謀世盛唐 第69章 叛軍情報
馬蹄聲撞在山穀間的迴音還沒散,林羽指節已攥得發白——那聲音太密了,不是斥候探查時的零星馬蹄,是成百上千匹馬踩在地上的震動,連腳下的土都跟著微微發顫。身旁的親兵悄悄把弓拉滿,箭尖對著穀口方向,喉結滾動著:「將軍,看塵土的規模,至少是千人隊。」林羽沒說話,隻是從懷中摸出塊磨得光滑的木牌,那是前幾日抓的叛軍探子身上搜出的,牌麵刻著「鎮北軍前哨」,邊緣還沾著點沒洗乾淨的硫磺粉。他盯著木牌上的刻痕,忽然低聲道:「不管是前哨還是主力,弓上弦,刀出鞘,等靠近了再看。」
風裡漸漸裹著金屬碰撞的脆響,還有叛軍特有的粗吼聲——他們說話總帶著股沙啞的腔調,像是常年喝冷酒磨的。不多時,一道灰影從穀口衝了出來,馬上的人穿著熟悉的灰布短打,腰間掛著鋸齒彎刀,看見林羽一行人,立刻勒住馬,右手按在刀柄上:「是林羽將軍嗎?屬下是派去查探的斥候,有緊急情報!」
林羽示意親兵放下弓,那斥候才滾鞍下馬,膝蓋剛沾地就急著開口,唾沫星子混著塵土噴出來:「將軍!叛軍主力真的在百裡外的黑風穀集結了,屬下混在砍柴的村民裡靠近過,光帳篷就搭了三裡地,插的『鎮北』旗能遮住半邊天!」他伸手往懷裡掏,指尖還在抖,摸出張皺巴巴的草紙,上麵用炭灰畫著歪歪扭扭的陣型,「他們分了三隊,左隊是騎兵,馬蹄鐵都裹著布,右隊是步兵,每人背了個竹簍,裡麵裝的全是硫磺和火摺子,看樣子是要火攻!」
「多少人?」林羽接過草紙,指尖按在騎兵陣的標記上,那地方正是野狼穀的必經之路。
「至少五萬!」斥候嚥了口唾沫,聲音壓得更低,「屬下還聽見他們的將領說話,說三日後卯時出發,走官道穿野狼穀,直撲長安西城門——他們知道長安守軍少,想一舉拿下!」
林羽捏著草紙的手緊了緊,炭灰畫的線條被揉得發毛。五萬精銳,三日後抵達,義軍滿打滿算才三千人,連叛軍的零頭都不夠。他抬頭望向長安方向,遠處的城樓在霧裡隻露個尖,城裡還有幾萬百姓等著守,根本退不得。「你再去一趟黑風穀,」林羽把木牌塞回斥候手裡,「盯著他們的糧草隊,看清楚糧草囤在哪,有沒有哨兵看守,一有動靜立刻回報,注意彆暴露自己。」斥候抱拳應了,翻身上馬時,馬鞍上的灰布還往下掉了兩根線頭,和叛軍短打的布料一模一樣——那是他混進去時特意換的。
回到營地,中軍大帳的燭火已經點上,將領們見林羽進來,都騰地站起身。林羽把草紙往案上一鋪,炭灰畫的陣型在燭火下格外紮眼:「叛軍五萬,三日後走野狼穀攻長安,左騎右步,還帶了火攻的家夥。」
帳內瞬間靜下來,隻有燭火劈啪的聲響。負責訓練的將領先開口,聲音有點發緊:「將軍,咱們的兵大多是剛投營的農夫,連陣法都沒練熟,正麵拚肯定不行。」
「所以不拚正麵。」林羽指尖點在野狼穀的位置,那裡在地圖上是道狹長的口子,兩側都是陡峭的山壁,「野狼穀是他們的必經之路,兩側山壁夠高,能藏人,也能往下扔滾木礌石,咱們就在這設伏。」他頓了頓,又指向草紙上的糧草隊標記,「但光設伏不夠,叛軍五萬張嘴要吃飯,糧草是他們的命門,得派一支小隊繞後燒糧,斷了他們的補給。」
「可訓練怎麼辦?」另一位將領皺著眉,「就算設伏,士兵們不會配合也沒用,上次演練還有人把箭射偏了。」
「從現在起,取消休息,日夜練。」林羽的聲音沒起伏,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勁,「各營分兩隊,一隊練箭,重點練『俯射』,站在土坡上往下麵的靶射,模擬從山壁往下射叛軍;一隊練陣法,就練『錐形陣』,等叛軍亂了,從側麵衝進去切他們的隊伍。」他看向負責後勤的將領,「糧草、兵器、滾木,兩日內必須備齊,尤其是箭矢,要多做些帶火油的火箭,對付他們的騎兵。」
