謀世盛唐 第301章 燭火不眠定乾坤，拂曉將至見分曉

    勤王軍帳內的燭芯爆了個燈花，將趙承煜的影子投在《破陣圖》上，像頭蓄勢待發的猛虎。他指尖在圖上的黑風穀三字上重重一點，案上的銅爵被震得叮當響——陳老離去已有一個時辰，帳外的更漏已敲過四更，天快亮了。

將軍，陳老的話不無道理。副將捧著剛沏好的濃茶進來，茶湯在杯中晃出金圈，叛軍的糧草隊明日午時會經過鷹嘴崖，那是他們唯一的補給線。若我軍與義軍聯手劫了這隊糧草，黑風穀的叛軍不出三日就得潰散。

趙承煜卻端起茶盞，遲遲未飲。茶香漫過鼻尖時，他忽然想起三年前北境之戰——那時他率靖安軍被困雪山，援軍遲遲不到，最後是靠著啃馬骨才撐到突圍。你信林羽？他喉結滾動，義軍崛起不過半年，憑什麼能在黑風穀拖住叛軍主力？

副將剛要開口，帳外突然傳來急促的馬蹄聲。親兵撞進帳時，甲葉上還沾著血：將軍！叛軍夜襲鷹嘴崖！是林將軍的義軍在那兒設了伏，讓我們速去支援！

趙承煜猛地站起，腰間佩劍出鞘：帶多少人？

三千！林將軍說，他們能撐到天明，就看我們敢不敢來！

帳內眾將皆露驚色。鷹嘴崖地勢險要，叛軍夜襲必是精銳，義軍以三千人硬撼，無異於以卵擊石。將軍，這怕是陷阱！有將領急道，林羽想借叛軍之手消耗我軍！

趙承煜卻盯著帳外的黑暗，那裡隱約傳來沉悶的廝殺聲，像有無數柄重錘砸在人心上。他突然將佩劍往地上一拄，劍穗掃過《破陣圖》：傳我令，全軍出擊！帶足火箭，直奔鷹嘴崖！

將軍！

若林羽是真心合作，我們不能讓他死在那兒！趙承煜翻身上馬，玄甲在月光下泛著冷光，若他是詐，我趙承煜就是戰死，也得看看這義軍的骨頭有多硬！

靖安軍的馬蹄聲如驚雷滾過荒原時，鷹嘴崖上的廝殺正到白熱化。林羽左臂中了一箭，鮮血浸透了玄甲，卻仍舉著虎頭槍死死釘在崖口。他身後的義軍已不足千人，叛軍的雲梯卻像毒蛇般攀上崖壁，領頭的叛將狂笑著揮刀砍來：林羽！你的援軍呢？趁早降了，還能留你全屍！

林羽一槍挑開對方的刀，槍尖上的血珠濺在臉上：老子的援軍，在路上！

話音未落，遠處突然亮起一片火光，像銀河墜落在荒原。靖安軍的號角聲穿雲裂石，趙承煜的怒吼震得崖壁都在顫：靖安軍在此！叛軍小兒，拿命來！

火箭如暴雨般射向叛軍陣中，瞬間燃起熊熊大火。叛軍腹背受敵，陣腳大亂。林羽看著那麵熟悉的軍旗，突然放聲大笑，笑聲震落了崖頂的積雪：趙將軍！我就知道你會來！

趙承煜策馬衝到崖下，仰頭看見林羽染血的笑臉，突然也笑了：接住！他解下腰間的長弓，奮力擲上崖去。

林羽接過長弓，弓弦尚未拉滿，已有叛軍爬上崖頂。他側身躲過刀鋒，反手一箭射出，正中那叛將咽喉。箭簇穿透脖頸的脆響裡，他對趙承煜揚聲喊道：按《破陣圖》左路！我守崖頂，你斷後路！

兩支部隊，一支在崖上，一支在崖下，竟憑著半幅殘圖的默契，瞬間織成一張天羅地網。叛軍在火海中哭嚎逃竄，卻被靖安軍的盾陣逼回崖底，又被義軍的滾石砸得粉身碎骨。

天矇矇亮時，廝殺聲漸漸平息。林羽拄著槍走下崖，趙承煜正站在屍堆前擦拭佩劍。兩人目光相撞，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硝煙與信任。

你的箭法不錯。趙承煜拋過來一個水囊。

林羽接過，仰頭灌了一大口，水順著嘴角淌進染血的衣襟：你的盾陣，比傳聞中更硬。

朝陽躍出地平線時，兩支部隊的士兵正合力掩埋屍體。靖安軍的傷兵幫義軍包紮傷口，義軍的夥夫給靖安軍送去熱粥，昨夜的戒備與猜忌，早已被血火洗得乾乾淨淨。

趙承煜望著這一幕，突然對林羽道：黑風穀的叛軍，何時動手？

林羽指向東方的霞光：等這輪太陽升到正中，我們就按圖行事。

趙承煜重重點頭，兩雙手在晨光中緊緊相握，掌心的老繭與新傷硌在一起，卻比任何盟約都更堅實。

遠處的黑風穀，叛軍仍在酣睡，他們不知道，一場由徹夜抉擇換來的合擊，即將將他們徹底碾碎。而這破曉時分的握手，已註定了叛軍覆滅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