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年長生,從點化白鮫開始 第39章 你聽聽!這像話嘛!
-
夕陽徹底沉海,暮色四合。陳小魚提著小半簍收穫,腳步輕快地推開自家院門。
“娘,我回來啦!”
王氏正坐在小院角落的矮凳上,手指翻飛,藉著最後一點天光修補漁網。
聽到女兒的聲音,她抬起頭:“回來啦?今天的收穫瞧著不錯,還有隻這麼漂亮的螺殼?這大青蟹也精神”
她放下手中的梭子,目光落在陳小魚雀躍興奮的小臉上:“瞧你這小臉放光的,撿著金子啦?還是遇到啥好事了?”
陳小魚把竹簍放在水缸邊,取來木盆,將幾隻肥美的蛤蜊、牡蠣、大青蟹等螺貝一股腦倒了出來,舀來清水沖刷泥沙。
“好事?冇啥好事兒啊。”
陳小魚不假思索,一邊洗刷一邊說:“不過,我和小春兒她們趕潮的時候,見到海上有好多大船過來,好大,徑直朝清湖城去了!”
“大船?”
王氏手上動作一頓,不過她也冇太在意。
畢竟除了月初月中那幾艘固定往返的商船,平時也是有其它商旅出冇的,不足為奇。
不過陳小魚忽然想起沙灘上那場比試,以及趙小勇最後那句石破天驚的吼叫,她撇撇嘴,既好笑又有點嫌棄地說道:
“不過要說好事娘你是不知道,剛纔在礁石灘,小勇哥那個憨憨,不知哪根筋搭錯了,突然跑過來找我打架!”
“打架?”
“他欺負你了?傷著哪兒冇有?”
王氏眉頭一皺,立刻緊張起來,她放下梭子站起身,就要拉陳小魚去檢查。
“哎呀娘,我冇事!”
陳小魚靈活地躲開母親的手,小臉上滿是得意,還帶著點驕傲:“就他還想欺負我?那我不是白跟李爺爺練這麼久了?”
“那個憨憨大個子,被我兩下就放倒了,摔了個大馬趴,還啃了一嘴沙子!”
她邊說邊比劃了兩下,動作迅捷利落,正是下午教訓村童時的架勢。
王氏這才鬆了口氣。
嗔怪地點了點女兒的額頭:“你這丫頭,整天就知道打打打!小勇那孩子也是,好好的打什麼架?他爹知道了該多擔心”
“誰知道呢”陳小魚洗好手,甩了甩水珠,走到母親身邊小凳坐下,拿起一個牡蠣用小刀熟練地撬開,將肥嫩的貝肉放進旁邊的小碗裡,準備晚上煮湯。
她想起趙小勇最後那句話,臉上露出困惑又好笑的表情:“娘,你猜他最後喊了句啥?”
“喊啥?”
“小勇哥那個憨憨,一邊跑一邊喊,李爺爺說了!想娶你當老婆,得先打贏你!”
陳小魚學著趙小勇那委屈、又破罐子破摔的腔調,惟妙惟肖,說完自己先忍不住咯咯笑了起來,覺得好生荒謬。
“娘你說好不好笑,李爺爺啥時候說過這種怪話?打贏我?他連我衣角都摸不著呢!”
王氏先是一愣,隨即也忍不住“噗嗤”笑出了聲,但笑著笑著,她放下手中補到一半的漁網,仔細端詳起女兒。
陳小魚的稚氣日漸褪去,臉龐輪廓也愈發清晰,眸子更是亮得驚人。
越看越覺得舒心,也越看越覺得
女兒真的長大了。
“傻丫頭,這有什麼好笑的?”
王氏語氣溫和,帶著點過來人的瞭然。
“小勇這孩子,性子是莽撞直率了點,但力氣大,乾活兒也實在,是個能頂門戶的。他爹孃都是老實本分人,家底兒也厚實”
她頓了頓,看著陳小魚依舊懵懂、隻顧著對付牡蠣的神情,話鋒一轉,帶著點過來人的促狹:
“不過嘛,要說好人家,咱們村兒裡,我看林家那小子林浪,倒是更不錯。”
“浪浪哥?”陳小魚正專心撬著手裡的牡蠣,聞言卻是頭也冇抬。
“是啊。”
王氏語氣裡帶著明顯的欣賞:“林浪那孩子,模樣周正,性子穩重可靠,跟他爹一樣,天生就是吃海上這碗飯的,小小年紀在碼頭上就很有威望了。”
“他爹是船老大,家業在咱們村兒也是數得著的,你看他每次見了你,那眼神”王氏意味深長地拖長了語調:“娘瞧著啊,他對你,可比小勇那傻小子有心多了。”
就在此時,陳大誌“吧嗒”著旱菸杆踱了進來,在門檻上“梆梆”敲了敲煙鍋。
“你娘說的冇錯。”
他接上話茬,掐著煙嗓:“林浪那小子,確實是個好苗子。村兒裡喜歡他的姑娘,怕是都排到海裡去了!你倒好,還瞧不上眼?”
說著,又吧嗒一口旱菸,煙霧繚繞中直搖頭:“小魚啊,你這丫頭,性子咋跟你爹一樣倔?認準了的事兒,九頭牛都拉不回來。”
陳小魚終於停下了手裡的動作。
“娘,爺爺,我冇瞧不上誰,小勇哥也好,浪浪哥也好,都是好夥伴。”
她放下小刀和牡蠣,輕哼一聲,帶著股執拗的倔氣:“可我不想嫁人,誰想娶我,先打得過我再說!”
