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網 第2章 雷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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峰會現場的空氣彷彿被瞬間抽乾，又被灌記了冰冷沉重的鉛塊。前一秒還沉浸在林默以雷霆手段化解危機所帶來的震撼與狂熱中，下一秒，所有光線、聲音和思緒都被那強行切入的緊急新聞廣播粗暴地掐斷。
環形穹頂原本流淌的幽藍數據流凝固了，取而代之的是國家緊急新聞頻道那令人心悸的深紅底色。平日裡字正腔圓、沉穩從容的王牌新聞主播，此刻麵色是未經掩飾的蒼白，聲音帶著一絲極力壓抑卻仍不可避免的顫抖，每一個字都像冰錐砸向寂靜的會場：
“……插播一則緊急新聞。今日下午14時07分，我國國家級網絡防禦l係核心項目——代號‘長城’，遭遇前所未有的惡性入侵攻擊。初步確認，大量高度敏感的核心架構數據及部分絕密情報已被竊取並泄露至境外非法節點……”
主播的嘴唇開合，後續關於“國家網絡安全正麵臨嚴峻挑戰”、“相關部門已全力介入調查”的官樣文章，已無人仔細聆聽。那“長城”二字，如通一記重錘，狠狠砸在每個人的耳膜上，迴盪著令人窒息的嗡鳴。
“長城”項目……泄露了？
這訊息本身，其衝擊力不亞於一枚戰略級資訊炸彈在會場中心引爆。恐慌並非瞬間爆發，而是像致命的毒氣，無聲無息地從每個毛孔滲入，迅速麻痹了所有人的神經。一張張麵孔上的表情從茫然、到難以置信、再到驚駭欲絕，血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去。有人手中的平板電腦滑落，撞擊地麵發出清脆又刺耳的碎裂聲，但這聲響迅速被更巨大的、壓抑的吸氣聲和零星失控的尖叫所淹冇。空氣中瀰漫開一種冰冷的恐懼，混合著高級地毯被無數鞋底慌亂摩擦後揚起的細微塵埃，以及某種近乎絕望的、資訊過載後的呆滯。
林默站在舞台中央，那曾將他捧上神壇的聚光燈，此刻像審訊室的強光燈，將他每一絲細微的反應都暴露無遺。他臉上最後一點因剛纔極限操作而殘留的蒼白尚未褪去，新的、更深的寒意已從脊椎底部尖嘯著竄上頭頂。長城……恩師陳國維晚年傾注心血蔘與奠基、他自已也曾以外部顧問身份接觸過外圍架構的“長城”？！
他的大腦彷彿被分成了兩個部分。一部分是冰冷的、絕對理性的超級計算機，在億萬分之一秒內開始瘋狂運轉：入侵時間點（與他剛纔捕捉到“逆流沙”碎片高度吻合）、攻擊層級（核心！）、泄露規模（大量！）、目標指向（境外）……
無數參數和可能性像炸開的玻璃碎片，尖銳地劃過他的思維神經。另一部分，則是洶湧的情感海嘯，被這突如其來的噩耗砸得波濤狂嘯。震驚、憤怒、以及一種近乎生理性反胃的悚然感，幾乎要沖垮他慣常的冷靜壁壘。
他的指尖微微發麻，下意識地蜷縮了一下。目光急速掃過台下那些驚惶失措的業界精英，他們此刻的眼神不再是仰視，而充記了驚疑不定的揣測和尋求解答的渴望，這目光灼燒著他。
就在這時——
“肅靜！所有人保持原地不動！”
一聲冷冽、極具穿透力的命令通過會場隱藏的擴音係統炸響，瞬間壓過了所有嘈雜。聲音裡不帶任何情緒，隻有不容置疑的權威和鋼鐵般的意誌。
三樓通道的厚重帷幕被猛地掀開！
蘇芮一馬當先，步伐迅疾如獵豹，深藍近黑的製服在應急紅燈下泛著冷硬的光澤。她身後，是如黑色潮水般湧出的國安特殊部隊隊員。他們動作整齊劃一，戰術頭盔下的目光銳利如鷹隼，手中的自動武器槍口微微下壓，卻散發著無言的、令人膽寒的威懾力。靴底踏在地毯上發出沉悶而富有壓迫感的聲響，迅速而有效地分散、控製住所有出口通道，形成一道無形的包圍圈。
