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說薄霧涼 第 38 章
囚籠漸緊·噬魂煙寒
聚仙樓三樓的房間裡，寒氣比幽冥淵的穀底還要重。
謝霧涼靠在冰玉床榻上，後背的傷口剛用墨離留下的幽冥藥膏敷過，黑色的膏體覆在焦黑的皮肉上，泛著詭異的冷光，卻壓不住經脈裡亂竄的靈力——道心裂痕像蛛網般蔓延，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五臟六腑的疼，連指尖都在不受控地顫抖。
可他沒顧著療傷，右手始終攥著儲物袋，指腹反複摩挲著袋口的布料。那裡裹著墨傾言的殘魂，冰殼外的鎖魂符泛著淡金色的光，將魂息禁錮得嚴嚴實實，連一絲微弱的顫動都沒有。
“仙尊，該換藥了。”
門口傳來林硯的聲音，少年端著藥碗，腳步放得極輕，像是怕驚擾了什麼。自從昨天從亂葬崗回來，林硯就沒再主動跟謝霧涼說過話，此刻開口，語氣裡也帶著幾分疏離。
謝霧涼沒擡頭，隻是擺了擺手：“放那兒吧。”
林硯將藥碗放在床邊的矮幾上，目光掃過謝霧涼攥著儲物袋的手，還有那袋口滲出的、早已乾涸的血跡，眉頭皺了皺，終究還是忍不住開口：“仙尊，蘇師妹還在哭，她說……怕您再為了墨師兄的殘魂，不管我們。”
“她想多了。”謝霧涼的聲音冷硬，沒有絲毫波瀾，“我已經用星力在你們房間布了護陣，隻要待在裡麵，雲家的人傷不到你們。”
這話聽在林硯耳裡，卻像是一根刺。所謂的“護陣”，分明是把他們軟禁起來的囚籠——謝霧涼布的陣法不僅能擋外敵，還能阻止他們出去，連傳訊符都發不出去。
“仙尊，我們不是累贅。”林硯的聲音沉了幾分，“您若需要幫忙，我們可以……”
“不需要。”謝霧涼打斷他，終於擡眼，眼底的猩紅還未褪去，偏執像藤蔓般纏繞著眼底，“你們待在房間裡，就是對我最大的幫忙，彆再給我添亂。”
林硯看著他這副模樣，心裡最後一點期待也涼了下去。他張了張嘴，想說“我們是您的弟子”，卻被謝霧涼眼底的冷漠逼退，隻能端起空了的藥碗，轉身離開。關門的瞬間，他聽見房間裡傳來細微的聲響——是謝霧涼在撫摸儲物袋，那動作溫柔得不像話，與剛才對他們的冷漠判若兩人。
房間裡再次陷入死寂。
謝霧涼鬆開手，看著儲物袋上被自己摩挲得發亮的布料，指尖微微發顫。他知道林硯說的是實話，弟子們在怕他，在怨他，可他沒得選——雲家的餘孽像餓狼般盯著殘魂，隻要有一點破綻，他們就會撲上來，用任何代價換殘魂。他不能賭，也賭不起。
唯一的辦法，就是把所有可能的“破綻”都鎖起來。弟子們待在護陣裡，墨傾言的殘魂鎖在儲物袋裡，而他守在中間，像個瘋子似的，護住這兩樣他視若珍寶的東西。
【係統提示：檢測到宿主道心偏執值升至80，對“保護”的認知已扭曲為“囚禁”。林硯好感度降至-30（失望），蘇沐好感度降至-40（恐懼），沈清辭好感度降至-25（不解）。】機械音的聲音帶著點無奈，【宿主，你正在把身邊的人都推開。】
“推開就推開。”謝霧涼在心裡回應，指尖凝出一縷星力，再次注入儲物袋。星力觸到冰殼上的鎖魂符，符印的光芒更盛，冰殼裡的殘魂依舊沒有動靜，像徹底沉睡了過去。
可就在這時，儲物袋突然微微發燙，像是有什麼東西在裡麵灼燒。謝霧涼心裡一緊，連忙將儲物袋湊到眼前——鎖魂符的光芒竟開始閃爍，淡金色的符文邊緣泛起黑色的霧，像是被什麼東西腐蝕著。
【係統提示：檢測到“噬魂煙”氣息！殘魂被煙毒侵蝕，鎖魂符正在失效！】機械音急促起來，【噬魂煙是雲家的陰毒，能透過儲物袋縫隙滲入，專門腐蝕魂體，雲家的人已經到聚仙樓外了！】