「火箭?」後勤將領愣了一下,「咱們沒那麼多火油。」
「去長安城裡的油坊調,就說義軍要守長安,讓他們先把油賒給咱們,戰後加倍還。」林羽的目光掃過眾人,「現在不是省的時候,長安丟了,咱們所有人都沒活路。」
將領們齊聲應了,剛要轉身,林羽又喊住他們:「告訴士兵們,叛軍是什麼樣的——他們燒過陳家坳,殺過手無寸鐵的百姓,這次去長安,也是要燒殺搶掠。咱們守的不隻是野狼穀,是城裡的爹孃妻兒,是自己的家。」
帳簾開合間,腳步聲迅速傳遍營地。訓練場上,土坡很快堆了起來,士兵們背著弓箭往上爬,有的箭桿上還綁著布條,蘸了火油,點燃後射向下麵的草靶,火舌在夜裡能竄起半人高;山壁下,士兵們扛著滾木往上麵運,木頭撞在石頭上,發出沉悶的響聲;後勤處,油坊送來的火油裝了十幾大缸,士兵們正把麻布剪成條,裹在箭桿上,空氣中滿是油味和硫磺味。
林羽巡營時,走到訓練場,看見個十七八歲的新兵,正對著草靶練箭,手還在抖,箭射出去偏了老遠。新兵見林羽過來,臉一下紅了,攥著弓的手更緊:「將軍,我……我總射不準。」
林羽接過弓,搭箭拉弦,瞄準草靶的中心——那裡畫著個灰布短打的人影,胸口還畫了個「鎮北」腰牌的標記。「想著這靶就是叛軍,」林羽鬆開手,箭「嗖」地射出去,正中腰牌的位置,「他們殺了你的同鄉,燒了你的房子,你射的不是靶,是報仇的箭。」新兵盯著草靶上的箭,慢慢抬起頭,眼神裡的慌亂少了點,多了點狠勁,重新拿起弓時,手穩了些。
三日後卯時,天剛矇矇亮,野狼穀兩側的山壁上已經藏滿了義軍。林羽趴在最前麵的岩石後,手裡攥著佩劍,劍鞘上的鋸齒劃痕在晨光下很明顯——那是上次和叛軍先鋒交手時留下的。遠處傳來馬蹄聲,比斥候說的更密,還夾雜著叛軍的吼聲,粗啞的腔調撞在山壁上,迴音一層層傳過來。
「來了。」林羽低聲道,身邊的親兵立刻舉起一麵小紅旗,山壁兩側的士兵瞬間屏住呼吸,連弓箭上的火油都沒敢晃。
最先進入穀口的是叛軍前哨伍長趙三,他攥著腰間的鋸齒彎刀,指節因為用力泛白。心裡其實發虛——上次跟著去燒陳家坳,看見滿院的屍體時,他就夜裡睡不著覺,可副將說「不跟著殺,就先殺你」,他隻能把愧疚壓在心底。此刻盯著兩側山壁,雜草晃得他眼暈,總覺得草裡藏著人,可想起副將「漏了動靜就砍頭」的話,還是硬著頭皮往前走,嘴裡還強裝鎮定地喊:「都仔細點!彆讓義軍的探子摸過來!」其實他心裡清楚,義軍要是真在,自己這點人根本不夠打。
前哨走了半柱香的時間,後麵的大部隊才進來。騎兵隊的李疤臉走在最前麵,臉上的刀疤在晨光下泛著紅——那是上次跟林羽交手時留下的。他舔了舔嘴唇,心裡滿是得意:五萬打三千,跟捏死螞蟻一樣,等拿下長安,城裡的金銀珠寶隨便搶,到時候就不用跟著主帥受氣了。他摸了摸馬鞍旁的酒囊,灌了口冷酒,催著馬往前走,根本沒看兩側山壁——在他眼裡,義軍就是群沒經過訓練的農夫,根本不敢設伏。
步兵隊的王小二背著裝滿硫磺的竹簍,肩膀被壓得生疼。他是上個月被抓來的壯丁,家裡還有老婆孩子等著他回去。心裡一直盼著叛軍輸,可竹簍裡的硫磺沉甸甸的,像壓著他的命——隻要稍微慢一點,後麵的督戰隊就會用鞭子抽他。他偷偷往兩側山壁看,希望能看見義軍的影子,又怕真看見後自己先被砍死,腳步不由得亂了,竹簍裡的硫磺掉了些在地上,黃瑩瑩的粉末沾在鞋上。
等叛軍隊伍過了大半,穀口被騎兵堵得嚴嚴實實,李疤臉正琢磨著「到了長安先搶哪家商鋪」,突然聽見頭頂傳來「轟隆隆」的響聲。還沒反應過來,就看見滾木礌石從山上滾下來,身邊的馬瞬間受驚,揚起前蹄把他甩在地上。他爬起來時,胳膊已經擦破了皮,心裡的得意瞬間變成慌——怎麼真有埋伏?五萬大軍怎麼會被堵在這?
