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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尊的荊棘與神明甘泉 第88章 寒潭夜的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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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暗。

無邊無際的黑暗。

冰冷。

浸透骨髓、凍結靈魂的冰冷。

雲芷的意識像一片脆弱的浮冰,在蝕骨寒潭的死寂深淵中載沉載浮。她感覺不到自己的身體,彷彿四肢百骸早已被凍成齏粉,消散在這片永恒的極寒之中。唯有那深入神魂的劇痛,像無數根燒紅的鐵針,反複穿刺著她殘存的知覺,提醒著她還“活著”這個殘酷的事實。

時間失去了意義。

也許隻過了一瞬。

也許已過了千年。

在這片連光線和聲音都被凍結的絕對領域裡,她的思維變得極其緩慢,卻又異常清晰。過往的記憶碎片,如同被冰封的蝴蝶,在瀕死的意識中掙紮著、無序地翻飛起來。

她看到了斬荒。

不是那個高高在上、冷酷暴戾的魔尊。

而是更早一些……在她剛被擄來,尚且帶著幾分懵懂和倔強的時候。他有時會盯著她的臉出神,猩紅的眸子裡翻湧著她看不懂的、極其複雜的痛苦和……一絲近乎脆弱的迷茫。那時他偶爾的觸碰,雖然依舊帶著不容置疑的掌控,卻似乎……沒有後來那般純粹的暴戾。

為什麼?

是因為那時,他還能在她這張臉上,找到更多“她”的影子嗎?

這個念頭像一根冰刺,紮得她心口一痛。

緊接著,是素婉模糊的影像。那隻是一個基於他人隻言片語和斬荒恍惚眼神拚湊出的幻影。白衣勝雪,慈悲溫柔,像春日最暖的風,能融化世間一切冰雪。可就是這樣一個人,卻成了她一切苦難的根源。她的存在,像一道無法逾越的鴻溝,橫亙在她和斬荒之間,也像一座沉重的大山,壓得她喘不過氣,讓她永遠活在一個死人的陰影下。

不甘。

濃烈的不甘,像毒火,在冰封的心湖底悄然燃燒。

憑什麼?

憑什麼她要承受這些?

憑什麼她的人生,要成為另一個人存在的注腳?

仙門的景象也浮現出來。師尊月無垢清風霽月般的麵容,靈溪宗山門前那棵老鬆,同門師姐弟們練劍時灑下的汗水……那些平淡卻溫暖的過往,此刻回想起來,竟遙遠得像上輩子的事情。那是她的根,是她原本應該擁有的、簡單而自由的人生。

想回去。

她想回去!

這個念頭,如同黑暗中驟然劃過的閃電,帶來了瞬間的光明,也帶來了更深的絕望。

回不去了。

她被困在這裡,困在這個瘋子的身邊,困在這片連希望都能凍結的寒潭之底。

冷。

太冷了。

意識又開始模糊,向著更深的黑暗沉淪。死亡的陰影如同巨大的蝠翼,緩緩覆蓋下來,帶著誘人的安寧。放棄吧……放棄就不痛了……放棄就解脫了……一個充滿誘惑的聲音在心底低語。

就在這時——

丹田深處,那縷微弱得幾乎感知不到的翠色神力,再次極其頑強地、跳動了一下!

這一次,比之前清晰了一絲!

伴隨著這跳動,一股極其微弱的暖意,如同早春破土而出的第一縷嫩芽,艱難地穿透了重重冰封,在她幾乎凝固的經脈中,流淌開一絲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生機。

這暖意太微弱了,根本無法驅散周身的嚴寒,反而更像是一種徒勞的掙紮。但就在這暖意流過的瞬間,雲芷混沌的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個極其模糊的、陌生的片段——

不是她的記憶。

那是一片無邊無際的、枯萎焦黃的大地。天空是灰暗的,沒有太陽,也沒有月亮。萬物死寂,沒有一點綠色。風中帶著絕望的塵埃氣息。而在那片荒蕪的中心,似乎有一個模糊的身影,穿著綠色的衣裙,跪在地上,雙手捧著什麼,周身散發著一種……悲傷而強大的氣息。那氣息,讓她感到一種莫名的熟悉和……心悸。

那是誰?

春神……句芒?

這個念頭如同驚雷,炸得她殘存的意識猛地一顫!

與此同時,外界極致的寒冷,彷彿觸發了某種深藏在本能中的對抗意識。那縷微弱的神力,不再隻是無意識地閃爍,而是開始極其緩慢地、沿著某種玄奧的軌跡,在她凍僵的經脈中極其艱難地執行起來。它所過之處,依舊冰冷刺骨,但卻奇異地……將那些侵入骨髓的寒毒,稍稍逼退了一線!

就像一滴溫水,滴入浩瀚的冰海,瞬間就會被同化,但它確確實實,存在過。

這種對抗是如此的微不足道,如此的絕望。就像一隻螢火蟲,試圖照亮整個黑夜。

但正是這微不足道的對抗,這絕望中的一絲本能掙紮,讓雲芷即將徹底沉淪的意識,抓住了一根脆弱的稻草。

不能死。

她還不能死。

她是誰?

她是雲芷。

不是任何人的替身!

她體內,有著連她自己都不完全瞭解的力量。

她還有未儘的恩怨。

還有……想回去的地方。

一股極其虛弱、卻異常堅韌的意誌,如同石縫中鑽出的野草,頂著千斤重壓,一點點凝聚起來。她開始不再被動地承受寒冷,而是嘗試著,用那幾乎不存在的意念,去引導、去催動丹田內那縷微弱的神力,哪怕隻能讓它執行得快上一絲,暖意多上一分!

這個過程痛苦而漫長。

每一次意唸的集中,都像在撕裂她凍僵的靈魂。

但她沒有放棄。

牙齒在打顫,雖然發不出聲音。

血液幾乎凝固,但心臟仍在以微不可察的頻率跳動。

她靠著一股近乎本能的、對“生”的渴望,和對“自我”的最後堅守,在這片象征著死亡和終結的蝕骨寒潭中,硬生生地挺著。

像一粒被深埋冰原之下的種子。

在絕對零度中。

等待著。

或許永遠等不到春天。

但等待本身,就是一場沉默的反抗。

夜色深重。

折磨,遠未結束。

但黑暗中,那粒名為“雲芷”的種子,未曾熄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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