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尊不想洗白 第56章 相認 烏白看向緊緊相擁的父子倆,…
-
相認
烏白看向緊緊相擁的父子倆,……
烏白看向緊緊相擁的父子倆,
晦暗渾濁的眼裡閃過一道憐惜,百年彈指一揮間,烏白還記得兩個孩子尚在繈褓之時的可憐模樣,
為天地不容,
為魔淵所厭,
隻有躺在母親懷抱中才能安心睡去。
如今過去三百年,烏白一路上看著燕溪山照顧兩個小孩,又不得不分離,形同陌路,最後終於苦儘甘來。
烏白壓下心頭那點異樣,
晦澀地掃過周圍停止湧動的黑暗,隻是這真的是苦儘甘來嗎?
魔淵乃世間至陰至邪之物,不入天道輪迴,
自成一界,並非凡人之力可以左右的存在。
就連烏白也不敢強入魔淵本體所在的地方,也不知道尊主當年是如何從魔淵本體脫身的。
“烏白。”
熟悉而低沉的嗓音喚回器靈的神智,
烏白看向燕溪山,說道:“尊主有何吩咐?”
在魔界時,無論有多少奇珍異寶流水似的送進魔宮,
也難得魔尊一個笑顏,
魔尊總是冷的,即使魔尊修為通天徹地,
刀勢浩蕩如日,
也不能掩蓋魔尊這個人身上的冷寂。
而僅僅在仙山待了月餘,就被洗去了身上的塵埃,露出裡麵溫潤玉質,不再像從前那樣咄咄逼人的銳利,
烏白目光低垂,不敢看得再深。
燕溪山拍了拍江無恙的肩,示意他從自己身上起來,說道:“如今無恙纔是你的主人,不必這樣稱呼我了。”
烏白冇有應答,像個真正的老人,在身體不可避免的衰老下有些耳聾眼癡。
江無恙的眼睛亮晶晶的,冇有在魔界時四麵玲瓏的算計感,也冇有麵對何良平等仙山中人的死氣沉沉,他拽著燕溪山的袖子說道:“冇事的爹爹,烏長老也是掛念爹爹。”
燕溪山看了烏白一眼,冇有再多計較這些,但也希望這微不足道的敲打能讓烏白對江無恙多上點心。
他看向周遭不再湧動的黑暗,心知這不過是魔淵一時不察,等到魔淵脫困,等待他們的必然是激烈無比的反擊。
想到此處,燕溪山不再耽擱,狹長的眸子掃過黑暗,看向烏白時也不由多了幾分淩厲,他問道:“可以嗎?”
烏白佝僂著身子,如從前千萬遍那樣說道:“定為尊主排憂解難。”
江無恙嗅到空氣中的凝重,本能地握緊劍柄擋在燕溪山身前。
燕溪山拉住江無恙,朝烏白點點頭,說道:“無恙,魔淵占據你身體不久,還冇有來得及徹底腐蝕你的身體,如今我已暫時封住祂的行動,你得抓緊奪回身體。”
烏白說道:“是極,少主必須趁此儘快奪回身體。”
江無恙澀聲道:“可是爹爹,這種黑暗會腐蝕劍刃,進而腐蝕神魂,我實在……”
燕溪山打斷江無恙,不容置喙地說道:“一定可以的。”
旋即指向烏白本體,乾坤鏡,繼續說道:“此乃天下第一神器乾坤鏡,亦是、亦是仙山鎮山至寶,無恙可知為何?”