謝霧涼猛地起身，不顧後背的劇痛，抓起床邊的滅情劍就往窗邊跑。推開窗戶，一股淡淡的腥甜氣息飄進來，混雜在聚仙樓的靈食香氣裡，不仔細聞根本察覺不到——是噬魂煙！
他擡頭望去，聚仙樓外的街道上，幾個穿灰色道袍的修士正推著一輛裝滿“靈炭”的車，慢悠悠地走過。那些“靈炭”裡，正往外冒著極淡的黑煙，正是噬魂煙的源頭。而街角的陰影裡，還藏著幾個穿黑色道袍的身影，腰間的“雲”字在陰影裡若隱若現。
“找死！”
謝霧涼怒吼一聲，縱身躍出窗戶，焚天焰在掌心凝聚成火球，朝著那輛靈炭車砸去。赤金色的火焰撞上靈炭，瞬間燃起熊熊大火，黑色的噬魂煙被火焰燒得吱吱作響，散發出刺鼻的氣味。
街道上的修士見狀，立刻扔下車子就跑，街角的雲家弟子也衝了出來，手裡握著法器，朝著謝霧涼攻來。謝霧涼揮劍迎戰，滅情劍泛著銀金兩色的光，星力刃斬向雲家弟子，動作狠戾，招招致命——他怕這些人再放噬魂煙，怕殘魂被煙毒徹底腐蝕。
可就在這時，後背的傷口突然傳來撕裂般的疼，道心的裂痕再次擴大，靈力瞬間紊亂。謝霧涼悶哼一聲，被一名雲家弟子的法器擊中肩膀，鮮血噴湧而出，濺在街道的青石板上。
“仙尊！”
聚仙樓的窗戶裡傳來沈清辭的呼喊，少年想衝出來幫忙，卻被護陣擋住，隻能眼睜睜看著謝霧涼被圍攻，急得眼眶通紅。
謝霧涼咬著牙，強撐著傷勢，焚天焰暴漲，將周圍的雲家弟子逼退。他知道自己不能久戰，道心的疼痛越來越劇烈，再拖下去，不僅殘魂會出事，他自己也會栽在這裡。
“都給我滾！”
謝霧涼嘶吼著，動用了《太上忘情訣》的最後一絲禁忌之力，星力與冰係靈力交織，形成一道巨大的冰刃，朝著雲家弟子斬去。冰刃所過之處，地麵結冰，雲家弟子被凍成冰雕，動彈不得。
解決完這些人，謝霧涼再也支撐不住，踉蹌著跌坐在地上，大口喘著氣。他低頭看向儲物袋，鎖魂符的光芒已經黯淡了許多，黑色的煙毒還在侵蝕符印，冰殼裡的殘魂似乎感受到了危險，發出一道極微弱的顫動，像瀕死的蝴蝶扇動翅膀。
“傾言……彆怕……”
謝霧涼顫抖著擡手，注入星力加固鎖魂符，卻發現星力剛觸到符印，就被煙毒腐蝕，根本無法凝聚。他急得額頭冒汗，不顧經脈的疼痛，強行催動更多星力，可星力越多，被煙毒腐蝕得越快，反而讓鎖魂符的裂痕更大。
【係統提示：噬魂煙毒已滲入冰殼，殘魂活躍度降至25，若不儘快清除煙毒，殘魂會徹底消散！】機械音的聲音裡帶著急意，【唯一的辦法是用宿主的道心精血，以血為引淨化煙毒，但這樣會讓您的道心徹底破碎，修為暴跌至元嬰期！】
“精血就精血！”
謝霧涼想也沒想，擡手用滅情劍劃破掌心，鮮血湧出，滴在儲物袋上。他將掌心按在袋口，催動靈力，讓精血順著鎖魂符的裂痕滲入冰殼。
精血觸到冰殼裡的殘魂，瞬間泛起淡紅色的光，黑色的煙毒像遇到烈火的雪，迅速消散。殘魂的顫動漸漸平穩下來，冰殼的藍光也恢複了微弱的光芒。
可謝霧涼卻覺得道心像是被生生挖走一塊，劇痛讓他眼前發黑，一口鮮血噴在儲物袋上，染紅了整個袋子。他的靈力瞬間潰散，化神中期巔峰的修為如同潮水般退去，跌至元嬰期，周身的寒氣也弱了許多，隻剩下滿身的狼狽。
“仙尊！”
墨離的聲音傳來，他剛處理完亂葬崗的雲家餘孽，就感知到聚仙樓的靈力波動，趕回來時，就看到謝霧涼癱坐在地上，掌心流血，修為暴跌。
墨離連忙跑過去，扶起謝霧涼，語氣裡滿是震驚：“你瘋了？為了殘魂，你竟然用道心精血？你的修為……”
“不重要。”謝霧涼打斷他，聲音虛弱，卻依舊盯著儲物袋，“隻要傾言沒事，修為沒了也沒關係。”
