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劍師 第58章 白露之秋
慕容卿的腳步戛然而止,雙眸不可置信地盯著眼前黑衣女子,沒想到立在此處的,竟然就是烈吟冬的姐姐,那個導致蘇門山孫烈兩家慘案的烈吟秋!
聽了穀仲溪之言,黑衣女子反而沒了驚慌失措之態,靜靜站直身子解下蒙麵,露出的自然是一向溫婉可人的絕美容顏——白露。
「穀公子說笑了,我打小便叫白露,什麼槐香吟秋的,莫將莫須有的罪名安在我頭上,我乃聆風堂之人,今日落在你手中也算服氣,隻是你若真將我交給劉刺史,反倒對他而言是件棘手之事。」
穀仲溪一聲冷哼:「這份氣定神閒和說謊臉不紅心不跳的本事還真的與從前一模一樣,我若不是掌握你確切身份的證據,怎會隨口胡謅?」
白露麵色立即陰沉下來,眸子中有凶光閃過,而後忽然大笑一聲道:「我倒是想聽聽,穀公子所謂證據是什麼,順便也好知道,我白露是如何失手的!」
穀仲溪輕笑道:「昨日在走廊上,你已然露餡了。」
白露聞言麵色一怔,但很快一聲冷笑:「昨日在走廊上我都不見得遇見過穀公子,卻又扯的什麼瞎話。」
「你等為拓跋普速根之宴獻舞,從正殿出來後經過走廊,那時候,我便在那裡。你不需要狡辯,因為一眾舞姬之中,隻有你的眼神絕不可能在此地出現。」
「眼神?」慕容卿狐疑道。
穀仲溪負手道:「那群舞姬皆是初見我等,自然應該是好奇瞥一眼或者壓根不看。但卻有一道目光滿含驚訝,這隻有從前見過我的人才會有如此反應!我當即凝神捕捉,這眼神的主人分明心虛,急忙撇開去,卻剛好被我發現一個有些熟悉的麵容輪廓。」
「屁話!」白露罵道:「昨日獻舞的約三十餘人,熙熙攘攘擠在走廊上,怎可能你一眼便記住那所謂的眼神是我的!」
「當然不可能,但昨夜你怕被我捉住,使了個金蟬脫殼之計,你那身夜行衣可是有不少蛛絲馬跡!」
白露麵色一滯,皺眉道:「那夜行衣分明與我不合身,你怎知便是我?」
「很簡單,你第一個去試。」穀仲溪笑道:「身為玉工聖手,短短半盞茶時間將腰身改小一號,當難不倒你吧?」
白露神情一呆,忽然冷笑道:「你這是先射箭再畫靶子!什麼玉工聖手,我可沒聽說過!」
「好好好,果然嘴硬,我知你主動與我接近是想掌控局勢,左右我的判斷,進而找個替罪羊,所以你主張試衣裳,看體態,便是先將你摘清,而後再慫恿我辨識香氣,還特意在今日見我時故意換了種極其濃鬱的熏香,是想讓我混淆對夜行衣味道的記憶罷了,以為在梧桐處聞到相似的味道,從而成功嫁禍梧桐,是也不是?」
白露麵上閃過一絲憎惡的表情,卻仍冷冷道:「難道梧桐所用熏香與那夜行衣上的不一樣嗎?為什麼在兩項證據皆指向她時,你還能放過她!」
「當然不一樣!」穀仲溪沉聲道:「你的夜行衣上的是槐花香,我絕不可能聞錯!但梧桐的是茉莉!你可能不知道,我自小生長在山野之間,各色野花的氣味早已瞭然於心,此二者氣味雖接近,但又如何瞞得過我!」
白露麵上閃過一絲心虛,卻仍亢聲道:「那也不對!你說來說去,沒有一項證據直接指向是我,夜行衣我穿不上,熏香氣味也不同,你憑什麼如此篤定!」
「你以為我帶她們三當真是出去逛街的麼?」穀仲溪嘴角露出一絲玩味的笑意。
白露似突然想到什麼,訝異道:「難道她們帶你去了……」
「不錯,整個晉陽城隻有一間香草鋪子,想查槐花這種很冷門的乾花香料,實在是太容易了。」
白露突然麵色刷白,全身微微顫抖起來。
「你查到了什麼?」慕容卿急問道。
「當然是買槐花香料的賬冊,大半年來,每月兩次,可寫的都是白露之名,並無他人購買,再往前,這買家的名字變成了,烈吟秋!」
白露全身如秋風中的落葉般瑟瑟發抖,似為了讓自己壯膽,從腰際拔出一把匕首,咬牙道:「我不認識什麼烈吟秋,她買的香料與我何乾!」
穀仲溪淡淡歎了聲,麵色突然極為冷漠,厲聲道:「你以為這樣拒不承認我便能放你一馬嗎?整個刺史府隻有你是從前見過我之人,那道眼神已讓你無法抵賴!再者,你還真的是會取名字,生在秋季,名為吟秋,化名用了個深秋的節氣,你既如此看重你的生養之時,又怎敢帶人血屠蘇門山,親手殺死你的父母!」
「我沒有!」眼前的女子突然如被深深刺中般歇斯底裡的狂嘯:「不是我做的!不是我殺的!我沒有!!」
穀仲溪看嚮慕容卿,兩人心知肚明,成功拿下烈吟秋,便能解開許多事情的謎團,甚至可以探尋到當年青竹戰死的真相。
「還說你沒有!蘇門山屍骨未寒,雁落村一戰後,我與孫小玉回到蘇門山下,親手收斂了那些白骨,想來那些皆是你烈家正室族人,皆是你的至親,而這些都拜你所賜!」穀仲溪不停地刺激著。
「不是我殺的!真的不是我!!」烈吟秋似被勾起心中最痛苦之事,已呈瘋魔狀。
「你倒是放過了你的弟弟,可你知道烈吟冬在過什麼樣的日子嗎!寄人籬下,遭人白眼,終日捨命奔忙,卻永遠換不來一個屬於自己的溫馨的家,這便是你對弟弟的愛?倘若再見到你弟弟,以你現在這副麵孔,他可還認你!」
匕首當一聲落地,烈吟秋雙膝跪地,痛哭不已,一手從頸處一撕,一張薄薄的麵皮被揭了下來,露出滿是滄桑的麵容。
這便是穀仲溪熟悉的槐香的麵容!
怪不得臉型輪廓未改,五官卻絲毫不同,這一手易容術當真神乎其神!
見此情形,穀仲溪嚮慕容卿使了個眼色,慕容卿立即柔聲道:「跟我回去吧,我和穀哥哥保你無恙,小吟冬已拜了穀哥哥為師,眼下也是一堡之主,我們的同伴正與他在一起,算上你,小吟冬纔有一個完整的家!」
烈吟秋低低抽泣著,肩膀不住顫抖,慕容卿嘗試著緩步上前,一隻酥手就要搭上烈吟秋的肩膀。
刹那間,如從天邊飄來,一陣笛聲悠遠,似訴儘相思彆離,肝腸寸斷,隻幾個長音便讓人內心震動,氣息激蕩。
穀仲溪略一皺眉,突然心中大驚,急喝道:「快退!」
未待慕容卿反應過來,跪地的烈吟秋如變了個人般猝然發難,拾起地上的匕首猛地嚮慕容卿小腹狠狠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