此前情況緊急,江無恙對乾坤鏡隻有粗淺的瞭解,知道乾坤鏡不凡,能夠在魔淵侵襲之下護住江無恙的一點真靈,不讓他徹底沉淪在魔淵之中,成為魔淵萬萬怨靈中的一員。
“此物乃從天河而來,能夠遮蔽天機,亦能逼退魔淵。”
燕溪山說道:“全憑其中蘊含的一汪天河水,能淨世間萬物侵襲,洗滌魔淵之氣。”
“縱使如今乾坤鏡威勢大減,也足夠你奪回身體了。”
烏白點頭。
江無恙呆呆地看著燕溪山,後者無奈地說道:“無恙,你如今是乾坤鏡之主,隻有你能夠調用其中蘊含的天河水,借用天河水逼退魔淵。”
“是,爹爹。”
燕溪山旋即朝江無恙眉心一點,將調用乾坤鏡的法門儘數傳給江無恙,並加之自己的訣竅。
片刻後,江無恙睜開眼,自信地點頭說道:“我知道怎麼做了爹爹。”
烏白原地消散,化成煙霧再次回到乾坤鏡內,等待江無恙的指令。
燕溪山叮囑道:“乾坤鏡雖然不凡,但所需靈氣極多,一會兒我會為你護法,無恙你記住,調用天河水時心神合一,不可為外物所擾,無論如何也要堅定不移地祛除你體內的黑暗,不能有任何遺漏。”
“爹爹,我記住了。”
“好,不要再耽擱了。”
江無恙閉眼,將心神徹底沉入乾坤鏡內,感應著燕溪山所說的那口神異非凡的天河水。
燕溪山掃過周遭那些開始動盪的黑暗,凝神施展法訣護衛江無恙的神識之身。
那些幽暗的低語不再響起,除了那湧動著的黑暗,燕溪山幾乎察覺不到任何異常,也就是這樣的安靜讓燕溪山心中始終覺得有些不對。
但現下並非追究這些的時候,首要任務是將這些不祥之物清除出江無恙的體內,免得再次捲土重來。
隨著江無恙周身忽然湧起一道清風,那些微微湧動的黑暗霎時間暴躁起來,拍起驚天駭浪隻為了淹冇江無恙,還有懸浮在空中大放光亮的乾坤鏡。
都是這破鏡子害了祂的好事。
黑暗席捲下來,燕溪山擋在他們麵前,手上浮現出一把幾近透明的長劍,毫不留情地指向黑暗,盪出似日似月的劍勢,逼退黑暗。
燕溪山冷眼瞧著那些黑暗正麵不行,轉而回潮,朝他們四周散開起伏,窺伺時機,燕溪山眸色一凝,將劍拋向空中,隻見透明的長劍在拋出的瞬間慢慢有了顏色,一會兒如蒼涼大日,一會兒如皎白明月,徐徐展開劍勢,一步不退地守衛著領地。
黑暗見狀不再蓄勢等待,反而繼續在燕溪山麵前捲起高高的浪潮,隻不過這一次,祂停在原地,冇有將這些浪潮拍向他們。
高牆一般的浪潮上逐漸浮現出五官,顯得更加邪惡異常,但上麵的暗色卻冇有之前那麼濃重,可依然不能減去祂的貪婪猥瑣之感。
祂比著口型,冇有發出一點聲音,卻能讓燕溪山清晰看出祂的意圖:“逃不掉的,母親,我們會一直一直等著你。”
恍惚間,燕溪山聽到有天雷轟隆劈下的聲音,祂的五官也在這個時候漸漸淡去,高高捲起的浪潮也無力垂下,原本還勢頭凶猛的黑暗像是被泥濘裹挾著,要死不活地盪漾著。
燕溪山心頭一緊,立馬明白是天道親自降下天雷抹去魔淵的觸鬚,他擔憂地看向江無恙,隻希望江無恙的速度能夠再快些,快到能在天道發現源頭前消除影響。
否則,被永世困在魔界的魔族就是江無恙的下場。
幸而江無恙冇有耽擱太久,他猛地睜開眼,笑著對燕溪山說道:“爹爹,我找到了!”
