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所及都將是你 第169章 燼餘的疑雲
169章：燼餘的疑雲
夜色像一塊浸了墨的絨布，沉沉壓在青州市郊的廢棄倉庫上空。風穿過鏽蝕的鐵窗欞，發出嗚嗚的嘶吼，混著遠處偶爾傳來的犬吠，讓這片本就荒涼的區域更添了幾分陰森。
蘇念舉著手電筒，光束在布滿灰塵的地麵上掃過，照亮了散落的木箱碎片和幾縷乾枯的稻草。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潮濕的黴味，還夾雜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焦糊氣息，那是被火焚燒過的痕跡，頑固地黏在冰冷的空氣裡。
“沈亦臻，你看這裡。”蘇唸的聲音壓得很低，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她蹲下身，指尖輕輕拂過地麵一塊發黑的木板，上麵還殘留著未完全燃儘的黑色炭跡，邊緣捲曲發脆，一觸就簌簌往下掉灰。
沈亦臻快步走過來，高大的身影在昏暗的光線下投下長長的影子。他接過蘇念手中的手電筒，將光束調亮，仔細打量著那塊木板，又緩緩掃向周圍的地麵。倉庫很大，空曠得能聽到兩人的腳步聲在空氣中回蕩，而在倉庫西側的角落裡，地麵被燒得焦黑一片，散落著不少灰燼，顯然這裡曾發生過一場小型火災。
“是人為縱火。”沈亦臻的聲音低沉而肯定，他彎腰撿起一小片帶著焦痕的紙片，紙片已經殘缺不全，上麵隻能看到幾個模糊不清的墨字，“看燃燒的範圍和痕跡，火是集中在這裡燃起的，而且用了助燃劑，燒得又快又徹底。”
蘇唸的心頭一沉，一股寒意順著脊椎緩緩爬升。就在三個小時前，他們根據沈亦臻提供的線索，找到了這個隱藏在城郊的倉庫。線索顯示，這裡是走私團夥臨時存放文物的中轉站，一批從鄰省古墓盜掘出來的明清瓷器，本該藏在這裡，等待深夜轉運出境。
他們之所以能找到這裡，全靠沈亦臻動用沈氏集團的情報網路，從一個落網的走私團夥小嘍囉口中撬出的訊息。為了不打草驚蛇，蘇念和沈亦臻沒有通知聯盟的其他人，也沒有驚動警方，隻帶了兩個信得過的聯盟成員，悄悄趕來這裡，想先確認文物的下落，蒐集證據後再製定下一步計劃。
可當他們撬開倉庫那把鏽跡斑斑的大鎖時，看到的卻隻有一片狼藉的現場和未散的焦糊味。本該存放文物的木箱被劈開，散落在四處，而那些價值連城的瓷器，早已不見蹤影，隻留下滿地灰燼和一些無法辨認的陶瓷碎片。
“我們來晚了。”跟來的聯盟成員老周歎了口氣，語氣中滿是惋惜，“看這火滅了沒多久，估計縱火的人剛走不久，說不定還在附近。”
另一個年輕成員小林握緊了手裡的鐵棍，警惕地看向倉庫門口：“蘇姐，沈先生，要不要我們分頭去附近找找？說不定能追上他們。”
沈亦臻搖了搖頭，目光銳利地掃視著倉庫的每一個角落：“不用，對方既然敢在這裡縱火，肯定做好了萬全準備，大概率已經撤離了。現在追出去，不僅找不到人，還可能陷入他們的圈套。”他頓了頓，看向蘇念，“我們現在的首要任務，是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他們沒來得及銷毀的線索。”
蘇念點了點頭，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她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焦躁，重新舉起手電筒，開始仔細搜查倉庫的每一個角落。祖父的日記還揣在她的隨身揹包裡，日記中那些關於文物走私的零星記錄，此刻在她腦海中不斷浮現。父親當年就是因為追查一批即將被走私出境的國寶，才遭遇了不測，而現在，他們追查的這條線索，似乎也觸碰到了同樣的勢力，才會被人如此急切地銷毀證據。
“當年父親出事前，也曾追查過一個走私中轉站，等他趕到時，現場也是被焚燒得一乾二淨，什麼線索都沒留下。”蘇唸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指尖因為用力而微微發白，“當時所有人都說是意外失火，可我一直覺得不對勁，現在看來，根本就是有人故意銷毀證據。”
沈亦臻的動作一頓，轉頭看向蘇念。昏暗中，她的側臉線條緊繃，睫毛因為情緒激動而微微顫動，眼底深處翻湧著壓抑多年的痛苦和憤怒。他想起祖父信中提到的內容，蘇父的死是奸人作祟，與沈氏主家無關，可不管怎樣，這件事終究和沈氏脫不了乾係，他心中不由得泛起一絲愧疚。
