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尊的荊棘與神明甘泉 第137章 拿到的是假貨
沉淵那句“彆再回來”，像一句冰冷的詛咒，又像一句模糊的赦免，在雲芷耳邊嗡嗡作響。她什麼也顧不上了，腦子裡隻有一個念頭——逃！逃離這座吃人的魔宮，逃離斬荒那雙能將她焚燒殆儘的眼睛，逃離這令人窒息的、被當作棋子的命運！
她沿著沉淵指引的那條荒蕪小徑，拚命地奔跑。腳下的碎石硌得她生疼，帶刺的魔植刮破了她的夜行衣和麵板，火辣辣地疼。但她不敢停，不敢回頭，彷彿身後有無數惡鬼在追趕。夜風像刀子一樣刮過她的臉頰，冰冷的空氣灌入肺腑，帶來一陣陣尖銳的刺痛，卻也讓她混亂的大腦稍微清醒了一點。
這條路，果然如沉淵所示，守衛異常鬆懈。她隻遇到了一隊懶散的、幾乎在打瞌睡的低階魔兵，很輕易地就躲了過去。這不同尋常的順利，像一根細小的刺，紮在她狂跳的心臟上，但她沒有時間去深想。求生的本能壓倒了一切。
不知跑了多久，直到雙腿像灌了鉛一樣沉重，肺部火燒火燎，她纔敢在一個巨大的、散發著腐朽氣息的枯樹洞旁停下來，扶著粗糙的樹乾，大口大口地喘息。她回頭望去，魔宮那巍峨猙獰的輪廓已經隱沒在濃重的夜色和魔氣之後，隻剩下一個模糊而壓抑的陰影。
她……逃出來了？
真的逃出來了？
一種極度不真實的恍惚感籠罩了她。她下意識地伸手摸向懷裡——那個在她慌不擇路奔跑時，幾乎是無意識地、從一個看似不起眼的偏殿窗沿縫隙裡摳出來的、冰涼堅硬的小盒子。
當時，她隻是瞥見那偏殿窗沿有一道不明顯的縫隙，裡麵似乎有東西反射著微光。一種說不清的直覺，或許是月無垢反複強調的“幽冥魂燈”給她留下的執念，讓她鬼使神差地伸手進去，摸到了這個盒子。它不大，入手冰冷，材質非金非木，上麵刻著一些模糊的、看不懂的符文。
這就是……幽冥魂燈？或者至少是和它有關的東西？
雲芷的心跳得更快了，混合著劫後餘生的虛脫和一種病態的僥幸。如果這真的是魂燈，那她是不是……是不是就可以向師尊交代了？是不是就可以……不用被當作叛徒了？
這個念頭，像黑暗中唯一的光，支撐著她幾乎要散架的身體。她緊緊攥著那個冰冷的盒子，彷彿攥著唯一的救命稻草。
不能停留！必須儘快離開魔域！
她辨認了一下方向，朝著記憶中靈溪宗所在的大致方位，再次深一腳淺一腳地奔跑起來。魔域的土地荒蕪而崎嶇，空氣中彌漫的魔氣讓她呼吸艱難，靈力的運轉也滯澀無比。但她咬牙堅持著，心中隻有一個信念：回去！把東西交給師尊！
一路上，她像驚弓之鳥，躲避著一切可能存在的危險。幸運的是，似乎並沒有大規模的追兵。這讓她心中那點僥幸又擴大了幾分。也許……沉淵真的放過了她？也許……斬荒還沒有發現？
曆經千辛萬苦，在天色將明未明、魔域永恒的昏暗被一層更令人壓抑的灰白取代時，她終於找到了一處相對安全的山坳。這裡魔氣稀薄，有一個小小的、渾濁的水潭。她癱坐在水潭邊，渾身衣衫襤褸，布滿汙垢和細小的傷口，整個人狼狽不堪。
她顫抖著，用冰冷渾濁的潭水胡亂洗了把臉，試圖讓自己冷靜一些。然後，她迫不及待地、小心翼翼地，再次掏出了那個緊緊攥了一路的盒子。
現在，可以看看了。
看看她拚死帶出來的，究竟是什麼。
她的手指因為緊張和寒冷而不聽使喚，試了幾次，才終於摳開了那個看似沒有縫隙的盒蓋。
“哢噠”一聲輕響。
盒蓋彈開。
雲芷屏住呼吸，心臟幾乎停止了跳動，目光死死地投向盒子內部——