燕溪山點頭,隻見漂浮在空中的乾坤鏡大亮,這一次卻不是純粹而黑暗,而是一種夾雜著生氣與死氣的顏色,光是讓人看著就心神震動,恨不得沉浸在此,體悟兩者的神異。
兩人忽的清明起來,耳邊傳來河水流過的聲音,就看見江無恙身前積蓄出一塊巴掌大的水池,白若銀河的水流即使收斂著光輝,也仍然能看到其非凡之能。
僅僅是停留在江無恙身前,也將他們周圍的黑暗逼退三尺,其中內斂的瑩白更是在一呼一吸之間修補著江無恙被侵蝕掉的魂體,但燕溪山知道,這不過是天河水與生俱來的能力,還冇有發揮天河水真正的威勢。
“疾!”江無恙手指一動,天河水便跟隨著他的心意朝著麵對著他們的黑暗飛出。
水流以江無恙為,盤繞著燕溪山懸浮在空中的長劍流過,無聲無息地抹去他們身邊不可見的邪念。
不過是巴掌大的水池,所帶出的水流卻好似冇有儘頭,充盈著江無恙的識海。
一滴天河水便能造出一條大江,燕溪山曾經擁有過乾坤鏡,也曾調用過天河水,自然知道天河水有多神異。
隻是這樣神異的天河水也改變不了魔界寸草不生的土地,燕溪山眼裡閃過追憶,旋即又欣慰地看向江無恙。
魔界乃是天棄之地,縱使燕溪山如何努力改變其中的勢力流派以及山川相貌,大都也無濟於事,初建秩序的魔界用不了多久就會重歸無序的狀態,其中的魔族苦苦掙紮過後,就會發現天賜他們的生命,更像是最惡毒的詛咒。
江無恙亮著眼睛,頗有些得意地示意燕溪山看著他的動作,捲曲的水流撲向那些湧動的黑暗,輕描淡寫地抹去江無恙避之不及的黑暗。
一炷香過後,江無恙收訣,說道:“好了爹爹。”
燕溪山凝神看著江無恙已經冇有什麼異常的識海,沉聲說道:“再檢查識海。”
江無恙自覺識海乃是自己神念所發,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便隻粗淺地略過,如今燕溪山開口,他忽然意識到什麼,神情凝重地指揮浮在空中的天河水湧向自己清澈的識海。
燕溪山反手握劍,略有些沾濕的長髮落在他胸前,沖淡他格外鋒利的氣質,而此時,燕溪山擔憂地看著江無恙,做好隨時動手的準備。
天河水神異非常,一進識海就開始掃蕩其中的異樣,也就是這樣,江無恙才意識到自己最私密最重要的識海冇有他以為的牢不可破,反而處處充斥著不祥,隻是這不祥無聲無色,神識不可查,才讓他忽略過去。
江無恙的識海隨著天河水的加深而逐漸沸騰起來,燕溪山站在高處,麵色格外冰冷,手中長劍更是戰意沖天。
“
竟然如此對吾兒……”燕溪山喃喃道,手背上的青筋凸出。
天河水攪動著江無恙的識海,肉眼可見隨著識海沸騰,天河水也急劇消融著,等到一切平靜下來以後,燕溪山先看到江無恙識海當中有一抹極為不祥的黑暗飄蕩在上麵。
一滴天河水緩緩落下,巨大的衝擊將燕溪山逼退出江無恙的身體。
燕溪山眼前一黑,再次睜眼看到的就是江無恙房內的景象。
他本能地起身去探尋江無恙的狀態,胸口卻一痛,喉間湧上熟悉的腥甜,燕溪山麵不改色地全部嚥下。
還冇等燕溪山握住江無恙的手,江無恙就自己睜開眼,很高興地說:“都清理完了!”
燕溪山麵色卻古怪起來,江無恙看著燕溪山的臉色,有些遲疑不妙地說道:“爹爹。出什麼問題了嗎?”
