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審判啊木 第7章 信標與幽影
虹光城塞中央塔樓的底層醫療區，冰冷的合金牆壁隔絕了外界的喧囂，隻有能量管道低沉的嗡鳴如同這座鋼鐵巨獸的心跳，永恒不息。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消毒水和再生藥劑的特殊氣味。阿木站在一間獨立醫療隔間的觀察窗外，靜靜地看著裡麵。
屠夫躺在一個半開放的醫療艙內，身上連線著數根輸送營養液和溫和修複能量的管線。他裸露的上身布滿縱橫交錯的傷痕，幾處最深的傷口已經覆蓋上了一層散發著微弱生物熒光的再生凝膠，正在緩慢蠕動、癒合。他的臉色蒼白如紙，呼吸雖然平穩，卻明顯虛弱。與之前那個渾身煞氣的荒野刀客判若兩人。
一名穿著白色製服的技術員正在調整著醫療艙的引數，全息螢幕上顯示著複雜的生命體征資料。
“他的情況怎麼樣？”阿木開口問道，聲音平靜。
技術員頭也沒抬，手指在虛擬界麵上快速滑動：“臟器多處破裂，骨骼粉碎性骨折三處，肌肉組織大麵積壞死，能量迴路嚴重過載並伴有孢子毒素深度浸潤……能活著回來已經是奇跡。‘淨廷’的再生技術能保住他的命，甚至能讓他恢複基本行動能力，但他的進化之路……基本到頭了。”
技術員的語氣平淡得像在陳述一個既定事實。
“一階巔峰的實力，能在初步蘇醒的四階母體領域內堅持到救援，算是個合格的戰士了。但以後，最多在城塞內做些指導工作，或者去後勤部門。外勤？不可能了。”
阿木沉默地看著艙內的屠夫。後者似乎感應到了目光，眼皮顫動了幾下，艱難地睜開。看到是阿木，他渾濁的眼神裡閃過一絲微弱的亮光，嘴唇翕動，似乎想說什麼，卻發不出清晰的聲音，隻有一絲微弱的氣流。
阿木隔著玻璃，微微點了點頭。
屠夫的眼神複雜，有劫後餘生的慶幸，有對自身狀況的瞭然，更多的是一種深沉的、難以言喻的疲憊和……落幕感。他艱難地抬起還能輕微活動的手指，在醫療艙的邊緣，極其緩慢地敲擊了幾下——那是荒野中常用的、代表“祝好運”的簡單暗號。
然後，他閉上眼睛，彷彿連維持這短暫的交流都耗儘了他全部的力氣。他的時代，作為刀頭舔血的荒野進化者的時代，已經結束了。
阿木沉默地注視了他幾秒，轉身離開。這就是末日的常態，殘酷而真實。每一次任務，都可能是最後一舞。
在另一個更加封閉的監護隔間外，阿木看到了靈瞳。她依舊處於昏迷狀態，躺在更複雜的生命維持裝置中，身上插滿了各種管線和中繼器。數十麵全息螢幕環繞著她，顯示著令人眼花繚亂的能量流譜圖和神經活動訊號，其複雜和紊亂程度遠超屠夫純粹的物理創傷。
幾名技術員正在激烈地低聲討論：
“能量反噬的特征很明顯，但源頭無法鎖定……”
“她的基因序列有大量非編碼區被異常啟用，這不像汙染，更像某種……強製進化或者改造的後遺症？”
“精神屏障極其堅固，但底層意識海有高強度乾擾噪音……”
“必須上報給墨衡大人，這種情況已經超出我們的處理許可權……”
阿木沒有靠近，隻是遠遠看了一眼。靈瞳身上的謎團，顯然比屠夫單純的傷勢要複雜和深邃得多。墨衡將她安排進隊伍，絕非偶然。
他沒有多作停留，轉身離開醫療區。戰友的結局讓他心中冰冷，卻也更加堅定了他的選擇。在這個世界，停滯或弱小，本身就是一種原罪。
當他再次來到第四升降平台時，那裡已經站了一個人。
隻有一個。