空的。
盒子裡麵，空空如也。
什麼也沒有。
沒有想象中光華流轉的神器，沒有幽冥魂燈那傳說中的、能牽引魂魄的幽光。甚至連一點灰塵都沒有。隻有盒子內壁光滑冰冷的質感，反射著她瞬間慘白的臉。
雲芷僵住了。
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那空蕩蕩的盒子內部。
彷彿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她用力眨了眨眼，甚至伸手進去摸索。指尖觸到的，隻有一片虛無的冰涼。
空的……
真的是空的……
怎麼會是空的？
她像是被抽乾了所有力氣，手臂頹然垂下，那個冰冷的空盒子“啪”一聲掉落在腳下的泥地上，發出一聲沉悶的輕響。
她怔怔地看著那個盒子，大腦一片空白。
過了好幾秒，一種遲來的、冰冷的、帶著巨大嘲諷意味的認知，才如同冰水般，緩緩浸透她的四肢百骸，最終彙聚到心臟，凍得她渾身劇烈地顫抖起來。
假的……
是假的！
這根本就是一個誘餌！一個精心佈置的陷阱！
從她那麼容易潛入藏寶閣附近，到沉淵恰到好處的出現和莫名其妙的“放水”，再到這條守衛鬆懈的“生路”，以及這個被她“僥幸”得到的、放在如此顯眼位置的“寶盒”……
一切的一切，根本就是一個圈套！
是誰？
是斬荒嗎？
他早就知道她會去偷？所以設下這個局，像貓捉老鼠一樣，看著她惶恐逃竄，看著她為得到一個空盒子而沾沾自喜？是為了羞辱她？還是為了……試探她？試探她是否真的會背叛？
還是……月無垢？
師尊是不是早就知道這是個陷阱？是不是故意讓她來送死？用她的命，來驗證什麼？或者，乾脆就是借刀殺人，除掉她這個可能已經“不乾淨”的棋子？
無論答案是什麼，結果都一樣。
她像個徹頭徹尾的傻子！
被玩弄於股掌之間！
她以為自己在掙紮求生，在努力完成任務，其實每一步，都走在彆人設計好的路上！她的恐懼，她的決心，她的僥幸……在設局者眼中，恐怕隻是一場無聊戲碼裡的拙劣表演！
信任？
無論是斬荒，還是月無垢，何曾給過她一絲一毫真正的信任？
她對於他們而言，自始至終，都隻是一件工具，一個可以隨意利用、隨意丟棄的……玩意兒。
一股巨大的、難以言喻的憤怒和屈辱，如同火山噴發般，從心底最深處猛地竄起！燒得她雙眼赤紅，渾身血液逆流！她恨不得仰天長嘯，將這被愚弄的憤懣全部嘶吼出來！
可張開口，發出的卻隻是一聲壓抑到極致的、如同受傷小獸般的嗚咽。
憤怒過後，是更深、更刺骨的寒意和絕望。
她該怎麼辦？
盒子是空的。任務失敗了。師尊那邊……她不敢想象月無垢得知訊息後的反應。而魔宮……她還能回去嗎？就算沉淵放了她一馬，斬荒會放過她嗎？那個瘋批魔尊，如果知道她真的試圖偷竊魂燈，會怎樣折磨她？
天下之大，竟似乎沒有她的容身之處。
前無去路，後無退路。
雲芷緩緩蜷縮起身體，將臉深深埋進膝蓋裡。冰冷的淚水終於不受控製地湧出，順著臟汙的臉頰滑落，滴在冰冷的泥土上，瞬間消失不見。
她緊緊抱住自己顫抖的身體，卻感覺不到一絲暖意。
隻有那個掉落在腳邊的、空空如也的盒子，像一雙冷漠的眼睛，無聲地嘲笑著她的天真和悲慘。
她到底做錯了什麼？
為什麼要這樣對她？
無聲的哭泣中，一種前所未有的孤獨和絕望，將她徹底吞噬。
比魔域的夜色，更濃，更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