天雷轟響,連帶著作為源頭的黑暗也在冇有補給之後變淡了許多,能照進些許月光,而在月光之中,江無恙左眼亮而明媚,少年氣儘顯,右眼卻仍然是黑的,純粹的黑占據著眼眶,以至於從中流出的血色太過濃烈。
江無恙不覺有異,當即想要凝結水鏡,看一看自己身上的異常。
燕溪山卻壓下江無恙的手,狀若無事地說道:“冇什麼事。”
“無恙,乾坤鏡現在怎麼樣?”、
江無恙看著燕溪山,在這雙他夢了無數遍的眼眸裡按下心中的異樣,召喚出乾坤鏡。
經曆一場大戰的乾坤鏡顯得頹靡異常,鏡麵變得更加模糊,連人影都照不出來,而背麵的花紋也被磨去一半,看不出上麵真實的紋樣。
燕溪山望著乾坤鏡說道:“此寶跟隨我已久,本就耗費了許多積攢,如今經曆這一場,已是耗儘了他多年的底蘊,必須要儘快恢複,不然就會跌落品階。”
江無恙絲毫冇有察覺到燕溪山話中的晦澀,摸了摸自己的腦袋說道:“爹爹放心,我會儘快找到能夠修補乾坤鏡的寶物,不會讓它在我手中跌落。”
“無恙,”燕溪山輕柔地呼喊江無恙的名字,修長的手指撫摸過江無恙的左眼,慢慢劃向他的鼻梁,親昵中有無限的柔情,“我得帶它去天池。”
江無恙愣愣點頭,過往在魔界的高超情商在這一刻儘數消失,他盯著燕溪山的嘴巴,耳朵聽著燕溪山的聲音,眼裡逐漸湧出淚水。
“但是無恙,你得暫時留在這裡,爹爹還不能……”
燕溪山話還冇有說完,江無恙捧著他的手,晶瑩的淚水從左眼流出,哽咽地說道:“沒關係的,我、我會等爹爹的。”
“反正我已經等了一百多年了,也……不差這幾天……”
“但是爹爹,這一次你過後可不可以留下來啊。”
燕溪山接住江無恙的淚水,隻覺得指尖上淚水太過滾燙,讓他心頭蔓延出絲絲的苦意,他說道:“爹爹不會再離開的,等到乾坤鏡恢複,爹爹就會來找無恙。”
“一言為定。”江無恙飛快說出這四個字,隨即閉口,抿緊嘴唇不再吐出任何詞語。
但他左眼仍然還充盈著淚水,淚珠滾過他的臉頰,還是落到了燕溪山手掌上。
燕溪山感受著手心上的濕潤,眼裡更是酸澀,但當他餘光裡瞥見那隻純黑的左眼傳來的惡意,他就不得不把酸液壓下去,免得讓江無恙察覺到什麼異常。
一滴天河水還不能清掃魔淵根植在江無恙識海當中的黑暗,燕溪山也就是在看到江無恙識海上漂泊的黑暗時,才明白之前為什麼多次矯正江無恙的記憶都冇有成功。
因為魔淵已經牢牢鎖住江無恙的神魂,絲絲縷縷的黑暗蔓延過其中,像參天大樹深埋土壤的根係,植入地底,燕溪山聯想到從前的一幕幕,眼中狠厲更深。
在得知江無恙的記憶被魔淵改造之後,燕溪山想過許多辦法找回江無恙真正的記憶,其中一項便是用天河水為江無恙淨身,可無論燕溪山怎麼做也冇有成功過。
而那時江無恙纔在一百多年的沉眠中醒來,過往的修為一概不存,身體更是虛弱無比,根本承受不起更多的治療。
江無恙的左眼充盈著淚水,在燕溪山眼中格外可憐,但那隻不加掩飾的純黑右眼卻以最深沉的惡意看著燕溪山,嘲諷一般地流出血淚,蜿蜒出流過的痕跡,卻冇有掉落下來。
燕溪山摸著江無恙亂糟糟的頭髮,將他擁進懷中,安慰道:“好孩子,不哭。”
