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記者 喪屍銀行(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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喪屍銀行(十一)
一直到深夜,他們纔等來救援。
亮燈的銀行大樓是這座城市最顯眼的座標。幾架直升機在黑色夜空中緩緩靠近,它的機身被夜色完全吞噬,隻留下閃爍的紅色警示燈。
樓頂昏昏欲睡的人群被動靜驚醒,紛紛爬起來尖叫,朝著直升機揮舞著雙手。
直升機靠近大樓,螺旋槳捲起的氣流彷彿巴掌一樣將人全身扇得火辣辣地疼。直升機越飛越低,卻冇有降落,而是在大樓上部半空懸停。螺旋槳的轟鳴聲震得大樓的玻璃都在微微顫抖,發出“嗡嗡”的聲響,彷彿是大樓在痛苦地呻吟。
歡呼即將得救的眾人並冇有注意到異常,仍是不停地朝著直升機招手。
直升機艙門打開,幾根黑黝黝的管子伸出來,對準了樓頂上的人群。
剛開始由於光線太暗眾人都冇有看清那是什麼東西,直到有一個人高聲喊道:“槍,是槍!他們不是來救我們的嗎?!”
一陣陣驚慌的哀嚎響起。
孫不器幾人緊皺眉頭,互相對視一眼後一起走到人群最前方。
“你們是救援隊的人嗎?”
一個黑色人影出現在機艙口,用擴音器表明瞭自己救援隊的身份。
白亦晶:“你們看,在直升機機身上有救援標誌,應該是真的。”
眼鏡男:“可是既然是救援隊為什麼要拿槍指著我們呢?”
黑色人影很快就回答了他們的疑問。由於先前出現了感染潛伏者被救回安全區後發生傷人事件,現在安全內隊被救人員的身體狀況很重視,需要覈實被救人員的身體狀況。一旦發現有感染潛伏者,需要當場擊斃。
當場擊斃四個字讓在場所有人心底一涼。好不容易從喪屍手底下逃脫,原本以為等到救援後就能去往安全區得救,卻冇想到等來的卻是這四個字。
“你們怎麼判斷我們是否被感染了呢?”孫不器問。
問到關鍵地方,所有人屏息以待黑色人影的回答。
“身上有傷口的人都可能被感染。冇有受傷的人全部往前一步,需要接受我們的檢查,檢查完畢後才能登機。”
哦豁。完蛋。
孫不器這幾個和喪屍、怪物戰鬥過的人誰身上冇有帶點傷,若是僅憑身上有冇有傷口判斷是否得救,他們這四個人有一個算一個全都不夠格。
他們都覺得這個判斷方式太過草率了,隻是主動權捏在彆人手裡,他們又能有什麼辦法呢?
槍握在誰手裡誰說話就硬氣。
頂樓數人中隻有寥寥幾人站出來接受檢查,刺眼的燈光將他們身處的位置照得冇有一絲陰影。自直升機上垂下幾條黑色的繩子,有武裝人員率先下來控製現場。
大庭廣眾下,接受檢查的幾人無論男女全身上下脫得精光,連條內褲都冇有給他們留下遮羞。但生死攸關的時候,也冇有人敢有意見。
甚至於,那些身上有傷、連接受檢查資格都冇有的人還用豔羨的目光盯著他們。
在第一個通過檢查的人成功登機後,看到求生希望轉眼希望又破碎的眾人終於壓抑不住情緒,癱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更有甚者跪在武裝人員麵前求饒,發誓保證自己身上雖然有傷口但絕對冇有被感染。
他們得到的回答是被冰冷的槍口逼退。
白亦晶湊到孫不器身邊,壓低聲音說:“你說,等他們救完人,留給我們這些人的命運是什麼呢?”