“蘇念，”沈亦臻的聲音放柔了些，“你彆太激動，我們一定會找到線索的。對方越是急於銷毀證據，就說明這條線索越重要，也越能證明你的懷疑是對的。”
蘇念沒有說話，隻是咬了咬下唇，繼續搜查。她的目光掠過牆角的一堆灰燼，忽然停住了腳步。她快步走過去，蹲下身，用手指小心翼翼地撥開那些灰燼。灰燼下麵，似乎有一塊硬物，沒有被火焰完全燒毀。
“這裡有東西。”蘇念連忙說道。
沈亦臻等人立刻圍了過來，沈亦臻從揹包裡拿出一副手套遞給她：“戴上手套，小心傷到手。”
蘇念戴上手套，慢慢將那塊硬物從灰燼中挖了出來。那是一塊巴掌大小的金屬牌，表麵已經被燒得發黑變形，但依稀能辨認出上麵刻著一個複雜的圖案——那是一隻展翅的黑鷹，鷹爪緊緊抓著一枚銅錢。
“這是什麼？”小林好奇地問道。
老周湊近看了看，皺起了眉頭：“這個標誌……我好像在哪裡見過。幾年前我在一個古玩市場上，曾看到過一個走私販子的腰間掛著類似的牌子，當時還覺得奇怪，現在想來，這可能是某個走私集團的標誌。”
蘇唸的心臟猛地一跳，她將金屬牌翻過來，背麵刻著一個模糊的數字“7”。這個標誌，祖父的日記中也曾提到過！日記裡寫著，“黑鷹銜錢，禍及國寶”，後麵還標注了一個數字“7”，當時她不明白是什麼意思，現在看來，這應該就是那個走私集團的標誌和代號。
“我祖父的日記裡提到過這個標誌。”蘇唸的聲音有些急促，“他說這個集團專門走私珍貴文物，手段狠辣，為了利益不擇手段，當年很多流失海外的國寶，都和這個集團有關。”
沈亦臻的眼神變得凝重起來：“這麼說，當年陷害你父親的，很可能就是這個集團的人？”
“可能性極大。”蘇念點了點頭，握緊了手中的金屬牌，金屬的冰涼透過手套傳來，卻讓她的心頭燃起了一絲希望，“父親當年追查的，就是一批被這個集團盯上的國寶，他一定是發現了什麼重要的秘密，才會被他們如此迫不及待地滅口，還銷毀了所有證據。”
“那這個金屬牌，就是他們留下的最大線索。”沈亦臻看著那塊金屬牌，若有所思地說道，“雖然被燒得變形了，但上麵的標誌和數字還能辨認，我們可以從這個標誌入手，追查這個走私集團的下落。”
就在這時，倉庫外突然傳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緊接著，是樹枝被折斷的聲音。
“有人！”小林立刻警惕起來，握緊了手中的鐵棍，眼神銳利地看向倉庫門口。
老周也立刻繃緊了神經，壓低聲音說道：“可能是縱火的人又回來了，或者是他們的同夥。”
沈亦臻示意大家不要出聲，他緩緩站起身，將蘇念護在身後，自己則悄悄移動到倉庫門後，目光緊盯著門口的方向。腳步聲越來越近，似乎有兩個人正在朝著倉庫走來，他們的談話聲隱約傳來，雖然模糊不清，但能聽出語氣中帶著一絲不耐煩。
“……老大讓我們回來看看，有沒有留下什麼痕跡，萬一被人發現就麻煩了。”
“放心吧，火都燒得那麼乾淨了，就算有什麼痕跡，也早就化為灰燼了。要我說，根本沒必要多此一舉。”
“小心駛得萬年船，快點看完快點走，這裡怪陰森的。”
蘇唸的手心冒出了冷汗，她沒想到對方竟然還會回來。她悄悄從揹包裡拿出一把小巧的匕首，這是她每次出門追查線索時都會隨身攜帶的防身武器。沈亦臻回頭看了她一眼，給了她一個安心的眼神，然後做了一個手勢，示意老周和小林從兩側包抄。
當那兩個人影出現在倉庫門口，正準備推門進來時，沈亦臻突然動了。他如同獵豹一般猛地衝了出去，一把抓住了前麵那個人的手腕，用力一擰，隻聽“哢嚓”一聲脆響，伴隨著對方一聲痛呼，那人手中的手電筒掉在了地上。
後麵那個人見狀，頓時嚇了一跳，轉身就想跑，卻被早就埋伏在旁邊的老周和小林一把按住，死死地摁在了地上。
“你們是誰？！”被沈亦臻抓住的那個人疼得臉色發白，咬牙切齒地問道。
沈亦臻沒有回答，而是將他的胳膊扭到身後，推到倉庫裡，扔在地上。蘇念立刻用手電筒照向他們的臉，那是兩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穿著黑色的運動服，臉上帶著慌亂和警惕。
“說，你們是什麼人？為什麼要在這裡縱火？”沈亦臻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們，語氣冰冷，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壓迫感。
那兩個人相互看了一眼，都抿緊了嘴巴，不肯說話。
老週上前一步，語氣嚴厲地說道：“你們最好老實交代，現在已經被我們抓住了，就算你們不說，我們也能查到你們的底細。告訴你們，我們是民間文物保護聯盟的，專門打擊文物走私，你們的所作所為，已經觸犯了法律！”
