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年長生,從點化白鮫開始 第4章 舍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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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看招!”
剛走到籬笆院前,李長生腳步一頓。
眼角餘光瞥見,一個瘦小身影,猛地從半人高的棕櫚叢中躥出。
不是直撲,而是像模像樣地墊步擰腰,一隻小拳頭帶著點衝勁,直搗他的腰眼。
正是陳大誌的孫女,陳小魚。
這丫頭動作雖快,但李長生如今身具‘強身’天賦,感知反應也非等閒。
他下意識手腕一翻,魚簍都冇放下,隻用兩根枯瘦手指,精準捏住了小丫頭的手腕。
“哎喲!”
陳小魚攻勢戛然而止,也不惱,反而仰著小臉,眼神亮晶晶道:“李爺爺你擋得好快,是不是會武功?教我,教我嘛!”
李長生有些哭笑不得。
小丫頭半人高,頂著兩個朝天揪,臉上蹭著灰,粗布衣裳洗得發白,膝蓋還破了個洞。
雖然骨相端正,但略顯肌瘦,瞧著就跟隻野猴兒似的,倒是鮮活得很。
“你這丫頭,又皮癢了?差點撞翻我這把老骨頭。”李長生故意板起臉,鬆了手,作勢要敲她腦門。
陳小魚“嗖”地縮回手,靈活地跳到一旁,做了個鬼臉:“嘻嘻纔不會!爺爺說了,李爺爺身子骨硬朗著呢!”
她說著,又擺了個歪歪扭扭的‘起手式’,小眼神裡滿是渴望:“李爺爺,你就教我兩招唄?我保證不告訴彆人!以後誰欺負你,我幫你打跑他!”
“我哪裡會什麼武功?”
李長生看著這丫頭片子煞有介事的模樣,搖搖頭,彎腰放下魚簍:“女孩子家家的,學什麼打架,好好跟你娘學醃魚纔是正經。”
“醃魚哪兒有打架威風!”
陳小魚嘟著嘴,一臉不樂意。
但她眼珠子一轉,又湊了過來,神秘兮兮地壓低嗓音:“李爺爺,我告訴你個事兒,你教我點厲害的,怎麼樣?”
李長生心中一動,麵上不動聲色:“哦?什麼事兒值當教你點厲害的?”
陳小魚踮起腳尖,小手攏在嘴邊,湊到李長生跟前,小大人似的說道:“今天上午,我看見李家那個男娃,賊頭賊腦的,在你家籬笆外頭轉悠了好幾圈!還扒著縫往裡瞧呢!”
“怎麼樣?這訊息夠分量吧?教我一手唄?就一招!就一招!”
她說完,得意地揚起小下巴,睜著烏溜溜的大眼睛,滿是期待。
李長生臉上的笑容卻冷了下去。
——
和岸上人家比起來,討海人的吃食,卻是連粗茶淡飯都算不上。
幾尾黃魚下鍋烹煮,再撒上幾粒糙米、幾點粗鹽,就成了再尋常不過的魚粥。
飯是魚,菜也是魚。
頂多再配上些貝類、蝦蟹,以及水下撈上來的海帶、紫菜等,就算得上豐盛二字。
炊煙裊裊間,魚粥飄香、烤魚冒油、蝦蟹泛紅,不多時便已裝盤上桌。
許是年歲大了,李長生實在是喜歡這鬼精靈的小丫頭,索性將那真鯛也拿了出來。
剖腹取臟、去鱗片肉。
再取來島上坊市購得的米椒,將之研磨成粉,與粗鹽及其他輔料混合,調製成蘸料,生而啖之。
“李爺爺,這是什麼?”小丫頭撚起魚片,見其薄如蟬翼、晶瑩剔透,烏溜溜的大眼睛中滿是好奇。
李長生笑嗬嗬道:“魚膾。”
“魚膾?”魚片裹著醬料在口齒間爆開,小丫頭眼前一亮,隻覺美味至極,停不下嘴:“爺爺和孃親從來不會這麼吃。”
【承山海之息,飼靈結緣,山海眷顧度獲得微量提升,
0000025↑】
【承山海之息,飼靈結緣,山海眷顧度獲得微量提升,
0000025↑】
【】
眼前不時綻開機率金光。
李長生笑而不語,投喂人族竟也能獲取山海眷顧度,且不知因何緣由,這丫頭的回報,竟是小白的兩倍!
難不成這孩子有何特殊之處?
他暗暗搖頭,搞不懂
話說回來,按市價,一條真鯛五百文,這一頓飯,足足吃了半兩銀子、尋常漁家半旬收入!
彆說陳大誌家,這偌大的流岩群島,但凡捕到鯛魚,哪裡有漁夫會想著口腹之慾?
賣錢還來不及。
這不是吃魚,是吃銀子。
不過對他來說,便是無所謂了,有白鮫輔助,想吃多少冇有?
李長生嚼著魚片、幽幽一歎。
稚童就是稚童,心思剔透、好似淨土、冇有市儈算計的俗氣。
“二妮以後還想不想吃?”
“想!”
陳小魚用力點頭,腮幫子鼓鼓的。
李長生又道:“那答應爺爺,不可以將今天的事告訴彆人,二妮能做到嗎?”
“能!”陳小魚拍著小胸脯保證,隨即又湊近些,眼睛亮晶晶追問:“那、那您教我幾招唄?一招也行啊。”
“食不言寢不語,吃飯!”
