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劍師 第77章 探查
「所以這纔是導致令千金一心赴死的真正原因!」諸葛稷氣憤到咬牙切齒,又對孔侃道:「那孔伯伯為何不上報朝廷,將那陸丘按罪論處?」
孔侃麵帶苦笑道:「報,怎能不報!但有什麼用呢?陸家登門謝罪,說陸丘心慕明月已久,酒後難以把持才做出這等事,罰陸丘禁閉一年,不得外出,還說願納明月為妾。」
「笑話,傷害了他人,還用冠冕堂皇的理由來粉飾,最終隻說是納個妾,真是有臉說出口!我先前多次約陸丘,都被婉拒了,原來是這等緣由!此人德行敗壞,其罪當誅!」
「又有什麼用呢,此事當日隻有庾亮知曉,雖然在各家長輩間傳得沸沸揚揚,可對你們小輩不約而同都封了,還不是因為陸家麵子大,丟不起這人。甚至顧榮出麵周旋,說都是陸家之親,並無異同,周家張家也都來過了,我這小小孔家居然有一日這麼受江東士族大家照拂,真是天大的笑話。而且此事睿王殿下也是無法將陸丘按律嚴懲的,畢竟女不如子,我孔家也遠不如他陸家啊!」
「豈有此理!難道這世間對女子就沒有公允二字嗎?可以想象得到,令千金該要承受多大的痛苦!真是令人痛心疾首!那庾家,後來怎麼說?」
「庾家還能怎麼說……去年底,庾亮被睿王殿下看中,征為西曹掾,又見庾亮之妹文君姿容秀麗,端莊典雅,欲聘其為世子妃,如今庾家與孔家地位一天一地,即便庾亮再有心,庾琛也不可能同意他娶一個殘花敗柳之軀的望門寡為妻室。」孔侃言語間已沒了心氣,麵如死灰。
諸葛稷長歎一口氣,淡淡道:「或許還是庾亮有心。令千金失蹤之事,能讓睿王親自擢我來探查,也隻能是庾亮在睿王殿下身邊專門提及的了。」
孔侃悲慼之情稍緩,但還是喃喃道:「可明月生死未卜,家丁基本都已被我散出去查探了,這麼多天,丁點訊息也沒有!而且此事已無法請江東士家出麵,至於庾家,庾亮能有心說動睿王,已是天大的恩情。我實在是走投無路,如今,隻能指望你了!」
孔侃講到此處,突然對著諸葛稷撲通跪下,叩首道:「請禦史大人無論如何找到明月!」頓了一頓又顫抖地道:「即便是,她已經不在了,也請無論如何尋到屍首,否則來日,我有何麵目去見她的娘親!」
諸葛稷趕忙扶起孔侃,正色道:「小侄必竭儘所能追查到底!請問,令千金的侍婢是否還在府中?」
「在,明月失蹤時,那丫頭受了傷,我一直留她在明月住處靜養。」
「好,那請問船家章叔屍首何在?」
「尚在縣衙,此老人家無兒無女,自然無人收屍,本就打算過了頭七,一埋了事。」
「事不宜遲,不如現在就去看看可好?」
「好!我們這就出發!」
「孔伯伯,有一事您得依我。」
孔侃一愣,忙問道:「何事?」
「請莫與人提起我的身份,有些事情,在暗處纔看得清楚。」
孔侃麵色微震,鄭重點頭道:「好!」
斜陽如血。
也不知是孔侃專程挑人少的路,還是山陰縣本就無人愛逛街,兩人策馬飛馳,一路上卻未見幾個人影,不到半個時辰已到衙門口。
孔侃下了馬就往裡衝,守門兵士忙揖道:「孔主簿!」
孔侃腳步頓了一下,問道:「陶縣令可在?」
兵士答:「未在,陶縣令今日去郡守府商議流寇的事,至今未歸。」
「好,知道了。」孔侃淡淡道,又指著諸葛稷道:「這是我外侄,近日要舉才學到睿王府任職,我帶他見識下縣衙的些許章程!」
兵士道:「是!」
不多時,兩人進了陰冷的停屍房,一股濃烈的屍臭散佈空中。
諸葛稷並不避諱,直接走上前去,掀開案桌上蓋在屍體上的白布。
眼前的屍體已完全被水泡發,又放了幾天,麵目難辨,從骨架特征和麵板上基本能判斷出是年老男屍。隻是此時胸口的傷口處已經爛得不成樣子,諸葛稷從旁拿起一塊白布包住手,在傷口上細細查驗,眉頭卻驟然緊鎖。
「孔伯伯,你說這章叔是一劍斃命?」
「對呀,怎麼了?」
「何以見得?」
「當時我看過剛打撈上來的傷口,當胸一劍,對穿,如何能錯?」
「那……您現在看看呢?」
孔侃捂鼻走近,隻見經過諸葛稷的粗略複原,這屍體胸口呈現的居然是一道三尺長的深深刀痕。
「這……怎麼會呢!」孔侃指著傷口,一臉詫異。
諸葛稷看了下四周,又再看了眼屍體,對孔侃道:「咱們走吧,我有數了。」
孔侃仍然難以置信地看著傷口,喃喃道:「我明明看的是劍傷!」
諸葛稷示意孔侃噤聲,兩人迅速離開縣衙。
返程路上,諸葛稷一直留意是否有人追蹤,而孔侃也意識到明月的失蹤怕是內有隱情,一路也未出一言。
叔的船離開的路人,現在還能尋到嗎?」
「能!」
孔侃也不多言,立即策馬引著諸葛稷返回城中。
日落西山,夜幕初降,夜風一掃白天的燥熱,山陰縣街巷的行人也多了起來。
兩匹馬在市集外停下,兩人徒步向集上走去。華燈初上,這一條街人頭攢動,歡聲笑語,原來山陰的繁華不在白天,卻在夜裡。
孔侃引著諸葛稷走進一間茶樓,要了個單獨的小間,點了幾道小菜。
諸葛稷微有詫異:「孔伯伯,我們不是來尋那名目擊者的麼?」
孔侃低聲道:「是,一會他就來了,咱們正好隨便吃點。」
話音未落,包間門開啟,一臉方耳闊的中年男子步入房內,當頭便揖:「孔老兄今日居然有空親臨小人店內,真是喜煞我也!」
孔侃擺擺手:「老嚴說什麼呢,隻是帶遠房的表侄吃個便飯。若有空,可否陪我們坐一小會?」
嚴掌櫃聞言麵色變幻,立即心知肚明,返身將門關上,為兩人斟上酒,在桌側坐下,拱手道:「孔老兄請講。」
「還是想問一下當日你見到小女乘船入湖的事情,可否將你當時所見再細細說一遍,注意不要遺漏任何細節!」
「好。」嚴掌櫃搓搓手道:「那天我出城進貨,駕一輛牛車沿路緩行,到城西小碼頭外時便遠遠看見令千金一個人上了那章叔的船,往湖麵駛去。我估計那時候大約是辰時,雖天已大亮,但路上沒有行人,所以剛好留意到她。」
諸葛稷眉頭微皺,開口道:「嚴掌櫃,請問你是否還記得,當時你看到小碼頭周邊,就隻有明月姐姐一個人嗎?」
嚴掌櫃聞言一愣,眼神遊移,但瞬間又斬釘截鐵地說:「是,確實隻有她一人。」
「除了她之外,當真再無旁人?」諸葛稷又再確認了一遍。
嚴掌櫃麵色有些猶豫,但還是斬釘截鐵地說:「沒有!」
啪!!
諸葛稷突然猛拍桌案,厲聲道:「你說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