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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尊的荊棘與神明甘泉 第51章 心軟照顧他,是錯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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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夜,漫長得像一個世紀。

雲芷被斬荒緊緊箍在懷裡,像一個人形抱枕,動彈不得。他滾燙的體溫和沉重的呼吸近在咫尺,每一次心跳的震動都清晰地傳遞到她身上。她僵直著身體,不敢睡,也不敢動,生怕一點細微的動靜就會驚醒這頭沉睡的、受傷的猛獸。

窗外的血月之光漸漸黯淡,被一種更沉滯的灰白取代。黎明將至。斬荒的呼吸終於徹底平穩下來,陷入了深沉的睡眠。緊鎖的眉頭舒展開一些,環著她的手臂力道也鬆懈了幾分,但依舊沒有鬆開。

雲芷小心翼翼地、極其緩慢地抬起頭。借著微弱的晨光,她看到斬荒蒼白的臉上有了一絲微不可察的血色,但嘴唇依舊乾裂。他睡得很沉,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陰影,褪去了清醒時的暴戾和瘋狂,竟顯出幾分難得的安寧,甚至……脆弱。

這個認知讓雲芷心頭莫名一澀。她迅速移開目光,不敢再看。心底有個聲音在尖銳地警告:彆被假象迷惑!他是魔尊,是毀了你一切的仇人!他的脆弱隻是暫時的,等他醒來,依舊是那個喜怒無常的瘋子!

可目光掃過他胸口那處被自己笨拙包紮的傷口,看到紗布邊緣隱隱滲出的淡紅,她的手指還是不受控製地蜷縮了一下。

天亮了。殿外傳來了極其輕微、帶著試探意味的腳步聲,停在門口。是琉璃。她大概感知到殿內氣息平穩,纔敢靠近。

雲芷輕輕動了一下,試圖掙脫斬荒的懷抱。她一動,斬荒的手臂立刻下意識地收緊,喉嚨裡發出一聲不滿的咕噥,像被搶走玩具的孩子。雲芷嚇得立刻不敢再動。過了好一會兒,感覺他再次沉睡過去,她才用更輕的力道,一點一點,終於將自己的手臂抽了出來。

她幾乎是手腳並用地爬下床榻,雙腿因為長時間保持一個姿勢而痠麻無力。她扶著床柱站穩,深吸了幾口氣,才感覺冰冷的空氣重新灌入肺腑,驅散了一些被他體溫烘烤出的燥熱。

她走到殿門邊,輕輕拉開一條縫隙。琉璃端著清水、傷藥和清淡的粥食,臉色蒼白地站在外麵,眼神裡充滿了恐懼和詢問。

“尊上……他……”琉璃的聲音壓得極低,幾乎聽不見。

“睡了。”雲芷也低聲回答,側身讓她進來。她自己的聲音沙啞得厲害。

琉璃輕手輕腳地走進來,將東西放在桌上,目光飛快地掃過床榻上沉睡的斬荒,又迅速低下頭,不敢多看。她將一瓶散發著清涼氣息的黑色藥膏遞給雲芷,用氣聲道:“這是……青蘅大人留下的傷藥,對魔氣侵蝕的傷口有奇效。”

雲芷接過冰涼的藥瓶,點了點頭。

琉璃不敢多留,立刻退了出去,彷彿多待一秒都會窒息。

殿內又隻剩下他們兩人。不,應該說,隻剩下清醒的她和沉睡的他。

雲芷看著桌上的清水和藥膏,又回頭看了看榻上那個身影。內心天人交戰。

走吧。現在離開。他已經穩定下來,自有魔醫會照料。你做的已經夠多了,甚至……太多了。對一個仇人。

可是……腳步像灌了鉛,挪不動。

那傷口……還在滲血。琉璃拿來的藥,看起來比她那拙劣的包紮要好得多。

萬一……萬一傷口惡化呢?

