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天輪的約定 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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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回去。
後來,我聽國內的朋友說,那天下午,顧淮安真的包下了整個籃球場。
他一個人,在空無一人的球場上,投了整整一下午的籃。
直到最後,因為體力不支,摔倒在地,扭傷了腳踝。
被送去醫院的時候,他嘴裡還在喃喃地叫著我的名字。
朋友說,他看起來,真的很可憐。
可憐嗎?
我不知道。
我隻知道,在我最需要他的時候,他不在。
在我生日那天,在我結婚紀念日那天,在我母親忌日那天,他都不在。
如今,他用這些遲來的深情,演給誰看呢?
我已經不需要了。
又過了兩年。
我的工作室在巴黎已經小有名氣。
我和季揚的感情,也水到渠成。
他向我求婚的那天,是在塞納河的遊船上。
晚風習習,燈火璀璨。
他單膝跪地,舉著戒指,眼神溫柔又虔誠。
“晚晚,遇見你,是我此生最大的幸運。你願意給我一個照顧你一輩子的機會嗎?”
我看著他,笑著流下了眼淚。
我用力地點頭:“我願意。”
戴上戒指的那一刻,我感覺自己終於和過去,做了一個徹底的了斷。
我的人生,翻開了嶄新的一頁。
我和季揚的婚禮,定在了秋天。
婚禮前夕,我卻意外地接到了一個來自國內的陌生電話。
電話那頭,是一個蒼老而虛弱的聲音。
是顧淮安的母親。
她告訴我,顧淮安病了,很重,是胃癌晚期。
醫生說,他剩下的時間,不多了。
他唯一的願望,就是想在臨死前,再見我一麵。
“蘇晚,阿姨求求你了,你就當可憐可憐他,回來看他一眼吧。”
顧母在電話裡,哭得泣不成聲。
我沉默了很久。
最終,還是答應了。
不是因為心軟,也不是因為舊情。
我隻是想去,給我那段死去的婚姻,送上最後的葬禮。
我回到了雲城。
這座我生活了近十年的城市,既熟悉又陌生。
在醫院的VIP病房裡,我見到了顧淮安。
他躺在病床上,瘦得隻剩下一把骨頭,臉色蠟黃,毫無生氣。
看到我,他渾濁的眼睛裡,瞬間迸發出一絲光亮。
他掙紮著想坐起來,卻連抬手的力氣都沒有。
“晚晚……你回來了……”他的聲音,沙啞得像被砂紙磨過。
我站在離他三步遠的地方,平靜地看著他。
“是,我回來了。”
“你……你過得好嗎?”他問。
“很好。”我回答,“我要結婚了。”
我伸出左手,讓他看到我無名指上閃亮的鑽戒。
顧淮安的目光,死死地盯著那枚戒指,眼裡的光,一點點地黯淡下去。
最後,徹底熄滅。
兩行渾濁的淚,從他乾癟的眼角,緩緩滑落。
“好……好……”他喃喃地說著,像是在對我,又像是在對他自己。
病房裡,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許久,他纔再次開口,聲音裡帶著一絲乞求:“晚晚,你……你還恨我嗎?”
我搖了搖頭。
“不恨了。”
不是原諒,隻是算了。
就像你走在路上,不小心踩到了一灘爛泥,你不會恨那灘爛泥,你隻會想著,趕緊把鞋子擦乾淨,然後繼續往前走。
顧淮安,就是我人生中,不小心踩到的那灘爛泥。
如今,我的鞋子,已經擦乾淨了。
我也已經,走在了全新的路上。
“顧淮安,”我最後看了他一眼,“好好養病吧。我要走了。”
“晚晚!”他忽然激動地叫住我,用儘全身的力氣,從枕頭下摸出一樣東西。
是一張機票。
一張飛往巴黎的,空白機票。
“晚晚……這張機票……我還給你……”他喘著粗氣,將機票遞向我。
“這次……換我……送你走……”
我沒有接。
“不必了。”我淡淡地說,“我自己,買得起。”
說完,我決然地轉身,走出了病房,沒有再回頭。
門外,是雲城久違的陽光。
我拿出手機,撥通了季揚的電話。
“喂,我買好回巴黎的機票了。你來機場接我吧。”
電話那頭,傳來他溫柔的笑聲:“好。我等你回家。”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