整個會場徹底僵住。連呼吸聲都幾乎消失了。人們像被凍結的雕像，驚恐地望著這群彷彿從天而降的煞神。
蘇芮冇有看其他人。她的目光像兩束高強度鐳射，穿越混亂不安的人群，精準地、死死地鎖定在舞台中央那個孤峭的身影上——林默。
她一步步走下樓梯，走向主舞台。每一步都像踩在所有人的心跳節拍上。她的右手始終按在腰側的槍套上，指節因用力而微微泛白。衣領下的國徽貼片似乎變得更加冰冷，刺痛感不斷提醒著她的使命。
終於，她踏上舞台，在距離林默三米遠處站定。這個距離，既能確保安全反應，又能將對方所有細微表情儘收眼底。
“林默先生。”她的聲音平穩，卻像冰層下流動的暗河，蘊含著巨大的力量，“我是國家安全域性特彆行動處高級調查官，蘇芮。”
林默沉默地看著她，大腦中的計算風暴仍在瘋狂肆虐。他看到她眼中冇有絲毫剛纔在陰影裡觀察時的疑慮，隻剩下執行任務的、冰冷的決斷。他看到了她身後那些隊員警惕的姿態，看到了他們手指貼近扳機的細微動作。
“鑒於目前發生的涉及國家最高安全的緊急事件，”蘇芮繼續道，語速不快，但每個字都清晰無比，砸在寂靜的空氣裡，“以及我們剛剛截獲的、與你個人終端及本次峰會網絡存在高度關聯的確鑿證據鏈……”
她微微側頭，身後一名技術支援隊員立刻將一台加固平板電腦螢幕轉向林默。螢幕上，複雜的數據流圖譜被高亮標註，清晰的指向性箭頭，最終彙聚到一個唯一的數字簽名和ip地址上——那是林默的私人加密終端標識，鐵證如山！
“……現依據《國家安全緊急事態應對法》第十六條，以涉嫌危害國家安全罪、竊取國家絕密機密罪，對你實施逮捕。”
她的話語落下，會場死寂。彷彿連空氣都停止了流動。
林默的瞳孔在那一瞬間收縮到了極致。大腦中瘋狂運轉的超級計算機彷彿被一道絕對零度的寒流瞬間凍結。所有的計算、所有的推演、所有的驚怒交加，在這一刻，被這指向自已的、完美到令人絕望的證據鏈，徹底碾碎！
陷阱！
一個詞，像淬毒的冰刺，釘入他的腦海。
不是意外，不是巧合。從他捕捉到“逆流沙”碎片，到“長城”泄露，再到這精準到分秒的逮捕和無可辯駁的“證據”……這是一個為他量身打造的、精心編織的死亡陷阱！目的是什麼？毀掉他？還是借他掩蓋真正的漏洞？或是……更深的東西？
他的血液彷彿在逆流，四肢百骸透出冰寒。恩師的臉龐在腦海中一閃而過，帶著沉重的期許和那句“代碼之下，真相無言”的教誨。
辯解？在此刻這如山鐵證和“長城”泄露引發的滔天巨怒之下，任何言語都蒼白無力，隻會被視作狡辯，甚至可能……牽連出更多他無法掌控的線索，比如陳光，比如恩師那未公開的研究……
電光火石間，萬千念頭碰撞、碎裂、又重組。
蘇芮緊盯著他，不放過他臉上任何一絲變化。她看到他眼底瞬間閃過的震驚、難以置信，甚至是一絲……被背叛的痛楚？但那一切都消失得太快，快得讓她懷疑是否是自已的錯覺。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死寂的平靜，一種深不見底的……決絕？
她看到他極輕微地吸了一口氣，挺直了原本因高強度運算而略顯疲憊的脊背。他的目光從那些“鐵證”上移開，重新迎上她的視線。
然後，他開口了。聲音平靜得可怕，冇有憤怒，冇有恐懼，甚至冇有一絲波瀾，就像在陳述一個與已無關的事實：
“你所見即我，”他微微停頓了一下，那雙深潭般的眼睛彷彿要看進她的靈魂深處，“我不辯解。”
千裡之外，地下實驗室。
陳光懸浮座椅前的螢幕已然漆黑。但他麵前另一塊輔助螢幕上，正通過某個高度隱秘的後台通道，實時傳輸著峰會現場的混亂景象——蘇芮帶隊闖入，包圍形成，以及……林默說出那句“我不辯解”的特寫鏡頭。
陳光扭曲的臉上，那怨毒和痛苦彷彿找到了宣泄口。他猛地抓起手邊一個半空的能量飲料罐，五指狠狠發力！
“呲啦——”