「慌什麼!都拿起刀!」李疤臉嘶吼著,想把士兵們聚起來,可話音剛落,帶火的火箭就射了過來。王小二看見火箭落在旁邊士兵的竹簍上,硫磺瞬間燒起來,火舌竄到自己胳膊上,燙得他直叫。他趁機把竹簍扔在地上,心裡隻有一個念頭:跑!可剛轉身,就看見督戰隊舉著刀衝過來,他又隻能停下腳步,雙手發抖地撿起地上的彎刀。
林羽見時機到了,揮了揮手,義軍舉著長槍衝下來,擺成錐形陣直插步兵隊。趙三看見義軍衝過來,心裡的恐懼終於壓過了害怕,轉身就想跑,可沒跑兩步就被長槍刺穿了肩膀。他倒在地上,看著義軍士兵的臉,突然喊:「我不是自願的!我是被逼的!」可沒人理他,戰場上的喊殺聲蓋過了他的求饒。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馬蹄聲,繞後燒糧的小隊回來了。李疤臉聽見「糧草燒了」的喊聲,心裡一下涼了——沒了糧草,就算衝出去也會餓死。他想起主帥說的「拿下長安有賞」,現在隻覺得可笑,轉身就想往穀外跑,可剛跑幾步,就看見林羽舉著劍衝過來。
「上次沒砍死你,這次補上!」林羽的聲音帶著冷意。李疤臉心裡隻剩恐懼,舉起刀想反抗,可手根本不聽使喚,劍已經刺穿了他的胸口。他看著林羽劍鞘上的鋸齒劃痕,突然想起上次被砍的場景,嘴裡湧出鮮血,不甘心地倒在地上。
王小二看見李疤臉死了,督戰隊也亂了,立刻扔了刀,蹲在地上舉手投降。心裡又怕又盼:投降了,應該能回家見老婆孩子了吧?他抬頭看著義軍士兵,手裡的刀已經放下,肩膀上的傷口還在疼,可心裡的石頭終於落了點。
叛軍的士氣徹底垮了,越來越多人扔了武器投降。趙三躺在地上,看著天上的太陽,心裡滿是悔恨:要是當初沒跟著來,現在應該在家裡跟老婆孩子吃飯吧?可現在說什麼都晚了,肩膀上的血還在流,意識慢慢模糊。
等戰鬥結束,天已經大亮。林羽站在穀口,看著投降的叛軍,心裡清楚,這些人裡有被逼的,也有主動作惡的。他讓人把投降的分去看糧草、修工事,又派斥候查殘餘叛軍的動向。回到營地,他坐在案前鋪開地圖,在野狼穀畫了紅圈,在黑風穀畫了叉——叛軍主帥還沒抓到,這始終是隱患。
燭火又點了起來,林羽盯著地圖,指尖劃過長安周邊的城鎮。下一場仗會在哪打?那些殘餘的叛軍,是會繼續反抗,還是會四散逃跑?他不知道,但他知道,隻要長安還在,就必須接著打下去。帳外傳來士兵訓練的喊聲,比之前更整齊,也更有力,林羽握緊了手中的筆,在地圖上又畫了一道防線——那是下一場仗的戰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