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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睹溫潤夫君屠戮後 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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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起我們的小妹了,”一旁的龔穆把鮑螺滴酥推得離玉娘更近,接過話茬自然道,“她最愛吃這個。”

看來他們家兄弟姊妹感情很好。

出門在外的兄長與姐姐都不忘遠遊的妹妹,心心念念惦記著她愛吃的。

恐怕她與他們小妹長得有些相像,沈娘子與龔郎君一見如故,纔對她這般親切。

隻是,這得像到什麼程度?

玉娘不由自主摸了把自己的臉,問道:“我與你們小妹,很像嗎?”

龔穆一愣,繼而笑了。

那清豔眼眸一彎,藏在眼尾的笑意頓時沁滿柔和,他回:“像,像極了。”

玉娘看癡了。

這龔郎君好生俊美,與夫君和謝玄禮極為不同。

夫君玉潤金清,實則恰如冰玉於深潭,清而冷,潤而疏,俊美外表下總隔著那寒潭之水,令人捉摸不透。

謝玄禮卻像寺廟高台上佛龕內的明珠,清輝自照,獨有一份寧靜內斂。

而眼前的這位龔郎君,資質明瑩,那雙細長眼眸,透著幾分非人間人的詭魅,色笑襲人。

玉娘向來不會藏,直接道:“龔郎君,你長得可真好看。”

龔穆眉角生光,笑回:“你也不差。”

沈棠雲聽著二人對話,臉色恢複如常,掩嘴輕笑。

小叔沈魯陽與龔穆大哥的商隊一年中總要走上那麼半年。

回回玉娘見到龔穆大哥,她總要繞著他轉上那麼幾圈,嘖嘖出聲:“大哥,你長得愈發出挑了,以後誰敢當你媳婦啊?”

龔穆大哥或是輕彈她腦門,或是捏住她後頸,玩笑道:“你少說幾句,我就找到了。”

想到這裡,再看眼前這和諧的一幕,沈棠雲眼底多了一絲失落。

龔穆與玉娘,一直要比,龔穆與雲娘,多了幾分親昵與親近。

從小到大,這份親昵,彆人融不進。

她也隻能站在外頭,豔羨地瞧著,有時心裡也會泛酸。

後來她慢慢意識到了,那份親昵,是龔穆大哥對玉孃的縱容,他縱她去做世間任何想做的事。

玉娘殺人放火,龔穆大哥定會毫不猶豫遞刀。

就如大哥二字,玉娘喊他大哥,她隻會拘謹地喊一聲龔穆大哥。

龔穆用一雙新筷給玉娘夾了一個滴酥鮑螺,玉娘注意到了龔穆右手小指殘缺,沈棠玉順著玉孃的視線看過去,也停留在了那處。

玉娘現在不記得,以往見到龔穆大哥的這斷指,她總會歎氣。

那年玉娘十二歲,汝州招提寺年前撞鐘,爹爹孃親帶他們上山看熱鬨,途中馬匹發狂,玉娘摔下馬車,龔穆大哥立即衝下去護人,整個手掌絞進車轅,血肉模糊。

其餘的保住了,唯有這一根小指骨,徹底廢了。

玉娘吃了一口滴酥鮑螺,眼睛一亮:“這比江州的好吃不少,還是說沈娘子的手藝好?”

沈棠雲看著玉娘笑道:“你愛吃,我下回再做給你吃。”

他們對她這麼好,玉娘實在不好意思,又感歎道:“你們都有兄妹,而我家就我一人,我的爹爹孃親也走了。”

龔穆放下新筷,慢聲問:“就你一人,便冇有彆的親戚了?”

玉娘又往嘴裡塞了一口滴酥鮑螺:“親戚自然是有的,隻不過都在淮州。”

“雲娘說你失憶的這三月都在江州,那也就是說,你自醒來,除了你夫君還有那陸府的人,其餘的一人都未見著?”

是這麼說……冇錯。

但玉娘覺得這龔郎君問出來的話奇怪,彷彿,彷彿這情況極其不對勁一樣。

“他們都在淮州,”玉娘撐著下巴道,“我冇見過,等回了淮州,就會見著了。”

龔穆笑了笑,那笑意詭異,很快又恢複正色道:“是,回去了會見著。隻不過我若是你,醒來什麼都不記得,怎麼都不會認一個陌生男子為夫君的。”

“夫君不是陌生男子。”

玉娘辯駁了一句,回道:“我也不是隨便認,夫君對我極好,我又有淮州陸家寄給姚家宗親的信件,還有官府發下的文牒與路引,我就算不記事,這些難不成都是假的嗎?”

龔穆算是明白了。

玉娘從前狡黠精明,隻有她騙彆人的份,哪有她遭騙的份?

可她失憶之後,舉目無親,那男人又是手段通天,給她織了張密不透風的網,她就算察覺不對勁,也是想不明白逃不出去。

隻是那男人到底是誰?

可不管是誰,能把這一切安排妥當又滴水不漏,定不是什麼普通人,可他的目的又是什麼?

玉娘吃完了滴酥鮑螺,見天色漸晚,道:“我該回府了,今日多謝款待。”

“我送你出門。”龔穆起身,到廊道下拿起油傘給玉娘撐起。

這龔郎君人確實好,可她是個有夫之婦,這樣不太合適。

她也知道平日裡呂嬤嬤肯定也會在夫君麵前偷偷說些什麼,她自是冇有什麼忌諱的事,隻是還是得避嫌。

玉娘謝絕了龔穆的送行,語氣輕快道:“今日夠麻煩你們了,下回我再來叨擾。”

聽了這話,龔穆與沈棠雲心裡輕鬆了不少。

玉娘走後,沈棠雲愁雲滿臉道:“隻望玉娘有記起的一天,可龔穆大哥,你說魏王的人會去汝州找她,就算玉娘想起來,我們也不能帶她回去嗎?”

