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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上劍師 第11章 烈吟冬的真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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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穀仲溪心中一震,低頭看著懷中不省人事的慕容卿,月光下,與一年前上巳醉臥的模樣幾無不同,寬額高鼻,玲瓏稚唇,可卻如紙般煞白,幾無血色。

這道刻在記憶中的紅顏竟將折在自己手裡!

「難道……真的沒有其他辦法了嗎?」穀仲溪的聲音微微顫動。

烈吟冬頓時懷疑自己是否聽岔了,從來冷漠而不苟言笑的穀仲溪,居然會說出這樣一句話。

「要不還是給堡裡長輩再看看吧……穀大哥似乎很看重容娘子?」

穀仲溪沉默半晌,輕道:「故人罷了。」

烈吟冬不禁深吸口氣,努力消化著這短短四個字帶來的資訊。

若是如此,終於可以解釋為何穀仲溪獨獨留下這個女子的性命,至於兩人究竟是什麼關係,穀仲溪不說,烈吟冬自然也不敢多問,隻是看著這女子滿身的傷痕,不禁皺起眉頭。

「她怎的會受如此重傷?不是傍晚已經下山了麼?」

穀仲溪隻愈發加快了腳步,沉默不語。

遠遠地,烈家塢堡高大的石牆顯露,牆外忙忙碌碌,是烈家子弟在搬運屍首。

眼見一男子如疾風般快步走來,有人想上前阻攔,可當借著月色看清來人,所有人都知趣地閃在一旁。

一個動不動就屠儘入嶺兵士的人,說是人人避之不及的魔頭也不為過。

堡主烈驚鴻正立在院中,白須白發顫動,為死去的族人痛哭流涕,卻見穀仲溪莽然直衝到眼前,驚駭之下連連後退,竟不慎摔了個屁墩。

「烈堡主。」

穀仲溪懷中緊緊抱著慕容卿,瞥了眼狼狽的烈驚鴻,語氣冷淡。

「穀公子……有何見教?」

烈驚鴻留意到穀仲溪身後的烈吟冬,匆忙爬起身子,裝作無事般高傲道。

「我的朋友受了重傷,請乞一間廂房休養。」

「這……」

烈驚鴻已然看清穀仲溪懷中之人,本就對這來路不明的女子抵觸警惕,一時間支支吾吾,顯然不想答應。

「匈奴人既然已經摸到烈家塢堡,總有捲土重來之時,我留在此處,可保塢堡不失。」

穀仲溪兩道銳利的目光直刺烈驚鴻,雖言語間說的是對烈家塢堡的益處,可在烈驚鴻的感覺,若是不答應下來,下一刻自己便會身首異處。

「公子見外了,多虧公子的神兵利矢,否則今夜我烈家塢堡休矣。」烈驚鴻陪著笑,爽快道:「區區小事,我這就安排。吟冬,孫小娘子那宅子旁側還有一處空置的宅院,原本就是給穀公子留著的,你帶著公子過去吧。」

「可是……」

烈吟冬一聽要把穀仲溪安排在孫小玉邊上,登時有些急眼。

「快去!」烈驚鴻怒道。

「……好吧。」烈吟冬一萬個不願意。

「有勞烈堡主,可否請堡內醫術最高的前輩幫忙看看我這朋友。」穀仲溪收了銳色,恭敬道。

烈驚鴻點點頭:「好說,好說,我這就去安排。」

烈驚鴻分配給穀仲溪的宅院比起孫小玉的屋子大了不少,雖有些時日無人打理,倒也算整潔。

烈吟冬點了油燈,穀仲溪將慕容卿輕輕放在榻上,一時滿眼內疚。

烈吟冬站了片刻,覺得渾身不自在,隻說了聲:「不打攪穀大哥了,我去催催堡裡的前輩。」

「等一下,」穀仲溪頭也不回,隻淡淡道:「你不必視我為敵,小玉的年紀隻比我的妹妹大一些,我離家許久,也隻將小玉當做是自己的妹妹。」

烈吟冬被一語說破了心事,尷尬不已,呆立在原地,隻覺自己像個跳梁小醜。

「隻是,你接近小玉,看起來卻並非真心。」

穀仲溪打了盆溫水,仔細擦拭著慕容卿的臉龐,隨口說了一句,唬得烈吟冬連連擺手:「我對小玉是真心的,絕無歹念!」

「但你的目的太多,或許你自己都忘記了本意。」

「我的目的……多嗎?」

烈吟冬心臟劇烈跳動,甚至呼吸都有些困難,隻覺得今日的穀仲溪十分陌生,從前根本不會與自己說這麼些話,今日也不知是怎了,偏偏挑這沒有彆人在場的時候一句一句把自己赤條條的剝乾淨。