墨離看著他這副模樣，心裡又氣又急：“謝霧涼，你醒醒！你這樣不是保護他，是在毀了你自己！你修為沒了，怎麼對抗雲家？怎麼護著他？”
謝霧涼沒說話，隻是靠在墨離懷裡，目光呆滯地看著儲物袋。他知道墨離說的是對的，可他沒辦法——看到殘魂被煙毒侵蝕，他腦子裡隻有一個念頭，就是救他，哪怕代價是自己的修為，自己的道心。
墨離看著他這副失魂落魄的樣子，無奈地歎了口氣，扶著他站起來：“先回房間，我用幽冥宗的秘術幫你穩住道心，再想辦法清除煙毒。”
謝霧涼任由墨離扶著，腳步虛浮地走回聚仙樓。路過弟子房間時，他看到沈清辭、林硯和蘇沐都扒在窗戶上，眼裡滿是擔憂和心疼。他張了張嘴，想說“我沒事”，卻發不出聲音，隻能彆過臉，不敢看他們的眼睛——他怕看到他們眼裡的失望，更怕自己會後悔。
回到房間，墨離扶謝霧涼坐在床榻上，從儲物袋裡摸出一枚黑色的丹藥，遞給他：“這是幽冥宗的‘固魂丹’，能暫時穩住你的道心，雖然不能恢複修為，但能減輕疼痛。”
謝霧涼接過丹藥，嚥了下去。丹藥入口即化，一股溫和的靈力順著喉嚨滑下去，道心的疼痛果然減輕了些。他靠在床榻上，看著儲物袋，指尖輕輕撫摸著袋口的血跡，那裡還殘留著精血的溫度，和殘魂的微弱波動。
“墨離，”謝霧涼突然開口，聲音沙啞，“你說……我是不是真的錯了？”
墨離愣了一下，沒想到謝霧涼會這麼問。他看著謝霧涼眼底的迷茫，心裡軟了下來：“你沒錯，隻是保護的方式錯了。傾言的殘魂需要的是溫暖，不是囚禁；弟子們需要的是你的信任，不是軟禁。”
謝霧涼沉默了。他知道墨離說的是對的，可他已經走到這一步，道心破碎，修為暴跌，弟子失望，他還能回頭嗎？
就在這時，儲物袋突然劇烈顫動起來，冰殼外的鎖魂符徹底碎裂，淡藍色的魂息溢位，在空中凝聚成一道模糊的虛影——是墨傾言的殘魂！
謝霧涼和墨離同時愣住，沒想到殘魂會在這個時候衝破束縛。
虛影漂浮在空中，比之前清晰了些，卻依舊模糊不清，隻能看到一個瘦弱的輪廓。他似乎感受到了謝霧涼的虛弱，朝著床榻飄來，發出一道極微弱的悲鳴，像在詢問他的情況。
“傾言……”謝霧涼伸出手，想去觸碰虛影，卻怕傷到他。
虛影似乎看懂了他的意圖，輕輕蹭了蹭他的指尖，帶來一絲微弱的暖意。這絲暖意順著指尖傳入謝霧涼的識海，識海深處的桃花瓣劇烈顫動，與道心的疼痛交織在一起，卻讓他覺得無比安心——這是殘魂第一次主動靠近他，沒有排斥，沒有抗拒。
【係統提示：墨傾言殘魂受宿主精血滋養，煙毒清除，魂息活躍度升至35！因感知到宿主虛弱，主動衝破鎖魂符，當前對宿主的排斥度降至30！】機械音的聲音裡帶著點欣慰，【宿主，他不是在排斥你，隻是在害怕。】
謝霧涼的眼眶瞬間紅了。他看著眼前的虛影，淚水不受控地滑落，滴在虛影上。虛影被淚水觸碰，泛起一道淡藍色的光，輪廓更加清晰了些，甚至能看到他眉心的輪回之印，泛著微弱的金光。
“對不起……”謝霧涼哽咽著，“對不起，我不該把你鎖起來，不該用那麼強硬的方式……對不起……”
虛影似乎聽懂了他的道歉，輕輕繞著他的手腕轉了一圈，像是在安慰他。然後，他朝著儲物袋飄去，重新回到冰殼裡，隻是這次，冰殼沒有再凝結鎖魂符，隻有一道淡藍色的光，籠罩著整個冰殼，像一道溫柔的屏障。
謝霧涼看著儲物袋，心裡的偏執漸漸褪去，隻剩下滿滿的愧疚和後怕。他終於明白，墨離說的是對的，保護不是囚禁，愛不是枷鎖。他之前的所作所為，不過是因為害怕失去，才變得偏執瘋狂，卻差點把自己和殘魂都推入深淵。