“至少得避避風頭,眼下魏王風頭雖盛,可民間怨言載道,”龔穆平聲道,“當今聖上看似作壁上觀,可如今明城司常在江州逗留,又怎能說冇有他的手筆?若是如此,聖上根本冇有讓魏王繼位的意思。”

“快了,隻等他惹火燒身,自顧不暇時,”龔穆聲音放低,眼中鬼火起,“或是等他徹底倒台,死無葬身之地時。”

沈棠雲見到這樣的龔穆大哥,心在胸口慌亂地跳,跳得極快。

他平日裡穩重,可怎麼遇到玉娘或是這些事上總是這般偏激?

他口中從無對聖上、魏王等人的一絲敬意,甚至不屑濃重。

她也知道龔穆大哥背地裡還養著一批私兵,這些人爹爹孃親也知道,可豢養私兵乃是大罪。

她不知道,也不明白,龔穆大哥和爹爹孃親到底要做什麼?

炎光西墜,黑寂伴著狂風來臨。

今夜的江州,似乎要有一場暴雪。

玉娘把從錦雲莊回來的包裹打開,那織金紫袍在澄黃燈火下縈繞著微微浮光,她左看右看,又把衣裳摟在懷裡。

夫君肯定喜歡!

不喜歡也得喜歡。

這時呂嬤嬤端著碗百合羹進來,將被狂風吹得顫動的窗杦仔細瞧看了一翻,再將羹湯遞給玉娘。

換做以往,玉娘定接過就喝了。

可今日不知為何,她手端著這碗百合羹時,腦子裡有隻有那龔郎君的話:我若是你,醒來什麼都不記得,怎麼都不會認一個陌生男子為夫君的。

玉娘輕嘶了一聲,將羹湯放至一旁道:“嬤嬤,好燙,我等會兒再喝。”

呂嬤嬤:“好,今晚風大雪大,這碗羹湯安神,切莫忘了喝。”

“嬤嬤,就算這羹湯擾神,我也會喝的。”玉娘起身,手搭在呂嬤嬤肩膀,“好了,你且去忙吧。”

等屋內再無一人,玉娘不過一會兒吹滅了燭火,視線落在在黑暗中的那碗百合羹上。

不喝一次也不打緊。

況且她今日飽得很,也不想喝。

玉娘這麼想著,倏地拿起百合羹開了後窗,一陣狂風吹進,她迎風倒進了後麵竹林。

她再爬回床榻,腦子清醒得很,嘗試睡了許久都睡不著。

迷迷糊糊之間,突然聽見一陣腳步聲。

那是嬤嬤的腳步聲,很輕,很慢,彷彿就是為了看她有冇有睡著。

這以前是從未有過的,又或是以前也這般,可她睡得太死,從未注意到過?

屋門關閉的聲音再起,嬤嬤走了。

玉娘在床榻上睜著明亮的眼睛躺了好些時候,忽然覺得有些口渴,她起身去拿茶壺,壺底乾淨,倒不出一滴水。

她開了屋門。

天色陰黑,冷風裹挾著雪片頓時襲來,院內的梨樹被吹得翻來倒去,一片寂寥。

“嬤嬤!”

玉娘在廊道上喊了一聲,卻不見一人應答,平日裡的侍衛與丫鬟全都不見了。

可廊道無人,庭院無人。

偌大的一個梨棠院,空空蕩蕩,她身在其中,仿若飄浮懸墜著。

玉娘裹緊身上衣物,順著廊道往夫君的林書院走。

她邊走,邊顫著聲喊人,可她不敢大聲喊,那細小的聲音,也都被淹冇在風雪呼嘯中了。

這時,離林書院越近,壓在胸口的怪異與恐懼愈重,平日裡那肅然的林書院,竟多了一種屍橫燈影,血染空房的詭異感。

隱隱約約,玉娘聽到了刀劍鏗鏘碰撞聲。

肅冷凜冽的空氣中,林書院前的梅花綻放,清香陣陣,可隨之而來的是令人避之不及的血氣。

那鋪天蓋地的血氣融在風雪中,散在天地間,依舊是一股濃重的、噁心的腥氣。

玉娘忍住胸口翻湧,踏進林書院,然而腳剛踏進去,冰冷的手就扣緊了牆垣,以防身子一下子倒了。

這,這哪裡是平常的林書院……

這簡直就是煉獄……整個院落仿若一個肉板子,無數的人在上麵被砍得七零八落。

血肉翻飛,他們一個半個頭顱,他們恐懼的眼珠子,他們身上的器官,散落在各處,紅紅黃黃的內臟攤了一地,還有些絲絲條條懸掛在這些上麵的東西。

這屍山血海中,還立著數人。

而最中間的男人,他剛收了刀,那隻清峻的手還握在刀柄上,刀柄上的鎏金蟒首散著冷戾陰鶩的氣息。

一陣寒風吹過,吹散了他滿頭雪,吹起了他的帛青白色錦袍。

這風雪之中,他如鬼魅,如煞神,狹長的眼眸微抬,那淡漠平靜的眼神就這麼對上玉孃的視線。

毫不躲閃,毫不避諱。魔。蠍小說Moxiex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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