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魚摸到妖祖爺 第41章 沉寂的債主
皇陵的訊息像一塊冰,砸進本就凝滯的空氣裡。玄蒼周身的氣息冷得能凍死人,連著好幾天,他打坐的時間越來越長,周身幽藍光芒流轉得近乎狂暴,連帶著整個禁地的溫度都降了好幾度。我知道,他在拚命壓製舊傷,積蓄力量,應對那隨時可能爆發的、針對龍脈的襲擊。
我也不敢有絲毫鬆懈,每日修煉得比以往更狠,恨不得把一天掰成兩天用。「凝神指」的寒意幾乎能凍僵指尖,禦使那塊黑鐵疙瘩也勉強能劃出幾道淩厲的弧線。引動星輝更是成了每日必修,雖然每次依舊累得跟扒層皮似的,但能感覺到那絲微弱的星輝與自己的聯係愈發緊密,偶爾甚至能心念一動,讓戒麵上的星輝微微閃爍。
但玄蒼的狀況,卻讓我心裡那根弦越繃越緊。他臉色一直沒緩過來,蒼白得嚇人,偶爾與我目光相接,我能清晰地看到他眼底深處壓抑的痛苦和一絲……極力掩飾的疲憊。他甚至不再允許我用星輝助他調息,每次我剛有靠近的意圖,就會被他一個冰冷的眼神逼退。
「管好你自己。」他總是這句話,語氣硬得像石頭。
我心裡憋著一股說不出的悶氣,又擔心得要命。這老妖怪,死要麵子活受罪!
這天夜裡,我正對著指尖一縷勉強成型的星輝絲線較勁,試圖讓它更凝實一點,石台方向突然傳來一聲極其壓抑的、彷彿從喉嚨深處擠出來的悶哼,緊接著是重物倒地的沉悶聲響!
我心臟猛地一縮,豁然轉頭!隻見玄蒼竟從石台上栽了下來,蜷縮在地,身體不受控製地劇烈顫抖,嘴角溢位一縷刺目的金色血液!他周身的幽藍光芒如同風中殘燭,明滅不定,氣息更是紊亂到了極點,時強時弱,彷彿隨時會徹底熄滅!
「夫君!」我魂飛魄散,什麼都顧不上了,連滾帶爬地衝過去。
靠近了纔看清,他雙眼緊閉,眉頭死死擰在一起,臉上毫無血色,冷汗瞬間浸濕了鬢角。那樣子,比我之前見過的任何一次都要糟糕!是舊傷徹底爆發了?還是強行壓製導致了反噬?
「玄蒼!玄蒼你怎麼樣?」我跪在他身邊,手忙腳亂地想扶他,又不敢隨便碰觸,急得聲音都帶了哭腔。
他沒有任何回應,隻是無意識地蜷縮著,身體冰冷得嚇人,隻有微弱的呼吸證明他還活著。
怎麼辦?怎麼辦?!我腦子一片空白,巨大的恐懼像潮水般將我淹沒。周大人?對!找周大人!我哆嗦著去摸通訊玉符,卻發現玉符毫無反應——禁地的陣法不知何時已徹底封閉,完全隔絕了內外!
我被困在這裡了!和這個奄奄一息的老妖怪一起!
絕望如同冰冷的藤蔓,纏住了我的心臟。我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對,星輝!上次好像有用!我顫抖著伸出手,輕輕按在他冰涼的心口,閉上眼睛,拚命集中全部心神,溝通星隕戒,將那股帶著安撫和生機意味的星輝,不顧一切地渡入他體內!
