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魚摸到妖祖爺 第68章 徒步北行
飛舟墜入冰窟的沉悶回響,如同喪鐘,敲碎了最後一絲僥幸。冰穀外,是無垠的、死寂的雪原,寒風卷著冰碴,如同刀子般刮過臉頰。我們站在雪地裡,失去了代步的法器,也失去了相對安全的庇護所,如同兩隻被拋棄在絕境中的螻蟻。
玄蒼單膝跪地,咳出的暗紅血跡在純白的雪地上格外刺目。他強行壓下翻騰的氣血,緩緩站起身,玄色衣袍在寒風中獵獵作響,襯得他臉色愈發蒼白,但那脊梁卻挺得筆直,彷彿永遠不會彎曲。他望向北方,目光穿透漫天風雪,深邃如淵,看不到絲毫退縮。
「徒步前行。」他重複了一遍,聲音沙啞,卻帶著一種斬釘截鐵的決絕。
我看著他虛弱卻堅毅的側影,心中那點因失去飛舟而升起的恐慌,竟奇異地平複了幾分。是啊,已經沒有退路了。除了向前,還能去哪?
「嗯。」我重重點頭,走到他身邊,將身上那件還算厚實的薄毯遞給他,「你傷得重,披上吧。」
他看了我一眼,沒有接,隻是淡淡道:「不必。」說完,他邁開步子,深一腳淺一腳地踏入了及膝的積雪中。他的腳步有些虛浮,卻異常穩定,每一步都留下一個深深的腳印。
我咬了咬唇,將薄毯重新裹緊自己,快步跟了上去。風雪立刻撲麵而來,冰冷刺骨,呼吸都帶著白茫茫的霧氣。腳下的積雪鬆軟濕滑,每走一步都異常艱難,冰冷的雪水很快浸透了靴子,雙腳凍得麻木。靈覺在之前的戰鬥中消耗巨大,此刻隻能勉強護住心脈,抵禦著無孔不入的嚴寒。
我們一前一後,沉默地在茫茫雪原上跋涉。天地間隻剩下呼嘯的風聲和腳下積雪被踩實的「嘎吱」聲。玄蒼走在前麵,他的背影在風雪中顯得有些單薄,卻像一座沉默的山,為我擋住了大部分迎麵而來的風雪。我看著他偶爾因牽動傷勢而微微蹙起的眉頭,心裡像壓了塊石頭,沉甸甸的。
走了約莫一個時辰,我的體力就消耗得差不多了,雙腿如同灌了鉛,肺部火辣辣地疼,眼前陣陣發黑。玄蒼的速度也明顯慢了下來,呼吸越發沉重。他傷得比我重太多,全憑一股意誌在支撐。
「歇……歇一會兒吧?」我喘著粗氣,聲音在風中抖得不成樣子。
玄蒼停下腳步,回頭看了我一眼,見我臉色發青,嘴唇凍得烏紫,點了點頭。他環顧四周,找到一處背風的冰岩凹陷處。「去那裡。」
我們擠進那處狹窄的凹陷,風雪被擋在外麵,總算能喘口氣。我癱坐在地,抱著膝蓋瑟瑟發抖,感覺血液都要凍僵了。玄蒼靠坐在我對麵,閉目調息,臉色依舊難看,但周身的氣息在緩慢凝聚。
他從儲物法寶中取出僅剩的幾塊高階靈石,握在掌心吸收靈氣,又遞給我一顆補充體力的丹藥。丹藥入口,一股暖流散開,驅散了些許寒意,但相對於這冰原的酷寒,不過是杯水車薪。
「照這個速度,何時能到北海之極?」我憂心忡忡地問,聲音帶著顫抖。
玄蒼睜開眼,眸中倒映著冰壁的寒光:「若無意外,月餘。若遇阻隔,難料。」
月餘……在這鬼地方徒步走一個月?我心底發涼。且不說食物和飲水的問題,光是這嚴寒和隨時可能出現的危險,就足以要了我們的命。
「我們必須想辦法弄到禦寒的東西,還有食物。」我看向他,眼中帶著希冀,「你……有沒有什麼法術可以……」
「極北之地,法則特殊,尋常禦寒法術效果甚微。」玄蒼打斷我,語氣平淡,「食物……需自行尋覓。」他頓了頓,補充道,「此地雖荒涼,亦有生靈存續。」
自行尋覓?我看著外麵白茫茫的一片,連根草都看不到,去哪裡尋覓食物?難道要啃冰碴子嗎?
