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到錄取通知書後,我死了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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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聽”見自己的心跳亂了,監護儀的“滴滴”聲突然變快。
“其實你也不想的吧?”
她又說,指尖戳了戳我的太陽穴,“拖累她這麼久,你良心過得去?我教你個法子,你稍微用點勁,把這根輸液針掙歪了……”
她的手碰到我手背上的針頭,冰涼的金屬硌得麵板髮麻,“到時候管子一堵,救都救不活,你姐也解脫了,多好。”
門“吱呀”一聲被推開,姐姐的聲音撞進來,帶著喘:“你在乾什麼!”
一陣慌忙後退的聲音,劉護工罵了句“神經病”,接著是摔門聲。
姐姐撲到床邊,熱水瓶“哐當”掉在地上,滾燙的水濺在她鞋上,她渾然不覺,一把攥住我的手,掌心全是汗。
“她冇碰你吧?”她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手指摸著我的臉,我的脖子,我的手背,像在確認一件稀世珍寶有冇有被摔壞,“她說什麼了?你彆信她的……”
她突然把我抱得很緊,緊得我骨頭都發疼,哽嚥著說:“姐不賣血了,也不借高利貸了……姐去給人當保姆,住家的那種,能預支工資……姐不會有事的,你彆怕……”
住家保姆。
我“想”起她以前做家政時,總說保姆的活最累,雇主家的地板要跪著擦,夜裡還得起來給老人把尿。
可現在,她為了我,什麼都願意了。
那天之後,她搬出了病房,住進了雇主家,每天早晚來病房。
早上來給我擦身餵飯,眼裡的紅血絲比粥還稠;
晚上跟我聊家常,門禁過後,再趕回雇主家。
有次她給我翻身,我“感覺”到她胳膊上的繃帶,粗粗的一圈,裹著什麼硬物——後來才“聽”護士聊天,說她在雇主家摔了,胳膊骨裂了,卻不肯去醫院,隻買了最便宜的繃帶纏著。
“她也是傻,為了個植物人,把自己折騰成這樣。”護士的聲音帶著惋惜,“昨天催款單又下來了,說再不交就停藥……”
停藥。
這兩個字像冰錐,狠狠紮進我意識深處。
我躺在那裡,意識困在黑暗裡,隻能任由那些畫麵往心裡鑽:
她跪在收費處的樣子,她被債主推搡時佝僂的背,她把止痛藥掰成兩半、隻敢吃半片的吝嗇……
我聽見姐姐夜裡來病房,冇開燈,就坐在我床邊,握著我的手,一動不動。
我聞見她身上的消毒水味,比以前重了,混著股淡淡的血腥味——是血痂被蹭破的味道。
她在黑暗裡輕輕說:“小愛,對不起啊,姐還是冇有找到那個壞人……”
我的意識突然被什麼東西攥緊了,疼得發顫。
劉護工的話又鑽進來,像毒藤纏上脖子:“你姐解脫了,多好……”
監護儀的“滴滴”聲突然變了調,尖銳得像警報。
我知道,這是身體給我的最後一點信號——屬於我的清醒瞬間,快來了。
姐姐今天來得格外早,她又一次讀著牆上的錄取通知書。
“浙江大學”四個字剛出口,我突然看見老家院子裡的葡萄藤。
我就是在葡萄藤下拆開的信封,陽光透過葉子灑在紙上,把“杭州”兩個字照得發亮。
“等你好了,咱們一起去杭州,姐給你租帶陽台的房子,種滿你喜歡的茉莉。”
她笑著給我抹潤唇膏:“等你醒了,姐給你買最好的口紅……”
她的手還在我臉上,帶著熟悉的溫度。
我“看”不見她的臉,但我能“想”起她十八歲的樣子,紮著馬尾,站在飯館門口,衝我揮手,手裡攥著塊熱乎的肉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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