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後道源 第70章 虛空共顫
“歸寂禮讚”計劃啟動的刹那，整個道網彷彿被注入了一劑冰冷的興奮劑。並非喧囂與躁動，而是一種更深沉、更有序的絕對服從。遍佈萬域與虛空海的無數能量節點，無論其屬性是熾烈的火、厚重的土、還是縹緲的魂，都在同一微秒內收到了來自道祖宮的最高優先順序指令。指令內容簡潔而冷酷：無條件開放能量通道，優先順序“歸寂”。
刹那間，肉眼不可見的洪流開始了奔湧。從熔岩沸騰的“炎核星”地心，被抽取出的不再是狂暴的火能，而是經過道網極致壓縮提純後的一縷“星核穩定之力”；從幽暗死寂的“魂燼星”廢墟，升騰起的並非怨魂哀嚎，而是被剝離了所有雜質的“虛無架構之基”；甚至從那些早已被征服、淪為能量農場的低武世界，微薄但浩瀚如煙海的基礎能量也被彙聚，作為維持這次超規格煉製的“柴薪”。
這些來自諸天萬界的本源力量，跨越時空阻隔，沿著道網那超越了常規空間概唸的脈絡，無聲無息地彙入虛空海深處那片絕對禁忌的空域——“源初匠殿”。這裡，是陸離親手打造，用於進行最高階彆造物煉製的場所，其本身，便是一件超越了絕大多數仙器神寶的混沌奇物。
此刻的源初匠殿，內部並非實體空間，而是一片被強行拘束、不斷演繹著“創世”與“終末”迴圈的混沌景象。地水火風尚未分明，時間空間糾纏不清，唯有中央處，一團無法用顏色形容、彷彿蘊含著“存在”與“非存在”所有可能性的能量漩渦在緩緩旋轉。陸離的一縷主意識分神，便顯化於此，如同冷漠的天道，俯瞰著漩渦的每一次生滅。
他沒有動用任何器鼎爐火，煉製的，是法則，是概念。
“虛無，為形。”分神低語，言出法隨。
那團混沌漩渦中，屬於“虛無本源”的部分驟然活躍，它們不再是無序的彌漫，而是遵循著某種至高無上的道韻，自行編織、勾勒。無數細密到超越了微觀極限的暗色符文誕生，它們並非鐫刻於任何物質之上，其本身就是“空無”與“寂滅”法則的具象化體現。這些符文相互勾連，形成了一張覆蓋整個漩渦的、非實非虛的立體網路——這便是“萬念俱寂”道種的法則骨架，其存在的意義，便是導向“靜”與“止”。
“星核，定樞。”
一點極致的璀璨自漩渦核心亮起，那是“星核本源”的精華所在。它並非為了提供能量，而是化作一枚絕對的“定盤星”，嵌入那虛無骨架的中心。它的存在，賦予了這趨向寂滅的結構一種悖論般的“穩定性”，確保其在爆發前不會因內在的“靜極”而自我崩解，同時，它也是道網意誌錨定此物的唯一坐標，是陸離絕對掌控權的象征。
“暗物質，織因。”
最詭譎的變化隨之產生。“暗物質本源”被陸離的意誌強行拉伸，化作億萬根比蛛絲更纖細、比思想更縹緲的“因果之線”。這些線並非能量構成，它們纏繞、穿透虛無骨架，並不增強其威力，而是為其賦予了宿命般的“指向性”與“觸發邏輯”。它們的一端，深深紮根於道種雛形，另一端，則無視時空距離，遙遙鎖定了冰魄虛空中那些已與界域法則深度共生的菌群意識網路。
準備工作完成，最關鍵的步驟到來。
“引念，歸源。”
陸離分神抬手，五指虛握，彷彿從無儘虛空中抓住了什麼。一縷冰藍色的、卻散發著比絕對零度更令人心悸的“死寂”意念，被強行從冰魄虛空抽取而來。這並非能量，而是那遍佈冰雪國度的菌群意識網路，在經曆了“淨蝕之輝”的殘酷洗禮後，於求生本能與法則適應中，蛻變出的最極致、最純粹的——“集體沉寂意念”！
這縷代表著一個世界“睡意”的意念，被陸離精準地打入混沌漩渦的中心，注入那由三種本源構建的法則骨架之內。
“融。”
一聲令下，彷彿宇宙初開的第一聲雷鳴，卻又死寂無聲。
