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尊的荊棘與神明甘泉 第154章 自由的氣息
冰冷的、帶著濃重硫磺和腐朽氣味的空氣，像粗糙的砂紙一樣刮過雲芷的喉嚨和肺葉，帶來一陣劇烈的刺痛和咳嗽。
她彎下腰，雙手撐在膝蓋上，咳得幾乎要嘔出膽汁，眼前陣陣發黑。
身體因為極度的脫力和剛才穿越結界時的衝擊而劇烈顫抖著，每一塊肌肉都在尖叫著抗議。
但即便如此，一種難以言喻的、近乎戰栗的感覺，仍舊像電流般竄遍了她的四肢百骸。
自由。
她真的……逃出來了。
從那個華麗而絕望的牢籠，從那個瘋批魔尊的掌控下，逃出來了！
她強迫自己直起身，貪婪地、大口地呼吸著這令人作嘔卻“自由”的空氣。淚水毫無征兆地湧了上來，模糊了視線。不是因為悲傷，而是因為一種巨大的、不真實的解脫感，以及劫後餘生的虛脫。她抬手用力抹去眼淚，指尖觸碰到臉頰，是一片冰涼的濕潤。
不能停。
她猛地回頭，望向身後那道高聳入雲、散發著不祥幽光的巨大結界光壁。它如同一個沉默的、龐大的巨獸，依舊盤踞在那裡，將魔宮與這片荒原隔絕開來。光壁上能量流轉，隱約還能看到內部魔氣翻湧的影子。追兵……隨時會來！斬荒……他絕不會放過她！
這個認知像一盆冰水，瞬間澆熄了她心中剛剛燃起的一點微弱的暖意，取而代之的是更加刺骨的寒意和緊迫感。
她必須立刻遠離這裡！越遠越好！
雲芷咬緊牙關，強壓下身體的極度不適和喉嚨口的腥甜，辨明瞭一個方向——那是她記憶中，大致通往仙魔邊境的方位。儘管記憶模糊，儘管前路未知，但這是她唯一的希望，唯一的生路。
她開始奔跑。
腳步是虛浮的，踉蹌的。長時間的囚禁和虛弱，讓她的雙腿如同灌了鉛一般沉重。荒原的地麵崎嶇不平，布滿了尖銳的碎石和暗紅色的裂縫，她好幾次都險些摔倒。冰冷的寒風如同刀子般割在她單薄的衣衫上，讓她瑟瑟發抖。
但她沒有停下。
每一步踏在堅硬的土地上，帶來的不再是鎖鏈拖拽的屈辱聲響，而是實實在在的、屬於她自己的腳步聲。儘管沉重，儘管艱難，卻充滿了力量。那是求生的力量，是掙脫束縛後，哪怕遍體鱗傷也要向前狂奔的力量！
她的發絲在夾雜著血腥氣的風中淩亂地飛揚，蒼白的麵頰被風吹得生疼，嘴唇乾裂出血。可她不管不顧，隻是拚命地向前跑，向著那片被血色霧氣籠罩的、彷彿沒有儘頭的荒原深處奔去。
周圍的景象詭異而可怖。
天空是永恒壓抑的血紅色，濃稠的雲層低低地壓著，彷彿隨時會滴下血雨。大地是龜裂的暗紅色，寸草不生，隻有一些扭曲的、如同枯骨般的怪石零星散佈。空氣中彌漫著硫磺的刺鼻、血液的腥甜，還有一種植物腐爛後的惡臭，混合成一種令人作嘔的、獨屬於魔域的氣息。遠處，不時傳來低沉而模糊的魔物嘶吼聲，聲音在空曠的荒原上回蕩，更添幾分陰森和危險。
自由？
雲芷一邊奔跑，一邊在心裡苦澀地自問。
這真的是她渴望的自由嗎？
從一座精緻的牢籠，逃入了一片更加廣闊、更加危險的死亡絕地。前有未知的魔物和險境，後有隨時可能追來的、暴怒的魔尊。她的體力在飛速消耗，身上沒有任何補給，甚至沒有一件像樣的武器。
這自由，脆弱得如同暴風雨中搖曳的燭火，隨時可能熄滅。
可是……
她深吸一口氣，儘管那空氣讓她肺部灼痛。
可是，這空氣是流動的！
這天地是廣闊的！
她可以向前跑，可以向左轉，可以向右拐！沒有任何牆壁阻擋她，沒有任何鎖鏈束縛她！她的命運，在這一刻，是掌握在她自己跌跌撞撞的腳步裡的！
哪怕這自由短暫如曇花一現，哪怕下一秒就可能被追上、被撕碎，但這一瞬間的、無拘無束的感覺，依舊像最甘甜的毒藥，讓她沉迷，讓她願意用一切去交換！
她想起在魔宮裡那些暗無天日的日子，想起腳踝上沉重的鎖鏈，想起斬荒那雙時而瘋狂時而冰冷的猩紅眸子……一股更強大的力量從疲憊的身體深處湧出，支撐著她繼續奔跑。
不能停！
停下來就是死！
她像一隻受了重傷卻不肯放棄的幼獸，在危機四伏的荒原上，憑借著本能和一股不屈的狠勁，拚命地向著希望渺茫的遠方奔逃。
她的身影，在廣袤而死寂的荒原上，顯得如此渺小，如此孤獨。
如同一粒投入血海的塵埃，隨時可能被吞噬。
但此刻，這粒塵埃，卻在燃燒著屬於自己的、微弱而倔強的光芒。
自由的味道。
是冰冷的。
是痛苦的。
是充滿危險的。
卻也是……讓她甘之如飴的。
她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雙腿麻木得幾乎失去知覺，直到肺裡的空氣像被抽乾了一樣火辣辣地疼，直到眼前的景物開始模糊旋轉，她才終於力竭，一個踉蹌，重重地摔倒在地。
尖銳的碎石硌破了她的手肘和膝蓋，帶來一陣刺痛。
她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息著，汗水混合著淚水，滴落在暗紅色的泥土裡。
回頭望去，那道巨大的魔宮結界，已經變成了遙遠天際線下一條模糊的暗紫色細線。
她……真的離開一段距離了。
暫時……安全了？
這個念頭剛升起，一陣強烈的眩暈便襲擊了她。
體力透支和神力消耗過度的後遺症，如同潮水般湧來。
她的視線開始模糊，耳邊嗡嗡作響。
在徹底失去意識的前一刻，她彷彿看到，遠處血色的霧氣中，似乎有什麼東西……在蠕動。
帶著不祥的氣息。
自由的第一課。
便是直麵……無處不在的死亡陰影。
她的指尖，無意識地摳進了冰冷的泥土裡。
意識，沉入了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