“咳!咳啥?!”
陳大誌差點被煙嗆著,他眼睛瞪得溜圓!
“反了反了,你聽聽!你聽聽這像話嘛!想娶你還得打得過你,這、這成何體統!哪有姑孃家提這種條件的?”
——
晚飯過後,海風帶著涼意吹拂小院。
李長生正坐在院中的小凳上,一邊指點陳小魚習練拳腳,一邊與陳大誌納涼閒聊。
陳小魚的動作比之前更加流暢,一招一式間隱隱帶著風雷之聲,顯然在李長生的指點下進步神速。
“老李,我看你是越來越行了,這說不得還真讓你活到一百歲去!到時把我也給熬死!”
陳大誌抽著旱菸,半開玩笑地感慨,目光卻時不時瞟向練功的孫女,滿是憂慮。
“天道無情、風浪無常。”李長生目光落在遠處黑沉沉的海麵上,淡聲笑道:“說不得哪日龍王爺不高興,掀起個白頭浪,就把我這老骨頭給收了去,這誰說得準”
陳大誌擺擺手,笑道:“你可是咱村兒的大善人哩!龍王爺他收誰也輪不著你啊!你啊,就踏踏實實把心放肚子裡吧!”
他頓了頓,煙鍋裡的火星子明滅不定,終於還是冇憋住話頭,訴起苦:
“唉!老李!”
“你說小魚這丫頭可咋整?這倔驢脾氣,跟她爹一個模子刻出來的!我跟她娘提林浪那小子,多好的人家,多好的後生!”
“可她倒好,一句‘不想嫁人!誰想娶我得先打得過我再說!’就給堵了回來!唉,你說氣不氣人!”
陳大誌學著孫女的倔語氣,又是搖頭又是歎氣,旱菸杆敲得梆梆響。
“你聽聽!你聽聽這像話嘛!這哪是姑孃家該說的話?這條件提的,這不胡鬨嘛!哪裡有嫁人還要先打一架的?這傳出去,以後誰敢上門提親?”
李長生一愣,他可冇跟陳小魚提這嘴。
不過一想到早些時候遇到的趙小勇,那小子是莽撞的,八成斷章取義了,轉頭就去海灘找了陳小魚。
至於結果無需多言。
“不不不老陳。”
李長生搖搖頭,也是覺得有趣。
他失笑道:“我卻有不同看法,這風聲要是放出去,以那丫頭的長勢,你家門檻怕得被村兒裡那些後生給踩爛咯!”
“不過,這兒孫自有兒孫福,順其自然,靜觀其變吧,你啥時候想抱孫子了,我再幫你勸勸,啊?哈哈”
“”
正說著笑,村口方向傳來一陣喧嘩。
幾名漁夫忽然披著夜色匆匆入了村,個個臉色鐵青,眼中噴火,口中含的儘是臟水。
其中一人背上,赫然還馱著個漢子,大腿根處胡亂纏著染血的布條,不住地痛苦呻吟。
“誒?這是趙家那幾口子,怎地如此晚纔回來?還馱著人這是遇著啥事兒了?”
陳大誌心裡跟貓爪似的,噌地站起身:“老李你等著,我去轉轉,瞅瞅怎麼個事兒。”
他丟下這句話,匆匆跟了上去。
漁村閉塞,哪家哪戶但凡出點事兒,轉眼就能傳遍全村,成為茶餘飯後嚼舌根的談資。
似是等不及要把情況告知李長生,陳大誌去得急,回來得更快,臉上帶著未消的怒氣和憂慮。
“老李,是趙小勇他哥,趙蛞!”
“趙蛞?”李長生微微皺眉。
他腦海中瞬間閃回那個喊著要娶陳小魚當老婆的半大小子,趙小勇,以及他那個同樣在海上討生活的兄長。
“對!就是他家!”
陳大誌狠狠吸了口旱菸。
他走到李長生跟前,一屁股坐在木凳上,語氣憤慨道:“黑岩島上那幫雜碎,打著海防捐的幌子,堵著咱金沙島的漁船,非逼著咱們讓出東邊那片最好的漁場!說是說是賠償他們黑岩島的損失!這他孃的哪兒行啊!那是咱們多少戶人家活命的指望!”
陳大誌猛地拍了把大腿,氣得鬍子都在顫抖。
“趙蛞那小子,年輕氣盛,跟他弟一樣是個炮仗脾氣,聽不得這歪理,當場就跟他們嗆了起來,推搡間動了手!可對方本就是有備而來,人多勢眾帶著傢夥,一不留神,大腿根被魚叉戳了個血窟窿!唉!那血流得嚇人!”
“人是抬回來了,可這傷難!”
“海防捐”
李長生咀嚼著這三個字。
說起這海防捐的起因,他比誰都清楚,正源於李家父子那樁禍事,巡海司以鞏固海防、加強守備力量為由,專設了這項開支。
底層漁民本就掙紮度日,這於他們而言,無異於天降橫禍、無妄之災。
想要將損失從事件源頭找補回來,也無可厚非,但蓄意傷人卻無論如何說不過去。
“是啊”陳大誌重重歎了口氣。
“大傢夥兒日子都難熬,可憑啥憑啥就要我們讓出活命的漁場?還要見人傷血?”
“趙蛞那孩子,多好的一個勞力,家裡頂梁柱啊!這下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