萬一他死了……

這個念頭讓她心臟猛地一抽,一種莫名的恐慌攫住了她。不是擔心他死了自己會怎樣,而是……一種更純粹的,對生命消逝本身的抗拒。

她咬了咬牙,最終還是端起了水盆和藥膏,重新走回榻邊。

斬荒依舊沉睡,對她的靠近毫無所覺。雲芷跪坐在榻邊,用沾濕的乾淨布巾,小心翼翼地擦拭他乾裂的嘴唇和額頭的冷汗。她的動作很輕,生怕驚醒他。

然後,她深吸一口氣,開始解昨天包紮的那個醜醜的結。手指不可避免的觸碰到他的麵板,依舊冰涼,但比昨夜多了些許溫度。她屏住呼吸,一點點揭開被血浸透的紗布,露出下麵猙獰的傷口。傷口周圍的黑色魔氣似乎被壓製了一些,但依舊盤踞不散。

她按照琉璃的提示,用手指蘸取那冰涼的黑色藥膏,極其輕柔地塗抹在傷口上。藥膏觸碰到皮肉的瞬間,斬荒的身體幾不可察地繃緊了一下,發出一聲極輕的悶哼,但沒有醒來。

雲芷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動作更加輕柔,像對待易碎的琉璃。塗好藥,她用乾淨的紗布重新仔細包紮,這次比昨天熟練了一些,雖然依舊算不上好看,但至少整齊了不少。

做完這一切,她已是滿頭細汗。她端起那碗溫熱的、散發著淡淡藥香的清粥,用玉勺舀起一點,湊到斬荒唇邊。

他閉著眼,本能地抗拒了一下,眉頭蹙起。

雲芷耐心地等著,沒有強迫。過了一會兒,或許是因為乾渴,或許是嗅到了食物的氣息,他微微張開了嘴。

雲芷小心地將粥餵了進去。他吞嚥得很慢,喉結滾動,長長的睫毛像蝶翼般輕輕顫動。整個過程,他異常地配合,甚至帶著一種……近乎馴順的依賴感。

這種從未有過的“平和”互動,讓殿內的氣氛變得詭異而尷尬。沒有命令,沒有強迫,隻有她笨拙的照顧和他無意識的接受。空氣中彌漫著藥香和粥米的清淡氣息,暫時衝淡了血腥味。

雲芷一邊喂粥,一邊心情複雜地看著他。此刻的斬荒,收斂了所有利刺,安靜得像個……需要被照顧的重傷者。這幅畫麵,與她記憶中那個暴戾、偏執的魔尊形象格格不入。

一絲極其微弱的、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暖意,像投入冰湖的石子,在她心底漾開一圈小小的漣漪。但隨即,更強烈的警鈴在她腦中瘋狂拉響!

危險!這太危險了!

這短暫的“溫和”絕對是假象!是建立在他重傷虛弱、神誌不清的基礎上的!一旦他恢複,想起此刻的“不堪”和“依賴”,以他那扭曲的性子,必然會感到屈辱和憤怒!到時候,她的這點“心軟”,很可能成為他遷怒和加倍折磨的理由!

她這是在玩火!是在給自己掘墓!

雲芷猛地清醒過來,喂粥的動作變得僵硬。她看著斬荒依舊安靜吞嚥的樣子,心裡充滿了後怕和自責。

她不該心軟的。

對仇人心軟,就是對自己殘忍。

這看似平靜的照顧,或許正是更大風暴來臨前,最致命的序曲。

她加快了喂粥的速度,隻想儘快結束這令人心神不寧的任務。最後一勺粥喂完,她幾乎是立刻站起身,退開幾步,拉開了與床榻的距離。

彷彿這樣,就能割斷那剛剛滋生出的、危險的連線。

斬荒似乎感覺到了她的離開,無意識地動了動,但終究沒有醒來。

雲芷站在殿中央,看著重新陷入沉睡的他,又看了看自己沾著藥膏和粥漬的手指,心裡一片冰涼。

她知道,有些東西,一旦開始,就再也回不去了。

這錯誤的開始,會將她和這個瘋子,推向怎樣不可預知的深淵?

她不敢想。

隻覺得前途,一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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