兒蹲下身，好奇地用手指敲了敲冰麵。

「萬物皆有生存之道。」阿忘看著冰下遊魚，若有所思。就像他，失去了記憶，卻在這片冰雪中找到了某種奇異的歸屬感；就像身邊這個公主，看似無憂無慮，卻肩負著王室的責任。

夕陽漸漸沉入地平線，天邊燃起瑰麗的晚霞，將整片冰湖和雪鬆林染成了溫暖的橘紅色。風似乎也小了，天地間一片靜謐。

靈兒停止了滑行，和阿忘並肩站在冰湖中央，望著天邊絢爛的景色。她的呼吸在寒冷的空氣中凝結成白霧，側臉在霞光中顯得格外柔美。

「阿忘，」她忽然輕聲開口，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如果……如果有一天，你發現我不是你想象中的樣子，或者……你恢複了記憶，發現我們其實是兩個世界的人，你……你會離開嗎？」

阿忘心中一震，轉頭看向她。霞光映照下，她長長的睫毛上沾著細小的冰晶，眼神中充滿了與他年齡不符的複雜情緒——有期待，有擔憂，還有一絲深深的寂寞。

他沉默了片刻，目光再次投向遠方那片被晚霞染紅的雪山。離開？他能去哪裡？這片冰雪，這個女孩，是失憶後他唯一能抓住的真實。

「我不知道過去發生了什麼，」他緩緩開口，聲音低沉而清晰，「也不知道未來會怎樣。但我知道，此刻，在這裡，和你在一起，看著這片夕陽……我很安心。」

他沒有給出承諾，因為連他自己都無法確定未來。但這句發自肺腑的話，卻比任何誓言都更讓靈兒動容。她眼中瞬間湧上了水光，卻努力揚起一個燦爛的笑容，用力點了點頭：「嗯！那就好！」

回去的路上，兩人都沉默了許多。雪橇在暮色中疾馳，寒風撲麵，但阿忘卻覺得心口有一處，是暖的。他悄悄側目，看著身邊蜷縮在狐裘裡、似乎有些疲憊的靈兒，一種陌生的、想要保護她的衝動，悄然在心底滋生。

而靈兒，靠在柔軟的墊子上，感受著身旁傳來的、阿忘身上那股混合著冰雪與陽光的乾淨氣息，嘴角彎起一抹甜蜜而堅定的弧度。她不知道父王為何如此看重阿忘，也不知道他背後隱藏著怎樣的秘密，但她知道，這個沉默而堅韌的少年，已經悄無聲息地走進了她的心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