似乎看出我的絕望,玄蒼沉默片刻,忽然道:「跟緊我,莫要遠離百步。」
我愣了一下,不明所以,但還是點了點頭。
休息了約莫一炷香的時間,玄蒼起身,繼續前行。這一次,他不再一味趕路,而是放慢了速度,目光銳利地掃視著周圍的雪地冰層,似乎在尋找什麼。我緊緊跟在他身後,不敢落後。
又走了小半個時辰,玄蒼忽然在一處看似平平無奇的雪坡前停下。他蹲下身,用手拂開表麵的積雪,露出下麵凍得堅硬的冰層。他指尖凝聚起一絲極其微弱的幽藍光芒,輕輕點在冰層某處。
「哢嚓。」
冰層應聲裂開一道縫隙,一股微弱的、帶著腥氣的暖流從裂縫中逸散出來。玄蒼伸手探入裂縫,片刻後,竟抓出了幾條巴掌大小、通體透明、如同冰雕般的小魚!小魚還在他手中微微扭動,散發著淡淡的靈氣波動。
「冰髓魚,極北冰層下暗河特產,可食,亦可微弱補充靈力。」玄蒼將魚遞給我,「生食即可。」
我目瞪口呆地接過那幾條冰涼滑膩的小魚,難以置信。他……他怎麼知道這雪下麵有魚?還有暗河?
玄蒼沒有解釋,又如法炮製,在附近幾處地方找到了更多的冰髓魚,甚至還挖出了一些類似雪蓮、卻散發著寒氣的奇異植物根莖。
「這些……你早就知道?」我忍不住問。
「古籍有載,推演可知。」他言簡意賅,將收集到的「食物」用一塊乾淨的冰包裹起來,「省著點用。」
我看著他不算熟練卻異常精準的動作,心裡五味雜陳。這老妖怪,到底還藏著多少本事?他明明傷得那麼重,卻還能如此冷靜地尋找生機。
有了食物,絕望的心情總算驅散了一些。我們找了個相對避風的地方,簡單分食了冰髓魚和根莖。魚肉入口冰涼,帶著一股奇異的甘甜和淡淡的腥氣,吞下腹中後,確實有一股微弱的暖流散開,驅散了部分寒意。根莖則十分堅韌,需要慢慢咀嚼,味道苦澀,但也能果腹。
吃完東西,體力恢複了一些。玄蒼繼續調息,我則靠在他不遠處的冰壁上,看著外麵依舊肆虐的風雪。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極北的夜晚,漫長而恐怖。
「今晚……就在這裡過夜嗎?」我小聲問,聲音在寒風中顯得微弱。
玄蒼睜開眼,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我們所在的這個簡陋的避風處,搖了搖頭:「不夠安全。需尋一處冰洞或岩縫。」
他站起身,示意我跟上。我們再次踏入風雪中,在漸沉的暮色裡艱難跋涉,尋找著今晚的棲身之所。
最終,在天色完全黑透前,我們找到了一處被巨大冰淩半掩著的天然冰洞。洞口狹窄,僅容一人彎腰進入,但內部空間卻不算小,足以容納我們兩人,而且避風效果很好。
玄蒼在洞口佈下簡單的警示和隱匿陣法,雖然簡陋,但在這荒無人煙的地方,也算多了一層保障。
洞內沒有光源,一片漆黑,隻有洞外風雪呼嘯的聲音隱約傳來。寒冷依舊刺骨,但比起外麵,已是天堂。我和玄蒼各自找了個角落坐下,黑暗中,隻能聽到彼此輕微的呼吸聲。
寂靜和黑暗放大了所有的感官。我能清晰地感覺到他身上散發出的、帶著藥味的清冷氣息,能聽到他因傷勢而略顯紊亂的呼吸。一種莫名的安心感,在這絕境的寒夜中,悄然滋生。
我蜷縮著身子,抵抗著寒意和疲憊,意識漸漸模糊。在即將睡去前,我彷彿感覺到,一道極淡的、帶著暖意的結界,悄無聲息地籠罩了我所在的角落,將最刺骨的寒風隔絕在外。
我努力睜開眼,看向玄蒼的方向,黑暗中什麼也看不清。但我知道,是他。
心口像是被什麼東西燙了一下,我閉上眼睛,將臉埋進膝蓋,嘴角卻不受控製地,輕輕彎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