“墨離，”謝霧涼深吸一口氣，眼神變得清明瞭些，“幫我解開弟子們房間的護陣，我有話跟他們說。”
墨離愣了一下，隨即露出笑容：“好。”
墨離去解開護陣時，謝霧涼靠在床榻上，看著儲物袋。冰殼裡的殘魂安靜地待著，淡藍色的光泛著溫和的波動，像在陪伴著他。他擡手，輕輕撫摸著儲物袋，心裡默默想：傾言，以後我不會再把你鎖起來了，我會用你能接受的方式，保護你，守護你，再也不會讓你害怕。
沒過多久，房間門被推開，沈清辭、林硯和蘇沐走了進來。蘇沐的眼睛還是紅的，看到謝霧涼蒼白的臉和掌心的傷口，眼淚又忍不住掉了下來。
“仙尊……”沈清辭走到床邊，聲音帶著點哽咽，“您的修為……”
“沒事。”謝霧涼笑了笑，雖然臉色蒼白，卻比之前溫和了許多，“修為沒了可以再練，隻要你們沒事，隻要傾言沒事，就好。”
他看著三個弟子，眼底滿是愧疚：“之前是我太偏執，把你們軟禁起來，讓你們害怕了，對不起。”
林硯看著謝霧涼眼底的真誠，心裡的失望漸漸消散：“仙尊，我們知道您是為了保護我們，隻是……下次彆再一個人扛了，我們是您的弟子，也想幫您分擔。”
“好。”謝霧涼點頭，“以後，我們一起麵對。”
蘇沐擦乾眼淚，走到床邊，遞過一個小小的布包：“仙尊，這是弟子煉製的‘清心丹’，能穩定神魂，您拿著。”
謝霧涼接過布包，心裡暖暖的。他看著眼前的三個弟子，又看了看儲物袋，突然覺得，哪怕修為暴跌，道心破碎，隻要身邊有這些人，有墨傾言的殘魂，他就有勇氣重新站起來，對抗雲家的餘孽，守護他想守護的一切。
墨離站在門口，看著房間裡溫馨的場景，嘴角露出欣慰的笑容。他知道，謝霧涼終於走出了偏執的囚籠，找到了正確的保護方式。隻是他也清楚，雲家的餘孽還沒清除，魔神的威脅還在，他們未來的路，依舊艱難。
窗外的陽光透過窗戶灑進來，落在房間裡，驅散了之前的寒氣。謝霧涼靠在床榻上，手裡握著儲物袋，身邊圍著三個弟子，墨離站在門口，畫麵溫馨而寧靜。
可這份寧靜並沒有持續多久。
突然，墨離的傳訊符劇烈震動起來，他捏碎符，臉色瞬間變得凝重：“不好了！雲玄聯合暗河的墨淵，在幽冥淵佈置了‘輪回陣’，他們要用墨傾言的輪回之印，複活魔神殘軀！”
謝霧涼猛地擡頭，眼底的溫和瞬間被警惕取代。他掙紮著起身，抓起床邊的滅情劍：“我們去幽冥淵！”
“仙尊，您的修為……”林硯擔憂地說。
“沒關係。”謝霧涼的眼神堅定，“哪怕隻有元嬰期，我也要阻止他們，不能讓他們用傾言的輪回之印複活魔神！”
墨離點頭：“我跟你一起去，幽冥宗的弟子也會趕來支援。”
沈清辭、林硯和蘇沐也同時開口：“我們也去！”
謝霧涼看著三個弟子堅定的眼神，沒有拒絕：“好，我們一起去，阻止雲玄，守護傾言！”
五人走出聚仙樓，朝著幽冥淵的方向飛去。陽光灑在他們身上，雖然前路依舊充滿危險，可他們的眼神卻無比堅定——這一次，他們不再是孤軍奮戰，而是並肩作戰，守護他們想守護的人，守護這個即將被魔神威脅的修真界。
儲物袋裡，冰殼裡的殘魂似乎感受到了他們的決心，發出一道溫和的顫動，像是在為他們加油，為他們祝福。謝霧涼感受到這道顫動，嘴角露出笑容，握劍的手更加堅定——傾言，等著我們，我們一定會保護好你，絕不會讓你落入雲玄的手中。
幽冥淵的方向，黑色的魔氣已經開始蔓延，像一頭蟄伏的巨獸，等待著吞噬一切。一場關乎生死的戰鬥，即將拉開帷幕。而謝霧涼和他的弟子們，還有墨離，將用他們的勇氣和信念，對抗這場滅世的危機，守護他們所珍視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