混沌漩渦驟然收縮！金、黑、藍三色光華以前所未有的頻率瘋狂閃爍、交織、吞噬！虛無骨架發出承受不住的哀鳴，星覈定樞劇烈震顫，因果之線幾欲崩斷！這是不同本源、不同法則、不同概唸的強行融合，是逆天而行的造物！
然而，在陸離那超越凡俗的理解與掌控下，混亂終被秩序取代。所有的光芒、所有的震顫、所有的衝突，最終都向內坍縮，歸於一點。
一枚約莫指甲蓋大小、通體透明、內部彷彿有無數星雲生滅卻又透露出萬古死寂意味的結晶，靜靜地懸浮在了匠殿中央。
“萬念俱寂”道種，成！
它成型的那一刻，並未散發毀天滅地的氣息，反而有一種詭異的“內斂”。它彷彿不存在，又彷彿無處不在。它就在那裡，卻又與周圍的一切格格不入，像一個強行嵌入現實的錯誤程式碼。
無需陸離再做任何事。這枚道種與冰魄虛空之間，通過暗物質本源編織的因果線，以及那縷被作為核心引子的“沉寂意念”，存在著最本源的、超越空間界限的聯係。
在道種穩固的瞬間，它便如同擁有了自己的生命與意誌，遵循著既定的“因果程式”，開始了自發的“投放”。
它不是破開空間飛過去，而是其“存在”本身，通過那無形的因果橋梁，直接在冰魄虛空能量脈絡的幾個最核心、最隱蔽的節點深處——同步顯現！
如同鏡中花，水中月。道種存在於匠殿，其“倒影”或者說其“概念實體”，已然紮根於冰魄虛空的命脈之中。它就在冰魄源池的法則屏障內側，在幾條主能量乾流的交彙處，在支撐聖山根基的冰脈核心……如同最致命的病毒，早已潛伏在心臟與大腦。
道種的凝結與投放，跨越了無儘虛空，卻未引起絲毫波瀾。然而，在某個超越常規感知的層麵，一些極其細微的變化，已經開始發生。
幾乎在道種於冰魄虛空內部“落戶”的同時，凜冬尊者正結束了一次與巡天鏡的深度溝通。強烈的疲憊感如同冰水浸透了他的神魂，但他強行支撐著，試圖解讀剛才那令人不安的感知。
就在剛才，他以神念融入鏡光，俯瞰整個界域時，一種前所未有的“異物感”刺痛了他的靈覺。那感覺並非來自某個具體的點，而是彌漫性的，彷彿整個冰魄虛空的“背景噪音”中，混入了一種極其微弱、卻絕對不諧的“單調頻率”。這種頻率不帶任何情緒，不蘊含任何資訊，隻有一種純粹的、指向終極的“靜”。
他試圖追蹤，但那感覺飄忽不定，與界域本身的能量波動、法則運轉幾乎完全重合，卻又隱隱高出半個“音階”，如同一個技藝絕倫的歌手，在龐大的合唱中，始終維持著一個極其輕微、卻足以帶偏整個和聲的走調音符。
“鏡靈，再次掃描界域底層法則波動，重點分析是否存在非原生頻率乾擾。”凜冬尊者按壓著刺痛的眉心，再次下令。
巡天鏡光華流轉，鏡麵上資料瘋狂重新整理。良久，鏡靈反饋，那空洞的聲音似乎也帶上了一絲極淡的……困惑？
“檢測到界域基礎法則出現未知微擾。擾動源無法定位，擾動模式……類似法則層麵‘共振衰減’前兆？或……高位格存在施加的‘概念性汙染’？資料庫無匹配記錄，風險評估……無法計算。”
“概念性汙染？”凜冬尊者心頭巨震。難道敵人已經超越了能量與物質的層麵，開始直接篡改世界的“定義”本身？
他猛地抬頭，望向冰殿外那片看似恢複了些許生機的冰雪世界。不知為何，他總覺得那飄落的雪花，比以往更加蒼白；那呼嘯的寒風，比以往更加空洞；甚至連腳下聖山傳來的冰冷觸感，也多了幾分不真實的“疏離感”。
一種大難臨頭，卻不知災難來自何方、以何種形式降臨的極致恐懼，如同冰冷的藤蔓，悄然纏繞上了他那顆冰封了萬載的心。
他並不知道，那枚決定了他和整個界域命運的道種，此刻正靜靜地懸浮在離他不到千丈的源池深處，如同一個冷漠的倒計時器，已經開始無聲地跳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