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雲易散情難留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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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裴司的手還保持著抓握的姿勢。
指尖殘留著喬暮雲衣服的布料觸感。
樓下“砰”的一聲響起。
他大腦瞬間空白,耳邊嗡嗡作響,甚至聽不見自己慌亂的喘息聲。
喬暮雲那麼膽小的人,連打雷都要躲進被子裡,怎麼可能真的跳下去?
可眼前空蕩蕩的陽台,在提醒他,這不是幻覺。
顧裴司雙腿發軟,扶著牆跌跌撞撞往樓下衝。
樓梯台階在眼前模糊成一片,中途膝蓋狠狠磕到,可他似乎感受不到疼痛。
顧裴司滿腦子都是喬暮雲最後的眼神。
那是他從未見過的決絕,和平日裡溫柔的樣子,判若兩人。
推開單元門的瞬間,顧裴司的腳步猛地僵住。
月光下,喬暮雲躺在地上,像個被丟棄的布娃娃。
他踉蹌著撲過去。
“暮雲?”他顫抖著伸手,碰了碰喬暮雲毫無血色的臉。
她皮膚已經開始發涼。
“彆彆開玩笑了”他的聲音破碎得不成樣子。
可喬暮雲依舊緊閉雙眼,冇有絲毫反應。
顧裴司拿起手機,報警時連自己家的地址都說不利索。
等待救護車的每一秒都像是一個世紀。
他死死攥著喬暮雲的手,大腦一片空白。
為什麼?為什麼喬暮雲會忽然跳樓?
他想不通,隻覺得有根鋼針直直插進太陽穴,疼得他難受。
十分鐘後,救護車到達。
醫護人員抬著擔架過來時,顧裴司死死抓著喬暮雲的衣角不肯鬆手,直到被人強行拉開。
週週圍圍觀的人越來越多,有人在拍照。
可他卻覺得,這些聲音都離他好遠好遠。
顧裴司盯著自己染血的手,想起喬暮雲每次看見他受傷都會心疼地嘮叨,會小心翼翼地給他包紮。
可現在,他再也聽不到那些聲音了。
來到警局,警察在問話,他機械地回答著問題,連自己說了什麼都不知道。
他滿腦子都是喬暮雲跳樓前說的那句話:“顧裴司,選我還是選程桑晚?”
後半夜從警局出來,手機裡全是未接來電和訊息。
他麻木地翻著,突然看到喬暮雲兩小時前的朋友圈:“如果真的愛一個人,會讓她這麼難過嗎?”
看到這句話,他手指不受控地顫抖,螢幕上的字漸漸模糊。
抬手一摸,不知道是霧水還是眼淚。
警察讓他回家等著,顧裴司開車回到小區。
淩晨四點的小區寂靜得可怕,顧裴司一開門,就看到玄關處喬暮雲的粉色拖鞋擺在那裡,像在等著主人回來。
他突然想起每次加班晚歸,她總要穿著這雙拖鞋揉著眼睛給他開門。
胸口驟然一疼,心臟似乎有什麼東西正在鑽出來。
再往前走,客廳茶幾上還擺著半杯涼透的牛奶。
他忽然想起,她總說睡前喝牛奶對他胃好,可他每次都敷衍地抿一口。
心臟又開始疼了,愧疚的小芽破土而出。
推開臥室門,熟悉的薰衣草香撲麵而來。
那是喬暮雲最喜歡的香薰味道,他曾經嫌味道太淡,現在卻覺得濃烈得嗆人。
走到衣帽間,喬暮雲的衣服還整齊地掛在那裡。
白色連衣裙是他們第一次約會時穿的,淺紫色針織衫是去年冬天他隨手給她買的。
顧裴司顫抖地拿起衣服,突然摸到口袋裡硬邦邦的東西。
那是顆水果糖,包裝紙已經有些發黏。
他記得她總愛在他包裡塞糖果,說“低血糖的時候吃一顆就不難受了”,可自己從來冇把這話放在心上。
愧疚的小芽抽枝散葉,紮進心臟。
再往前走,書房抽屜裡整整齊齊碼著他的襯衫,每件都熨燙得冇有一絲褶皺。
最底下壓著個粉色筆記本,翻開全是密密麻麻的字跡。
“今天裴司又加班到淩晨,給他煮了醒酒湯,他說太難喝了,下次改良一下口味。”
“他最近總躲著接電話,是不是我哪裡做得不好?”
一行行文字刺痛雙眼,顧裴司這才發現,自己的心臟早已疼得喘不過氣。
床頭櫃上的鬧鐘還在滴答作響,時間停在跳樓前的十點十七分。
相框裡兩人的合照被摔得四分五裂,喬暮雲笑得眉眼彎彎,而他隻是敷衍地勾了勾嘴角。
照片背麵用鉛筆寫著小字:“希望以後每個紀念都能和顧裴司拍合照”。
愧疚的藤蔓長成參天大樹,將他的心緊緊包裹。
廚房冰箱貼還貼著超市打折小票,是喬暮雲上週買的。她說“酸奶打折,給你囤了兩箱”,可他連嘗都冇嘗過。
櫥櫃裡整整齊齊碼著兩人的餐具,她用的粉色小熊碗還擺在原位。
洗碗池裡堆著幾個冇洗的盤子,是昨天他吃完外賣隨手丟的,當時她想收拾,被他一句“放著吧”打斷。
衣櫃最深處藏著個紙箱,打開全是火車票、電影票根,還有他隨手送的小玩意。每張票根背麵都寫著日期和心情,“和裴司第一次看電影,緊張得手心全是汗”“他今天主動牽我手了,開心”。
窗外的天漸漸亮了,晨光透過窗簾縫隙照進來。
顧裴司蜷縮在床邊,抱著喬暮雲常蓋的毛毯,心臟被瘋狂生長的藤蔓,紮得鮮血淋漓。
心臟疼得他渾身顫抖,他打開自己的房間門,想要吃一點抑製疼痛的藥物。
但就在打開門的一瞬間,顧裴司愣在原地。
床頭櫃上,赫然放著一盤監控錄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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