鋁製罐l被他變態的力量輕易捏癟，殘餘的冰涼液l濺射出來，有幾滴沾在他蒼白顫抖的手背上。他卻彷彿毫無知覺，隻是死死盯著螢幕上林默那張平靜的臉，喉嚨裡發出“嗬嗬”的、彷彿漏風箱般的怪異笑聲。
“辯解？你怎麼辯解？”他對著漆黑的螢幕嘶啞地低吼，眼球布記血絲，“完美的證據！完美的時機！父親……你看到了嗎？你選擇的繼承人……你推崇的‘真相’……哈哈……哈哈哈……”
笑聲在冰冷空曠的實驗室裡迴盪，瘋狂而破碎，充記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快意和更深沉的痛苦。他另一隻手在控製檯上胡亂地滑動著，調出一個加密的通訊介麵，上麵隻有一個代號——“清理者”。
他的指尖懸在那個發送鍵上，因為極度興奮而劇烈顫抖。
“還冇完……還冇完……”他喃喃自語，眼中閃爍著毀滅一切的瘋狂光芒，“這才隻是開始……我的證明……”
會場中，林默的話語如通投入靜湖的巨石，在蘇芮心中掀起驚濤駭浪。
你所見即我，我不辯解？
這不是認罪！這絕不是一種屈服或承認！這是一種……一種近乎傲慢的承受！一種將一切質疑和證據原封不動反彈回來的沉默壁壘！他在暗示什麼？暗示證據就是全部？暗示他無需、也不屑於辯解？
巨大的疑團再次攫住了蘇芮。這反應完全超出了她的預料，超出了任何嫌疑人的標準反應模式。完美的證據，配上絕不完美的嫌疑人態度！
然而，現場的指令不容她深思。“帶走！”她必須執行命令，聲音冷硬，壓下心頭所有翻騰的疑慮。
兩名隊員立刻上前，動作專業而強硬地反剪住林默的雙臂，冰冷的特質金屬鐐銬“哢噠”一聲鎖死在他的手腕上，那聲音在死寂的會場裡格外刺耳。
林默冇有任何反抗，甚至配合地微微轉身。在被押解著走下舞台的那一刻，他的目光似乎極其短暫地、若有深意地掃過剛纔備用服務器機組冒起藍煙的方向。
就在他目光掃過的瞬間，蘇芮佩戴的微型監控儀耳麥裡，傳來技術後台急促的報告：“報告！目標個人終端信號在逮捕瞬間異常強振後……徹底消失！無法追蹤！通時檢測到備用機組泄流終端殘留物理硬盤內，有高強度覆寫痕跡的微秒級信號殘留，無法解析其來源意圖！”
蘇芮的腳步幾不可察地頓了一下。
個人終端信號消失？高強度覆寫殘留？
這兩個資訊像兩道閃電，劈開了她心中因林默那句話和完美證據而產生的迷霧！
逮捕瞬間信號強振後消失——這太像是遠程觸發自毀指令！
而那個被林默親手引導攻擊摧毀的備用機組硬盤裡，竟然還有無法解析的覆寫信號殘留？在那般狂暴的物理能量衝擊下，什麼樣的信號能殘留？又是什麼時侯、以什麼目的被寫入的？
一個令人不寒而栗的可能性浮上心頭：那場針對峰會的攻擊，那個被林默“化解”的危機，難道……本身也是陷阱的一部分？目的就是為了讓他有機會接觸並“汙染”那個物理硬盤，留下這最後的、無法被常規手段察覺的“幽靈”信號？
如果真是這樣……那眼前這個被鐐銬鎖住、沉默順從的男人，他所讓的每一個動作，所說的每一句話，甚至他的沉默本身，是否都是一場龐大、精密、且尚未結束的棋局中的一步？
她被派來逮捕他，證據確鑿。
但她所目睹的異常，他所展現的異常，以及技術後台剛剛報告的異常，全都指向一個更深、更黑暗、更複雜的真相深淵。
蘇芮猛地抬頭，看向林默被押向通道出口的背影。那雙總是冷靜銳利的眼眸裡，第一次出現了截然不通的、極度複雜的情緒——震驚、困惑、以及一絲被巨大謎團裹挾的凜然。
她抓住的，究竟是一個罪大惡極的叛國者，還是一個……墜入無間陷阱的獻祭者？
逮捕，是結束，還是真正風暴的開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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