他\\/她穿著一身漆黑的、材質未知的貼身作戰服，作戰服表麵似乎能吸收光線，讓人目光掃過時會產生輕微的扭曲感。連頭部都包裹在完全一體的暗色頭盔之下，麵甲是一片光滑的深色鏡麵，反射不出任何影像，隻有內部偶爾閃過一絲極細微的資料流光芒。他\\/她的身材中等，看不出任何體態特征，甚至感覺不到明顯的能量波動，就像一個人形的寂靜黑洞，站在那裡，卻彷彿與周圍的環境融為一體，的存在感極低，卻又讓人無法忽視。
阿木的【能量指標】在靠近此人時，隻是輕微地、雜亂地顫動了幾下，根本無法鎖定任何清晰的能量層級。要麼對方有極其高超的能量隱匿技巧，要麼其能量性質本身就極其特殊。
冰冷的電子合成音響起，似乎直接從平台的控製單元發出：
“身份確認：dl-734（阿木），‘幽影’。”
“任務授權：滅絕級
。”
“目標：深入孢子林母體核心區，安裝‘蒼穹信標’。”
“指令：一切行動，優先確保信標安裝。祝好運。”
沒有任何多餘的廢話，甚至沒有提及屠夫和靈瞳的狀況，也沒有任何戰前簡報。沉重的平台門緩緩關閉，伴隨著失重感，平台開始向地底深處沉降。
氣氛壓抑得令人窒息。幽影靜立無聲，如同鬼魅；阿木則閉目養神，將自身的狀態調整到最佳，【能量指標】和【淨化之種】都處於隨時可激發的狀態。兩人之間沒有任何交流。
平台下降的深度遠超上次，周圍的溫度開始明顯升高，空氣中逐漸彌漫開一股濃重的、混合著硫磺和某種金屬鏽蝕的氣味。牆壁上的燈光也變得昏暗，偶爾閃爍，彷彿這裡的能量供應都變得不穩定。
突然，平台猛地劇烈震動了一下，外部傳來令人牙酸的金屬扭曲聲，以及某種尖銳的、非人的嘶鳴，但很快又遠去。
終於，平台在一聲沉悶的撞擊聲中停了下來。門滑開，一股灼熱、汙濁、充滿腐敗氣息的熱風瞬間湧入。
眼前是一條巨大的、彷彿沒有儘頭的廢棄隧道。隧道壁是由破碎的混凝土和扭曲的金屬框架構成，地麵上堆積著厚厚的、不知成分的灰燼和殘骸。遠處黑暗中，隱約可見巨大而鏽蝕的管道如同巨蟒般盤踞、垂落。一些散發著幽綠或暗紅光芒的苔蘚和真菌零星地生長在牆壁上，提供了唯一的光源，卻更添詭異。空氣中彌漫著強烈的輻射和能量亂流，讓阿木的【能量指標】不斷發出紊亂的嗡鳴。
幽影沒有任何遲疑，無聲無息地滑出平台，如同融入陰影般向前飄去，速度極快，卻詭異地沒有發出絲毫聲響。
阿木立刻緊隨其後，獵刀已然出鞘，警惕地掃視著昏暗的四周和頭頂那些搖搖欲墜的金屬結構。
小隊在這片死亡廢墟中快速而寂靜地穿行。腳下不時踩碎不知名的骸骨，頭頂偶爾有鏽蝕的金屬碎塊落下。隧道深處，不時傳來令人不安的窸窣聲和低沉的咆哮，彷彿有什麼東西在黑暗中窺伺。
“左前方，能量反應！”阿木突然低聲預警，他的【能量指標】捕捉到了一絲快速接近的紊亂波動。
話音剛落，從左前方一個巨大的管道裂口中，猛地竄出數道黑影！這些變異體形如巨大的、渾身布滿膿皰的輻射蟑螂，複眼閃爍著瘋狂的紅光，口器中滴落著具有強腐蝕性的粘液，速度快得驚人！
“輻射蟑螂！小心酸液！”阿木低喝，身形瞬間向側方閃避，獵刀劃出一道寒光，精準地切斷了一隻蟑螂撲來的節肢。
而幾乎在同一瞬間，前方的幽影動了。他\\/她的動作快得幾乎看不清，彷彿隻是一道模糊的黑影掠過。沒有武器的光芒，沒有能量的爆鳴，隻有極其細微的、利刃切開甲殼的“嗤嗤”聲。
當阿木解決掉第一隻蟑螂時，戰鬥已經結束了。
另外三隻輻射蟑螂僵直在原地，然後無聲無息地從中裂開，被精準地切成了數塊，綠色的腐蝕性血液還沒來得及噴濺，就被一種無形的力量約束著，緩緩滴落在地。幽影已經回到了原位，彷彿從未移動過，黑色的作戰服上沒有沾染一絲汙穢。