江無恙在魔界摸爬滾打百年,從不習慣與人親近,因為□□上的接觸會讓江無恙想到這些人身上曾經不知道沾過什麼東西,潔癖發作的江魔使斷然拒絕任何接觸。
而今真正被擁入懷中,江無恙腦中一片空白,身體卻格外誠實地扒住燕溪山,手掌更是死死抓住衣衫,不肯放手。
彷彿要補齊他缺失一百年的溫暖。
江無恙再回過神,委屈像是潮水漫上心頭,他埋在燕溪山的肩頭,悶悶地說道:“可是我實在太害怕了,爹爹你都不知道,被魔淵困住的時候我真以為我要死了……”
燕溪山按住江無恙的頭,微微蹙著眉說道:“不要胡說,你不會死的。”
“魔淵實在太恐怖……”江無恙枕在燕溪山肩頭,對腦後的力量樂見其成,“幸好有爹爹嘛……”
“隻要爹爹在,無恙就不會怕死。”
“傻孩子。”
江無恙呼吸著鼻尖傳來的清香,惶恐不安的內心隨之平靜下來,他繼續說:“爹爹……你都不知道,你不在的時候,有些人可喜歡欺負我了。”
當然是騙人的,魔界最年輕的魔使長在最喧囂的地方,一顆心本來就是黑的,他藉著何良平這個上趕著來的冤種一躍而成衣缽弟子,甩了仙山正常晉升的弟子不知道幾條街。
名師指導,資源更是恨不得喂到江無恙嘴邊,好讓江無恙儘快成長起來。
而江無恙這些天一味修煉,雖然冇有過多理會其中的劍山弟子,但就是偶爾的交談加之江無恙恐怖的劍道天賦,就足夠讓徘徊劍道不得入門的弟子升起攀附之心,三言兩語間就被江無恙支出去探路。
也就是江無恙專心修行,不敢在仙主眼皮子底下翻起什麼風浪,否則燕溪山進來的時候,先看到的就是滿屋金碧輝煌,奴仆婢女成群。
“誰敢欺負你?”燕溪山輕笑一聲問道。
江無恙膽子越發大了起來,藉機告狀:“就是我現在這個師尊啊,道貌岸然的,整天陰惻惻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總讓人覺得不懷好意。”
燕溪山不由得皺起眉,隨著江無恙的話語想起他記憶裡的何良平。
高高瘦瘦的一個人,總是佝僂著背,怕被人發現一樣,又愛坐在最後,沉默地注視著來此教導的老師。
嚴格來說,何良平各項資質就如同他的名字那樣平平無奇,冇有特彆拔尖的,也冇有特彆差勁的,很有可能成為仙山未來的外門長老。
但燕溪山一見到何良平就覺得他很適合學劍。
從前來的劍道老師都以何良平對劍道的笨拙不知變通而覺得何良平冇有超群的天賦。
直到燕溪山接取宗門任務,在見到何良平的瞬間,燕溪山就斷定何良平有學劍的資質,因為燕溪山看到的不是何良平中庸的外表,而是一把隱而不發,連燃燒都靜默的劍。
所以燕溪山告訴何良平,他的道在於劍。
後來何良平也像是明白過來,開始專心練劍,甚至開始在冇有人的時候請教燕溪山有關於劍道的問題。
那時,燕溪山還和明無隅說起過這個師弟,說他有踏入劍道,成為劍修的資格,再多的,燕溪山也不記得了。
他那時忙於晉升金丹,又與明無隅一拍即合遊曆天下,也就不再關心這個沉默異常的外門師弟了。
誰知如今,那個被所有人認為止步外門的弟子,不僅進入內門,更是一劍驚天下,成為天下劍修之首。
誰不歎一句天驕風雨化龍啊!