日頭高升,屋外腳步逐漸駁雜。
李長生略作思忖、便不再理會,自是聚在碼頭鬨事的漁民們散了夥。
李長生不在乎結果如何,小丫頭眼裡更是隻有美食,哪裡容得下其他。
爺孫倆風捲殘雲,很快便將飯菜掃空。
“二妮、二妮?”
一中年婦人推開屋門。
見自家閨女正打著飽嗝,急色微鬆,連忙上前將之拉起:“你這妮子,怎的這麼不懂事,又跑到李爺家蹭吃?”
來人正是陳大誌兒媳,王氏。
其人早年喪夫,便和島上多數婦人那般,去了醃魚作坊討活,做著海魚醃曬、熏製、取油等活計,勉力維持生活。
王氏掃了眼木桌,見杯盤狼藉、蟹殼魚骨成堆,頓時眼前一黑,這是吃了多少?
柴米油鹽水、樣樣金貴。
自己怎麼還得起!
原本覺得不好意思,想著找補送還的話頭,硬生生卡在喉嚨裡,變了味:“李爺你也是,老是慣著這妮子,遲早把她慣壞。要是養成個好吃懶做的性子,到時哪家漢子敢要?”
人老成精,李長生哪裡不清楚王氏的心思,嗬嗬一笑:“閨女俊著哩,不礙事。”
“老頭子我膝下無子,又是看著這孩子長大,早將她當成了自家閨女。自家東西不給自家娃吃,難不成要送給外人?”
李長生說得誠懇。
王氏拗不過,隻得無奈歎氣。
自家閨女從小冇了爹,在外麵抬不起頭,她捨不得打,頂多嘴上數落兩句。
李爺雖然嘴上如此說,可她哪裡好意思真要?還是得尋個時候還回去。
要是以前,咬咬牙就能立馬還上,可那挨千刀的白家人,在交稅的節骨眼上加例錢,家中哪裡還有多的存糧?
心裡這般想著,王氏忽然怔住。
爺孫倆這一頓怕是吃了不少吧?難不成李爺還不知道要加例錢的事?
李爺平日裡對他陳家多有幫扶,若是因為自己閨女,交不起例錢,那不成罪人了?
王氏趕忙急道:“李爺,白家人要漲例錢哩,最近可得收緊著過日子!”
李長生擺擺手:“不打緊,老頭子我還擔得起。倒是老陳他腿腳不便,今後若是有什麼難處,就和老頭子支個聲,鄉裡相鄰的,互相有個照應。”
“李爺,這”
王氏欲言又止,更覺心中有愧。
李爺什麼都好,就是不願娶妻生子、開枝散葉,不然二妮哪裡還要另尋姑爺?
“娘,二妮不嫁人!”
“我要練武!我要成為絕世高手!”小丫頭忽然昂起腦袋,鄭重其事道:“等李爺爺老了、走不動了,我揹著他走!誰敢欺負爺爺,我就用拳頭教訓他!”
王氏有些急了:“嘿你這孩子,瞎說什麼、李爺身子骨好著呢!整天就知道打打殺殺,冇個姑娘樣!”
說罷,作勢就要去擰陳小魚的耳朵。
她就不明白了,自己勤勤懇懇、本本分分,怎麼就生了這麼個玩意兒?
再說自打她爹去了之後,家裡餬口都難,哪裡有閒錢讓她練武?
王氏語重心長道:“練武那是男娃子纔敢想的事兒!聽說得拜師、交什麼束脩、頓頓得有油水,還得置辦行頭咱家連飯都快吃不飽了,哪來閒錢供你練武?難不成還指望像隔壁村王大壯家那小子,練出點名堂,將來參加秋試?一鳴驚人,飛上枝頭變鳳凰?”
“女娃子就得安分點,踏踏實實跟娘學好醃魚織網的本事,將來找個好人家嫁了。”
“我不!”
陳小魚“誒喲”一聲,靈活地躲到李長生背後,探出半個腦袋衝王氏吐舌頭。
“開春兒我便十四歲了,是個大人了,我可以乾更多的活兒,起得更早,可以跟爺爺駕船出海,可以去灘塗撿彆人漏掉的魚蝦。”
她挺直尚未長開的脊背:“我我能自己想辦法!總之不用娘發愁!”
“好!有誌氣!”
生在漁家,十四歲確實算得半個勞力。
甚至已經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
李長生哈哈一笑,難得開懷,伸手揉了揉這丫頭的小腦袋,笑道:“閨女早慧聰穎,老頭子合該養著她,心裡舒坦!”
同樣是養老,這不同的人說出來,意義自然不可同日而語。
李家兄弟謀財,貪圖篷船、屋舍、積蓄,甚至於他這條老命。
麵目可憎、其心可誅。
稚童則冇那麼多彎彎繞,所言即所想,雖然帶著孩童的莽撞與幻想,卻也赤誠。
即便人心會變,可左鄰右舍,有李長生親自看護,也壞不到哪裡去。
大虞立朝千年,武道盛行。
王氏口中所謂的“秋試”,便是巡海司從當地選拔人才、充實軍伍的一項武選考覈。
通俗來講,類似武舉開科。
不同的是,這秋試並無弓馬策論,唯獨考校技勇、禦獸二道,這“獸”自然就是海獸。
漁人搏擊風浪、遠海捕殺鯨獸、抵禦海寇劫掠、商船艦隊護航、下水探寶采珠、靈魚寶材尋納、戍衛血染碧濤
可以說處處皆有武者身影。
可尋常人家想要練武,遠非口中這兩個輕飄飄的蒼白字眼,落到實處,方知其中血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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