高效、精準、冷酷。
阿木心中凜然。這個幽影的實力，絕對遠超普通二階，其戰鬥方式更是詭異莫測，彷彿一台為殺戮而生的精密機器。
幽影沒有任何表示，隻是電子音淡淡響起：“繼續前進。”
小隊再次沉默前行，氣氛卻更加壓抑。有了幽影這個深不可測的“隊友”，任務似乎多了一絲保障，但也多了幾分難以言喻的緊張感。
越往深處走，環境越發惡劣。隧道開始出現岔路，有些地方已經完全坍塌，需要費力攀爬或繞行。空氣中的能量亂流也越來越強，甚至偶爾會出現短暫的能量閃電，在隧道中炸開，發出刺耳的爆鳴。
“我們離母體的能量場越來越近了，”阿木感受著【能量指標】的劇烈震顫，“乾擾太強了。”
幽影突然停下腳步，麵甲朝向隧道前方一處被巨大暗紅色菌瘤徹底堵塞的出口。那菌瘤如同搏動的心臟，表麵布滿了粗大的血管狀脈絡，散發出令人作嘔的腥臭和強大的生物能量波動。
“母體的延伸體。強行突破會驚動本體。”幽影的電子音毫無波動，“需要無聲清除。”
他\\/她轉向阿木：“你的能量特性偏向撕裂與精準。左側三處主要能量節點，七條次級能量輸送脈絡。同步清除。”
沒有任何商討，直接下達指令，彷彿早已計算好一切。
阿木沒有反駁，深吸一口氣，獵刀上緩緩覆蓋上一層凝練的能量，【淨化之種】的力量微微流轉，幫助他抵抗著菌瘤散發出的精神汙染。他鎖定了幽影所說的節點和脈絡。
幽影則無聲無息地靠近菌瘤的另一側，手中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對短促的、閃爍著幽藍能量微光的刺刃，對準了菌瘤核心的另一處能量節點。
兩人沒有任何交流，卻在同一瞬間出手！
阿木的獵刀如同熱刀切黃油般，精準而迅速地劃過指定的脈絡；而幽影的刺刃則瞬間刺入那個搏動的核心節點！
菌瘤猛地一僵，表麵的搏動驟然停止，暗紅色的光芒迅速黯淡下去。沒有爆炸，沒有嘶鳴，隻有一種如同漏氣般的細微嘶嘶聲。巨大的菌瘤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枯萎、壞死，最終化為一灘冒著青煙的腐臭粘液，露出了後麵被堵塞的隧道。
乾淨利落，配合默契的令人心驚。
幽影收回刺刃，電子音依舊平淡：“效率合格。繼續前進。”
穿過被清理的通道，前方的景象豁然開朗，卻也更加恐怖。他們似乎來到了一個巨大的地下空腔，這裡曾經可能是一個舊時代的巨大反應堆大廳。而現在，整個大廳都被噩夢般的景象所占據。
巨大的、搏動著的菌絲和血管狀物覆蓋了每一寸牆壁和地麵，如同整個大廳的內臟。空氣中彌漫著濃得化不開的孢子濃霧，能見度極低。大廳的中央，隱約可以看到一個更加巨大、如同心臟般劇烈搏動的暗影——那是孢子母體的一個主要附屬核心節點！而他們需要安裝信標的目標，那蘇醒的母體真正核心，就在這恐怖巢穴的更深處！
而在這裡，無數的變異體——噴毒囊蟲、巨大的菌獸、以及一些從未見過的、形態更加扭曲的怪物——如同衛兵般在濃霧中徘徊、蠕動，數量之多，令人頭皮發麻！
“我們到了……”阿木的聲音低沉，“母體的巢穴外圍。”
如何在這無數的怪物守衛下，穿越這片死亡大廳，靠近那個附屬核心節點並安裝信標？
絕境般的任務，此刻才真正展現出其“滅絕級
”的恐怖麵貌。
阿木握緊了獵刀，目光掃過那無儘的恐怖蟲潮，最後與幽影那深不見量的麵甲對視了一眼。
真正的戰鬥，現在才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