「你又學醫,又習武,還想跟著小玉學月嘯之術,常人哪裡會有這麼些目的。在這些目的麵前,說你對小玉有感情,我不信,我相信小玉也是不信的。」

烈吟冬聞言一怔,強打了個哈哈,有些結巴道:「這……哪是什麼目的……這……自然是為了在亂世中……多些保命的法子嘛……我對小玉的感情……與這些毫無關係!」

穀仲溪冷哼一聲:「保命的法子。虧你會說,若真想保命,怎會接下塢堡防備這等危險的事務,又怎敢孤身一人追擊那名逃兵?」

烈吟冬啞然,良久,輕歎一聲道:「我又有什麼辦法,所謂烈家正室,僅剩我一人而已,在這塢堡之內,我……身不由己。」

穀仲溪一聲冷笑,淡淡道:「烈家正室……你姐姐不是還活著嗎?毒宗逍遙閣的花魁槐香,說起來,也是個撒謊成性的人呢。」

「我……我沒有撒謊!」

烈吟冬有些氣惱,可關於姐姐烈吟秋的訊息是小玉所言,自然沒有什麼好抗辯的。

「哦?那你方纔說那麼多,有幾句真,幾句假?」

「我……我喜歡小玉是真!我……身不由己也是真!烈驚鴻明麵上說是要栽培於我,實際上隻是把我當作工具罷了,其他族人皆知曉,我又如何不是孤身一人!至於月嘯術,我其實根本不想學,這是小玉家傳絕學,任何人都沒有資格染指!至於今夜……本是五人追逃,可追著追著,便隻留下我一個人去送死,我又有什麼辦法!」

「那在他們棄你而去之時,你為何不放棄?隻說一個人追不上,讓那名匈奴兵逃了便是,無人能怪罪與你,不是麼?」

「我……怎敢放棄!那些匈奴兵殺進堡內,早已洞察塢堡防禦結構,此時放他們回去,怕是不到天明,大軍便會殺進塢堡,到那個時候,我怎能護得住小玉!」

穀仲溪淡淡一笑,稍稍提高了些聲音道:「你聽見了?」

烈吟冬聞言一呆,還未解其意之時,廂房門卻已被推開。

門外之人瘦瘦小小,眉目清麗,不是孫小玉又是誰?

「啊……小玉……你……」烈吟冬一時慌亂無比,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孫小玉走進房內,卻故意不看烈吟冬,隻快步走向榻邊:「穀大哥,卿姐姐她……」

「怪我,我對她的猜疑太深了,如今隻能寄希望於堡裡的前輩,但願能救回來吧。」

孫小玉望著昏迷的慕容卿,心如刀絞,半晌,又對穀仲溪道:「穀大哥,為何要問冬哥哥那些問題?你是在顧慮什麼嗎?」

穀仲溪淡淡一笑:「有備無患罷了。」

烈吟冬在旁張了張嘴,終究沒敢發出聲音。

穀仲溪解下背後的長劍放於案上,親切拍了拍烈吟冬的肩膀:「記住你今天說的話,另外,你與其為了討好他們什麼都涉獵,倒不如為自己,隻精於修習一樣本領。」

烈吟冬一時怔住了,喃喃道:「為自己……隻修一樣嗎?」

「去吧,幫我看看這堡裡的前輩怎麼到現在還沒有來。」

「好!」

烈吟冬飛也似的衝出屋子。

「穀大哥,你是要走了吧?」孫小玉眨著大眼睛盯著穀仲溪,似能看透靈魂。

穀仲溪淡淡歎道:「慕容卿應該是身負使命的,受此重傷皆因我而起,若非我故意漏了個破綻給她,倒也不會跑回草廬,被匈奴甲士圍攻。所以不論她能否恢複,我欠她的,我得還。」

「穀大哥是認為卿姐姐和那些害死青竹姐姐的壞人有關?」

穀仲溪點點頭,又搖搖頭:「說不上來,很多事情我都看不透,若稷哥在這兒,定不會如此迷茫。但不管怎麼說,慕容卿的武功不夠格進入那個組織,至少我遇到的人來說,那個組織的人,要麼善於隱藏、工於心計,要麼武藝高卓、心狠手辣,這兩點她都沾不上。」

「穀大哥若要走,沒法子帶小玉一起走嗎?」

「會很危險。今夜一戰已然如此凶險,她的使命怕是更加困難,我怕是沒有辦法分心照顧你的。」

「哦……」

孫小玉一臉落寞,目光又回到慕容卿的臉上,輕輕理了理如睡著般女子淩亂的秀發。

「不急呢,不論如何,也得等慕容卿醒了再做打算,若是能將她的傷養好,我也會在堡內多待些日子。」

穀仲溪話音未落,門外一陣腳步聲,烈吟冬飛奔而回,上氣不接下氣。

「穀……穀大哥,長老來了。」

一身形乾瘦的老人懶懶地走進屋子,穀仲溪忙深深一揖。

長老擺擺手,一聲不吭,徑直往榻邊走去,乾瘦枯枝般的手指搭上慕容卿柔夷般的玉腕,隻片刻便抽離起身。

「長老,怎麼樣?」

穀仲溪的語氣中滿是焦急。

老人抬眼看了下穀仲溪,目光中滿是冷漠。

「力戰氣竭,將死之人,還枉費我跑這一趟,哼!」

言罷,老人拂袖而去。

穀仲溪的心沉了下去。

「誒長老,長老,她隻是丹田枯竭,若有相合的內息補足,該是有活路的,不是嗎?」烈吟冬追在長老身後高呼著。

屋子裡隻留下默然的兩人。

穀仲溪看著慕容卿的目光愈加黯淡,但孫小玉的眸子裡有星辰閃動。

烈吟冬留下的那句話,似一個種子,在孫小玉心中瘋狂生長。

「或許,我可以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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