燕溪山點了一下江無恙的腦袋,說道:“不許這麼說你的師尊。”
傳道受業,師徒的名分在修仙界就是天大的因果。
對於親緣淡薄的修士來說,正經的師徒關係無異於凡人的父子母子關係,不可僭越,不可隨意推翻的。
這也是為什麼,師徒結為道侶是修仙界私下禁止的事情,甚至深以為恥。
不過若是涉及高階修士或是什麼大能,這些話下麵的修士半個字也不敢提。
江無恙說道:“他不是!”
“你們是,”燕溪山不善地盯著江無恙說道,“你們上了仙門玉牒,是正正經經的師徒關係,無恙你老實告訴爹爹,何良平對你做了什麼,才讓你這般討厭他。”
“當日你們上鳴鳳閣時並冇有什麼異常,是後來出了問題嗎?”
“你如實告訴爹爹,若是他有任何不軌之心,爹爹替你改了這玉牒。”
江無恙不肯麵對燕溪山,就貼在燕溪山的肩膀上,悶聲悶氣地說道:“他就是不懷好意!”
“爹爹,你不知道,他就是對你心懷不軌!前些日子他還藉著一個弟子的口,讓我獨自去鳴鳳閣為他打探消失!”
燕溪山聞言也驚奇起來:“有這回事情?”
“就是這樣的,他還想教唆我去找江安然呢!”
燕溪山心中一驚,也不由得起了戒心,涉及江安然和江無恙兩個人,燕溪山更是升起了十二分的戒備。
“而且我們也不是什麼正經師弟,他想要從我身上獲取有關你的訊息,我一時找不到歸處,就隻好……”江無恙說道動情處,還很大聲地抽噎了一下。
燕溪山拍著江無恙的背說道:“如此看來確實可疑。”
燕溪山忽然抓住江無恙的後領,將人立了起來,隨即打下一道法力,遊經江無恙體內的經絡,仔細檢查著江無恙的法力是否有力。
但方纔經過天河水的洗禮,江無恙體內的法力純粹得很,比許多尋常的元嬰還要強勁。
“讓我看看你的劍道。”
江無恙立即站起來,照著燕溪山的話使出自己才悟出來的劍勢,一時間潮水聲席捲整個屋子,濺出的水花輕易砍斷傢俱。
碎渣飛濺,好些飛出了門外,落在月光裡,有些飛得更遠,卻在即將落下時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擋了下來,落在來人不知道站了多久的影子裡。
燕溪山看過江無恙威勢不凡的劍招,擰緊的眉頭放鬆下來說道:“冇有問題。”
江無恙立刻委屈地看向燕溪山,連那隻右眼也耷拉下來,說道:“可是爹爹,他真的很有問題,我懷疑他是想要你的訊息。”
燕溪山一怔,對情愛不太敏感的大腦卡頓片刻後,才終於回想起那日在魔界時的場景,何良平這個人不專心修劍,想這些乾什麼?
“但是爹爹,我什麼訊息都冇有透露給他。”江無恙得意一笑,隨即就要挽住燕溪山的胳膊。
卻在即將接觸的時候,被一道冷入骨髓的法力在手腕上,吃痛離開。
燕溪山還來不及關心江無恙的手腕,撲麵而來的就是一股夾霜帶雪的冷風,來人身量很高,光是投下的陰影就一直延伸到燕溪山腳邊。
不必看燕溪山就知道是誰,可這也讓燕溪山心頭一顫,他本能地把江無恙拉向身後,即使知道這隻是垂死掙紮,也堅定地擋住來人看向江無恙的目光。
風雪的冷意比來人先一步到達燕溪山身前,無悲無喜的眼眸落在燕溪山身上,竟讓他感到真切的慍怒。
“師兄……”
“你還記得我是你師兄啊,”明無隅淡淡地開口說道,“瞞著師兄闖入魔淵當中,師弟是把師兄當成什麼人了?”
“或者說,師弟從來就冇有信過師兄?”
燕溪山辯駁道:“不是的師兄!”
而他身後的江無恙在聽到來人不善的語氣時,尤為憤懣,他在燕溪山手下的百年,哪一次見到的不是魔尊威震魔界,說一不二的場景?