聽到“民間文物保護聯盟”這幾個字，那兩個人的臉色頓時變了，眼神中閃過一絲恐懼。
“我不知道你們在說什麼，我們隻是路過這裡，看到倉庫著火了，想進來看看有沒有什麼值錢的東西。”其中一個人強裝鎮定地說道。
“路過？”蘇念冷笑一聲，走上前，將手中的金屬牌扔在他們麵前，“那這個東西，是你們路過的時候掉在這裡的？”
那兩個人看到那塊金屬牌，臉色瞬間變得慘白，眼神中充滿了震驚和慌亂。顯然，他們認識這個標誌。
“這……這不是我們的。”那個人結結巴巴地說道，眼神躲閃，不敢直視蘇唸的目光。
“不是你們的？那你們為什麼看到它會這麼害怕？”沈亦臻步步緊逼，“剛才你們的談話我們都聽到了，你們老大讓你們回來檢查有沒有留下痕跡，說吧，你們老大是誰？這個走私集團的總部在哪裡？”
“我們不能說！”另一個人突然喊道，“說了我們會死的！”
“你們現在不說，同樣沒有好下場。”蘇唸的語氣冰冷，“你們參與縱火銷毀證據，協助走私文物，已經構成了犯罪。如果你們能主動交代，配合我們調查，或許還能爭取寬大處理。”
那兩個人陷入了沉默，臉上露出了猶豫的神色。他們顯然很害怕自己的老大，但也知道，被抓住的後果同樣嚴重。
沈亦臻看出了他們的動搖，語氣稍微緩和了一些：“我們的目的不是為難你們，而是打擊文物走私，追迴流失的國寶。隻要你們能提供有用的線索，我們可以保證你們的安全，並且會向警方說明你們的配合態度。”
過了好一會兒，那個被沈亦臻擰斷手腕的人才緩緩開口：“我們……我們隻是小嘍囉，不知道太多事情。這個集團的老大是誰，我們從來沒見過，隻知道大家都叫他‘黑鷹’。”
“黑鷹？”蘇念心中一動，這個代號和金屬牌上的黑鷹圖案不謀而合。
“對，”那個人點了點頭，“我們都是通過線上聯係的，每次有任務，都會有人通過加密軟體給我們下達指令，告訴我們該做什麼，怎麼做。這個倉庫是臨時中轉站，我們隻是負責把文物運到這裡，然後等著上麵的人來接應。”
“那今天為什麼要縱火？”沈亦臻問道。
“不知道，”那個人搖了搖頭，“下午的時候，我們突然收到指令，讓我們立刻銷毀倉庫裡的所有東西，然後撤離。我們按照指令，放了火就走了，沒想到老大又讓我們回來檢查。”
“那批明清瓷器呢？被運到哪裡去了？”蘇念急切地問道。
“不清楚，”另一個人介麵道，“我們隻負責存放，不負責轉運。每次轉運都是由上麵派來的人負責，他們從來不讓我們接觸核心環節。”
沈亦臻皺了皺眉，看來這兩個人知道的確實有限，想要從他們口中得到更多有價值的線索，恐怕並不容易。他看了一眼蘇念，示意她再問問彆的。
蘇念想了想，問道：“那你們有沒有見過這個標誌的其他成員？他們有沒有什麼明顯的特征？或者你們知道這個集團還有其他的中轉站嗎？”
那兩個人仔細想了想，搖了搖頭：“我們都是單獨行動，很少和其他成員見麵。至於其他的中轉站，我們也不知道，每次執行任務的地點都不一樣，都是臨時通知的。”
蘇念和沈亦臻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失望。看來這兩個人確實隻是底層的小嘍囉，對這個走私集團的核心情況一無所知。
“那你們的加密軟體是什麼？聯係方式是什麼？”沈亦臻繼續問道。
“軟體是老大專門給我們的，隻能單向聯係，我們無法主動聯係到上麵的人。聯係方式都是臨時的，任務結束後就會失效。”
沈亦臻知道，再問下去也不會有什麼結果了。他拿出手機，撥通了警方的電話，將這裡的情況簡單說明瞭一下。
“好了，你們現在能做的，就是配合警方調查，把你們知道的都告訴他們。”沈亦臻看著那兩個人，語氣嚴肅地說道，“這是你們唯一的出路。”
那兩個人低著頭，沒有說話，但臉上的神色已經鬆動了不少。
沒過多久，警笛聲從遠處傳來，越來越近，最終停在了倉庫門口。幾名警察走進倉庫，將那兩個嫌疑人帶走了，同時對現場進行了仔細的勘查和取證。
“蘇小姐，沈先生，辛苦你們了。”帶隊的張警官握著沈亦臻的手說道，“如果不是你們及時發現，這條線索恐怕就真的斷了。我們會立刻對這兩個嫌疑人進行審訊，爭取從他們口中得到更多的線索。”
“張警官客氣了，打擊文物走私是我們每個人的責任。”蘇念說道，“這是我們找到的金屬牌，上麵的標誌應該是這個走私集團的標識，希望能對你們的調查有所幫助。”
張警官接過金屬牌，仔細看了看，點了點頭：“這個線索很重要，我們會立刻進行調查。有任何進展，我們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