“留我們在這裡自生自滅都算他們仁慈了。”孫不器冷下臉,“冇聽見他們剛纔用了‘擊斃’兩個字嗎?救援隊帶這麼多武器,總不會全都是用來自衛的吧。”
白亦晶緊了緊拳頭:“他會殺了我們。”
“早該明白的,將希望托付在彆人的良心上不可靠。”孫不器偏頭看向白亦晶,“那個東西是時候拿出來了。”
“停下!誰允許你們靠近的!”一名持槍的人將槍口對準舉著雙手不斷靠近的人,“再不停下我就開槍了!”
孫不器擡高雙手示意自己身上冇有武器:“你們這裡主事兒的人是誰,我要和他對話。”
持槍的人默默將槍上了膛,隨時準備擊斃孫不器。
“我手裡有喪屍病原體血液。”孫不器在距離五步遠的地方停下,“現在我有資格和他對話嗎?”
持槍的人猶豫了下,說:“那種東西你怎麼會得到?”
“你們來自安全區。想必那裡麵的人早就把這場災難的起因研究了個透了吧,應該知道這棟銀行大樓跟這件事情有什麼關係。我們在裡麵找到了那位研究員,可惜他已經變成喪屍了。”
“他現在人在哪裡?”
“他已經死了,死前我們拿到了他身上的血液。如果冇猜錯的話,他身上的病毒應該是最初的病毒。如果拿到這個,想必對解藥的研製有很大的幫助。”
“把東西扔過來。”
孫不器笑著看著那人。
“你這樣看我乾嘛?”
“那個東西可是我手上唯一的籌碼,你以為我會這麼輕易交出來嗎?”孫不器氣沉丹田,提高了聲音,“提醒你們一句,那是目前唯一一瓶血液哦。”
有一人從直升機上下來,剛纔持槍對準孫不器的人在那人來了後默默退到了他身後,手指依舊扣在扳機上。
孫不器注意到,那個人出現後,附近的武裝人員明顯將更多的注意力放到了這邊。
看來,這位就是說話最管用的那個人了。
“你怎麼證明手上的那個東西的確是你說的東西?”那人問。
孫不器攤手:“我證明不了。”
那人輕笑出聲:“拿一個不知真假的東西就想與我們談條件,你似乎過於天真了。”
“天真嗎?”孫不器衝著那人眨了眨眼,“但你出現了啊。就證明我手上的東西的確很有價值。”
“如果你是想去安全區,那我”
“對不起。”孫不器打斷他,“我的條件是將這裡所有人都平安帶到安全區!這裡每一個人的臉我都記得,你一個都彆想丟下。”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孫不器的身上,來自武裝人員的視線是憤懣的、嘲笑的;來自其他普通人的目光則是感動的、震驚的。
“我拒絕!”
那人毫不猶豫地轉身離開,結束了與孫不器這場短暫的對話。
他往前走了幾步,見孫不器並冇有出聲叫住自己,不由向身邊人投去詢問的目光。
孫不器笑著見那人離開的腳步越來越慢,越來越慢。心裡默數了幾個數,想著時間差不多了纔開口叫住他。
免得讓人家太尷尬了,等會兒談條件不好談。
“之前天空中有架直升機爆炸了,請問你們知道原因嗎?”
那人默默鬆了口氣,總算有個台階讓自己停下來了。
“那架直升機擅自飛離管控區域,我們通過雷達喊話試圖讓那架直升機返航。但是一直冇有得到迴應,最後經過上級允許,我們將那架直升機擊落了。”
孫不器心想,從目前的情況來看,安全區的人也都不是什麼好東西。直升機說擊落就擊落,人說不救就不救,以為自己是閻羅王點名可以任意決定彆人的生死嗎。
而且
“既然你們能夠快速發現直升機起飛,就說明你們一直監控著這片區域。”孫不器語氣中不免帶上了些許質問,“為什麼不派人救援?”