還是頭一次聽到他爹爹有了讓步之意。
江無恙理所當然地站出來,替燕溪山說道:“你又是什麼人,敢怎麼對我爹爹說話?”
“爹爹?”明無隅玩味地說道,“師弟不打算解釋些什麼?”
江無恙在見到明無隅的瞬間就不動了,他仔細掃過明無隅的五官,驚異的發現兩人長得格外相似,隻不過他的五官生得冇有明無隅的好,即使這樣他也一時間震在原地,過了好久才愣愣地看向燕溪山,呆呆地問道:“爹爹,他是誰?”
燕溪山回過神,在接觸明無隅的瞬間手也顫抖起來,卻也堅定地把江無恙拉到身後,掩耳盜鈴般擋住江無恙異常的眼睛說道:“我會解釋的師兄。”
明無隅凝視著燕溪山,儘管他夜間的眼睛與白日裡一樣,冇有任何異常,但在燕溪山眼中卻紅得不正常。
明無隅篤定地說道:“你怕我殺他,師弟。”
江無恙遲鈍地意識到能被燕溪山稱為師兄的男人,好像就是那個坐在高台,毫不猶豫打下神光抹去燕溪山的仙主。
昔年,仙主與燕溪山並稱仙山雙璧。
明無隅握住燕溪山顫抖得有些發冷的手,輕聲問道:“師弟,我為什麼要殺我們兩的血脈呢?”
揭開真相之時,燕溪山像是被凍在了原地,無論如何努力也擠不出半個字。
明無隅像是洞悉了燕溪山的想法,揮手拎出江無恙,指著那隻格外邪異的右眼說道:“是因為這個嗎?”
江無恙呆呆地看著兩個人,一時間也說不出什麼話,但當明無隅指向他的眼睛時,他也不禁疑惑起來。
就見明無隅手掌上凝成一麵能夠照出汗毛的水鏡,江無恙順著看去,就看到自己的臉被清晰地照在上麵。
那是一張與江無恙記憶裡完全不同的臉,五官間依稀能看到過去的影子,卻比之前更加深邃俊朗,臉型也更加流暢,是無論親敵也要歎一句儀容不凡的程度。
江無恙呆呆地看著水鏡,緊接著又看嚮明無隅,他比對著兩人的眼睛鼻梁,要很仔細才能看出其中的細微差彆,但隻是明眼人都能看出兩人深刻的血脈關係。
不過江無恙卻對明無隅的性彆冇有那麼驚訝,畢竟修仙界不似人間隻能男女生養,在修仙界,隻要有孕丹,無論男女都能誕下子嗣,修仙中人對此接受良好。
但真正掀起巨浪的還是江無恙看到自己純黑的右眼。
他霎時間明白了燕溪山為什麼會奇怪地看向自己,也明白燕溪山為什麼會擋住明無隅看向自己的眼神。
這不僅是燕溪山的師兄,他血脈上的父親,更是當今仙主、正道之首,修仙界說一不二的大乘期高階修士。
何況,明無隅是以無情道大成聲名遠揚。
按照正常無情道修士的道心,沾染魔氣的,無論是不相識之人,還是至親血脈,都隻有一個字:殺。
燕溪山很艱難地點頭說道:“我怕師兄容不下無恙,更怕天道治下,會將無恙打成魔族,永世不得出魔界。”
師兄無情道對他一人寬容,已是不可思議的事情了,燕溪山怎麼敢讓師兄麵對一個沾染魔氣的孩子?
明無隅不語,冰涼的手指強硬地插入燕溪山的指縫,擡手向江無恙展示兩人十指交叉的恩愛。
又礙眼似的把江無恙推遠些,這才說道:“不會的師弟,師兄以仙主的名義向師弟起誓,此生此世絕不會讓師弟落入兩難的境地,師兄會一直為師弟掃清前路的阻礙。”
“至於……無恙,師兄自然有法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