這一次,幾乎沒有遇到任何排斥。他的身體像乾涸的土地,貪婪地吸收著那微弱的星輝。我能感覺到他體內那幾股狂暴衝撞的力量在星輝的浸潤下,稍稍平複了一絲,但那盤踞在心脈的陰寒黑氣,卻依舊頑固如磐石,我的星輝如同溪流衝擊巨石,效果微乎其微。
時間一點點流逝,我的靈覺飛速消耗,眼前陣陣發黑,但我咬牙硬撐著,不敢有絲毫鬆懈。我不知道這有沒有用,但這是我唯一能做的了。
不知過了多久,或許是一炷香,或許更久,在我即將油儘燈枯的時候,玄蒼劇烈的顫抖終於漸漸平息下來,呼吸雖然依舊微弱,卻平穩了不少。他緊蹙的眉頭稍稍舒展,似乎陷入了深度的昏迷。
我脫力地癱坐在地,大口喘著粗氣,渾身都被冷汗浸透,連抬手指的力氣都沒有了。看著地上昏迷不醒的玄蒼,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慌和無力感攥緊了我。
他一直那麼強大,那麼不可一世,彷彿無所不能。可現在,他就這樣毫無聲息地躺在這裡,脆弱得像個普通人。如果……如果他醒不過來了呢?我怎麼辦?這禁地怎麼辦?外麵那些虎視眈眈的妖邪怎麼辦?
這個念頭讓我不寒而栗。
我掙紮著爬起身,打來水,用袖子蘸濕,小心翼翼地擦去他嘴角的血跡和額頭的冷汗。他的麵板冰冷,觸感細膩,卻讓我心裡發酸。我把他費力地挪到鋪著獸皮的青石上,蓋好薄毯,然後就這麼守在他旁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他蒼白的臉。
禁地裡死寂得可怕,隻有他微弱的呼吸聲和我自己如擂鼓的心跳。時間彷彿停滯了,每一分每一秒都漫長如年。我握著他冰涼的手,試圖傳遞一點溫度過去,心裡亂七八糟地想著:老妖怪,你可不能死啊,你死了我的債找誰還?你還沒給我減本金呢……你答應過的……
也許是我的唸叨起了作用,也許是星輝真的緩解了他的痛苦,後半夜的時候,他的呼吸似乎有力了一點點,雖然依舊昏迷,但臉色不再那麼死白。
我稍稍鬆了口氣,疲憊和睏意如同潮水般湧來,但我強撐著不敢睡。我怕一閉眼,再睜開時,他就沒了氣息。
我就這麼守著,直到外麵透入的天光再次變得昏暗,又一天過去了。玄蒼依舊沒有醒來的跡象,但生命體征似乎穩定了下來。
我餓得前胸貼後背,渴得喉嚨冒煙,卻不敢離開半步。從角落裡翻出之前藏的一點乾糧,就著冷水胡亂塞了幾口,味同嚼蠟。
看著昏迷中的玄蒼,我忽然覺得,這陰森森的禁地,從未如此空曠和……令人害怕。沒有他冷冰冰的催促,沒有他毒舌的點評,甚至沒有他討債的算計,這裡就真的成了一座冰冷的墳墓。
我摩挲著指間的星隕戒,戒麵上的星輝安靜流淌,彷彿在無聲地陪伴。我忽然明白,不知從何時起,我對這個討債的老妖怪,早已不僅僅是欠債還錢的關係了。是一種更複雜的,連我自己都說不清道不明的……依賴?或者說,是共生共死的羈絆。
「喂,老妖怪,」我對著昏迷的他,低聲喃喃,「你可得挺住啊……咱們的債,還沒清呢……」
聲音在空蕩的墓室裡回蕩,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哽咽。
就在這時,禁地入口的陣法,忽然傳來一陣極其細微、卻不同於以往周大人傳訊的波動!那波動帶著一股陰冷邪異的氣息,一閃即逝!
我渾身汗毛倒豎,猛地站起身,警惕地望向入口方向!
是誰?畫皮妖?影族?它們察覺到玄蒼出事了?
我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下意識地擋在了玄蒼身前,握緊了拳頭,指尖寒意凝聚。
無論如何,在他醒來之前,我得守住這裡。
哪怕,拚上這條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