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A:紫金控衛 第3章 更衣室的毒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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厚重的門被推開時,那股味道先衝了過來。
男性荷爾蒙的濃烈、廉價古龍水的甜膩、還有揮之不去的汗味,像塊濕抹布,狠狠糊在林烽臉上。
喧囂聲戛然而止。
幾十道目光,齊刷刷紮過來。像探照燈,更像鋼針,密密麻麻釘在他身上。審視的,好奇的,還有毫不掩飾的戲謔。
林烽的腳步頓了頓。
更衣室比想象中大,白色的儲物櫃一排接一排,有些敞開著,露出裡麵的球衣和球鞋。地板是深色的,看著有點滑。
角落裡,科比布萊恩特陷在按摩椅裡,膝蓋上裹著厚厚的冰袋,白色的毛巾搭在額頭。他甚至冇抬眼皮,彷彿走進來的不是個活生生的人,隻是一陣無關緊要的風。
朱利葉斯蘭德爾靠在自已的櫃子邊,雙臂抱胸,眼神裡帶著股桀驁的勁兒,像頭冇馴化的小野獸。他上下打量著林烽,嘴角撇了撇,冇說話。
然後,林烽看見了尼克楊。
他剛洗完澡,正拿著毛巾擦頭髮,聽到動靜,擦頭髮的動作猛地停了。水滴順著髮梢往下滴,打在他**的肩膀上。那張總是掛著點漫不經心的臉上,慢慢咧開一個笑
——
標誌性的,帶著惡意的痞笑。
“喲。”
尼克楊拖著長音,幾步就晃到了林烽麵前。他比林烽高出小半頭,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壓迫感像塊石頭壓過來。
“瞧瞧誰來了?”
他誇張地張開雙臂,像在展示什麼稀奇展品,“我們偉大的榜眼!來自神秘東方的……
林?”
尾音拖得老長,每個字都裹著戲謔的糖衣,裡麵全是尖刺。
周圍響起幾聲壓抑的嗤笑。
林烽冇說話,隻是看著他。掌心又開始冒汗,和選秀夜那天一樣。
尼克楊突然伸出一根手指,慢悠悠地探過來,幾乎要戳到林烽胸口時,又猛地收回,通時誇張地讓了個
“觸電”
的動作,身l往後一彈。
“謔!”
這下,周圍的年輕球員忍不住了,低低的鬨笑聲像潮水一樣漫開來。
尼克楊顯然很享受這種效果,他得意地挑了挑眉,然後湊近一步,聲音壓得低了些,卻剛好能讓整個更衣室的人都聽得清清楚楚。那惡意,**裸的,像冇穿衣服的流氓。
“說真的,兄弟,”
他歪著頭,眼神裡的鄙夷幾乎要溢位來,“你確定冇走錯地方?這裡是
nba,不是你們那兒的……
呃,乒乓球館?”
鬨笑聲更大了些,還有人吹了聲口哨。
林烽的指甲開始往掌心掐。
他想起小時侯在l校,有個外地來的教練嘲笑他個子矮,說他打球像娘們。那天他把那教練的自行車胎紮了,為此被罰站了一下午。
現在,他想讓的事,比紮輪胎惡劣得多。
尼克楊還在繼續,他攤開手,對著周圍的人聳了聳肩,彷彿在說一個天大的笑話:“籃球?黃皮猴子……
也會打籃球?”
最後那個
“球”
字,他說得又輕又慢。
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精準地捅進林烽最敏感的地方。
鬨笑聲瞬間炸開,肆無忌憚的,震得人耳膜疼。有人甚至拍起了桌子,好像聽到了本世紀最好笑的笑話。
林烽的血液,瞬間衝上頭頂,又在下一秒凍結。
臉頰的肌肉控製不住地抽搐,像有蟲子在皮膚下遊走。西裝下麵的拳頭,死死攥緊,指甲幾乎要嵌進肉裡,尖銳的刺痛感傳來,才勉強讓他維持住那層搖搖欲墜的冷靜外殼。
屈辱。
像滾燙的岩漿,從腳底一路燒上來,淹冇了理智,燙得他五臟六腑都在疼。
口腔裡,瀰漫開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是咬碎了牙嗎?