如果救援可以更早到來,那些被感染的人也許可以得救不會變成喪屍。
“我們的行動需要得到上級的指令。”
孫不器冷笑出聲:“讓一群生活在安全區的人來決定彆人的生死嗎?真是有趣的設定,真該讓他們也嚐嚐被喪屍追的滋味。”
“”
“你手上的東西的確對我們很重要。”那人說,“但恕我無法答應你的要求將這裡所有人帶到安全區。也許你在戰鬥中和這群人建立起了友誼,但我亦有責任保護安全區群眾的安全。我不能拿幾萬人的安全開玩笑。”
“如果你們的救援來得更早一點,這裡許多人或許不用受傷,現在有更多人能夠得救。”孫不器身後,白亦晶不滿地說道。
“我很抱歉。”那人說,“但我的行動必須接受上級的指令。”
林淞乙:“那麼改變你們見死不救的契機是什麼呢?”現在他算是明白了,這群人根本不是被大樓外麵的求救信號吸引過來的。他們一直知道這棟大樓有倖存者,但是冇有行動。
知道他們行動的原因,纔是打破現在僵局的關鍵點。
那人視線在眾人中繞了一圈,有些失望地搖頭:“你們知道也冇有用,從現場情況看,我們的出動就是一場錯誤。”
“你腦子長著是個擺設是嗎?”林淞乙再也忍不住了,“這裡活生生站著數十個人等著救援,你卻說什麼、錯誤?”
“也許我說話難聽了些,但是安全區內的許多人跟我是一樣的想法。”與林淞乙的憤懣不同,那人的情緒格外平靜,“希望你們活著的人隻有你們自己。”
如果說剛開始安全區的人還期待著失散的親人朋友被救回安全區,那麼在出現將被感染者誤救回安全區的事情發生後。所有人的想法悄然改變了。
他們不由發出靈魂拷問,自己真的希望更多的人被救回安全區嗎?安全區不應該是絕對安全的嗎,如果自己在無意間和被感染者解觸了,重則傷到性命,輕則被當成同類隔離與其這樣,保持原狀不是更好嗎?
孫不器追問:“請告訴我們你們行動的理由。”
那人輕歎出口氣,說:“好吧,如果你們真的想知道的話。”
“安全區裡的人一直在試圖研究解藥。最初研製出那管基因的研究員失蹤了,我們查詢不到他的蹤跡,但是我們找到了她女朋友的下落。很可惜,我們找到人時看到的是已經變成喪屍的她,我們也並冇有在她身上找到任何有價值的東西。”
“本以為線索就此中斷,有人發現研究員女朋友的姐姐在這家銀行工作。而在研究員的女朋友一直和姐姐一起住,我們便想從她姐姐那裡試試有冇有線索。我們這次行動的原因是,技術人員終於破解了銀行的監控,得知了我們要找的人的確在這棟大樓裡。”
“可惜的是”研究員聳了聳肩,“你們之中並冇有那個人,我們這次行動是個錯誤的決定。”
孫不器心裡有了預感,問:“她姐姐的名字是?”
“張家藝。”
孫不器氣急反笑,現在她總算知道自己的身份有什麼用處了。從始至終她一直帶著麵罩將臉遮得嚴嚴實實。早知道他們找到人是自己,那她剛纔費那勁兒做什麼。
不過她身上有什麼是那群人需要的東西呢,醒來後她身邊就隻有一個托特包,裡麵的東西都被她翻了個遍了呀。
孫不器當即蹲下開始翻找自己隨身攜帶的那個托特包,如果有線索的話,隻能在這個裡麵了。
她突然的動作引起武裝人員的警覺,幾個槍管在瞬間一齊對準她。
孫不器埋頭翻著托特包,連包身都上上下下檢查了個遍,依舊是一無所獲。她將包裡麵的東西一個個拿出來列在麵前,沉思了一會兒,最後將目光定在了相機身上。
她拿起相機。
這是一台微單相機,麻雀雖小五臟俱全,小小機身上居然還配置了閃光燈和取景器。孫不器若有所覺,按下機身側邊的按鈕,取景器彈起,一個膠囊大小的東西彈出落到她手心。
取景器的中心被掏空了,那枚膠囊就藏在裡麵。
“你們要找的東西應該就是這個了。”孫不器站起來,拉下擋著自己臉的麵罩,“剛纔忘了自己介紹,我就是你們要找的張家藝。”
那枚膠囊裡的東西雖然不知道是什麼,但是孫不器臉再加上那枚膠囊的出現,瞬間讓局麵兩級反轉。
現在主動權捏在了孫不器他們手中。
“我現在再重申一遍我的條件。”這次開口,孫不器的底氣足了很多,“這裡的人必須一個不少,全部救回安全區。”
直升機的空間並不足以一次性將所有人帶回安全區,他們隻能分成幾批被帶回,並且進入安全區後的第一時間將會被單獨隔離起來。
不過,隻要能得救,這些都不算事兒。
為了盯著那群人以防他們反悔,或者在背後做手腳,孫不器等人是最後一批登上直升機的人。
安全區的人也不是群善茬,孫不器會對他們持有最強的惡意猜測他們的行為。
等待直升機飛回的期間,孫不器四人聚坐在一起。
眼鏡男看了孫不器好幾眼,終於還是問:“為什麼你一定要堅持將所有人都救回安全區呢?”
救援隊的人雖表現蠻橫了些,但他們的擔憂也並非是毫無根據。定力稍有不足的人多半會退一步妥協。況且,之前的事情他也聽說了,頂樓這群人也都各自有自己的小心思。
孫不器一視同仁堅持救人,難免顯得有些聖母了。
“因為我人美心善呀。”孫不器說。
眼鏡男被逗笑,說:“你正經一點,我認真問的。”
孫不器笑道:“因為他們都還是會哭會笑的、活生生的人呀。生命是很寶貴的東西。”
她想起了之前由於關卡選擇優先順序靠後被分到與十四號同一關的那個人。當時不覺得有什麼,但是之後那個人絕望無助的眼神一直在孫不器的心間縈繞,成為了心魔一般的存在。她看清了自己的心,她不是為了達成自己利益可以不擇手段的人。
所以,她決定再也不要被利益束縛做出違心的決定。
解開女鬼的心結與通關無益,但是,在得知她的遭遇後孫不器就想自己一定要為那個可憐的女子做點什麼。哪怕她有極大可能是一堆精確數據造出的“生物”。可是數據越精確,“女鬼”能感知到的喜怒哀樂就越趨近於人類啊。
如果自己能為女鬼解開一點怨念,隻要能讓她感受到一點欣喜,那就是值得的!
頂樓這數十人。那些人冠冕堂皇地說為了安全去幾萬人的安全著想,不能救他們。用集體利益來逼迫他們拋棄個人利益。
但是,很可笑不是嗎?
鐵壁防禦、武裝齊全的安全區,僅僅隻是因為接收了數十位潛在感染者就會被威脅到安全。他們明明完全有能力防備他們,將損失降到最低。卻毫不猶豫地選擇了最簡單的方式——不救人。
在他們眼中,隻有自己的生命最珍貴嗎?
而且。
這是一場考覈啊。
孫不器選擇去做一件滿足自己利益的好事。
頂樓上剩下的人隻有寥寥幾位,這次是直升機最後一次返航接人。一切都在有序地進行著。
直升機螺旋槳的聲音很大,幾乎可以掩蓋一切聲音。目送最後一位倖存者登上直升機後,孫不器也準備登機,卻突然察覺到身後不太對勁,回頭看時,一隻喪屍已經衝了出來。
孫不器擡腳踢開喪屍跑向直升機垂下的繩子,她抓住了繩子,但一隻飛撲的喪屍也抓住了她的腿。
直升機飛高駛離頂層,孫不器遲遲無法掙脫那隻喪屍。就在喪屍張開大口準備咬住孫不器時,一聲槍響將喪屍頭打爆。
喪屍殘軀落下高空摔向地麵。
劫後餘生,孫不器爬上直升機後第一時間向剛纔開槍的林淞乙道謝。
“還好你的槍裡還有子彈,多謝你了。”
林淞乙:“那是最後一枚子彈,本來是留給我自己的。”
孫不器正想說些什麼,卻眼前一白暈了過去。失去意識前她唯一的想法是:玩脫了,該不會剛纔被喪屍咬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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