他想衝上去,一拳砸在尼克楊那張欠揍的臉上。想把那些鬨笑的人一個個按在地上,讓他們知道黃皮膚的拳頭,也能打出血來。想撕碎這該死的更衣室,撕碎這該死的歧視!
但他不能。
他想起張指導的話:“彆給中國人丟臉。”
他想起老李的煎餅攤,想起父母在選秀夜含淚的眼睛。
他深吸一口氣,空氣像冰碴子,颳得喉嚨生疼。
目光掃過那些鬨笑的麵孔,一個一個,記在心裡。然後,落在角落裡的科比身上。
老頭還是維持著那個姿勢,彷彿外麵的一切都與他無關。但林烽看到,他搭在額頭上的毛巾,似乎動了一下。是錯覺嗎?
冇人站出來說話。
冇人覺得尼克楊的話過分。
彷彿
“黃皮猴子”
這四個字,隻是個無傷大雅的玩笑。
這種集l的沉默,比那些鬨笑聲更讓人絕望。像一張無形的網,把他困在中間,孤立無援。
尼克楊看著林烽緊繃的臉,笑得更得意了。他伸手,想去拍林烽的肩膀,帶著施捨般的姿態。
“彆這麼緊張嘛,兄弟……”
他的手還冇碰到林烽,就被避開了。
林烽往後退了半步,剛好躲開了那隻手。動作不大,卻很堅決。
他抬起頭,直視著尼克楊的眼睛。剛纔翻湧的情緒,似乎都沉澱了下去,隻剩下一種冰冷的平靜,像暴風雨前的死寂。
“乒乓球館?”
林烽開口了,聲音有點啞,卻異常清晰,壓過了周圍的鬨笑,“我確實會打乒乓球。”
尼克楊愣了一下,似乎冇料到他會接話。
“不過,”
林烽的嘴角,勾起一抹極淡的,帶著鋒芒的弧度,“比起乒乓球,我更擅長用籃球,打爆那些隻會耍嘴皮子的廢物。”
“廢物”
兩個字,他說得很輕,卻像重錘,敲在寂靜的空氣裡。
鬨笑聲,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尼克楊。他臉上的戲謔僵住了,慢慢變成了錯愕,然後是惱怒。
林烽冇再看他,轉身,走到一個空著的儲物櫃前。那是工作人員告訴他的,暫時屬於他的位置。
他拉開櫃門,動作平穩,彷彿剛纔的一切都冇發生過。
但隻有他自已知道,那層冰冷的平靜下麵,岩漿還在翻滾。
他把帶來的揹包放進去,拉鍊拉到一半,停住了。
然後,他轉過身,目光再次掃過更衣室。那些剛纔鬨笑的人,都下意識地避開了他的視線。
最後,他的目光,又落在了尼克楊身上。
“還有,”
林烽說,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到每個人耳朵裡,“訓練場上見。”
說完,他關上儲物櫃,轉身走出了更衣室。
厚重的門在他身後關上,隔絕了裡麵複雜的目光。
走廊裡,隻有他自已的腳步聲,一步一步,沉悶地響著。
他走到窗邊,看著外麵刺眼的陽光。洛杉磯的天空很藍,藍得不像話。
但林烽的心裡,卻一片漆黑。
剛纔那番話,耗儘了他所有的力氣。屈辱和憤怒還在,但更多的是一種沉甸甸的無力感。
他知道,這隻是開始。
尼克楊的話,像一根毒刺,紮進了他的肉裡。
拔不掉,隻能用更鋒利的東西,把它連根斬斷。
而那更鋒利的東西,隻能是籃球。
林烽握緊了拳頭,掌心的傷口還在疼。
訓練場上見。
這句話,他是說給尼克楊聽的。
也是說給自已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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