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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十年那十年 第10章 人間煙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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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在平平淡淡,平平安安中過著,也不覺得慢,很快就到了冬季。

從住處到井口走著,差不多要有半個多小時的路程,夏天和秋天倒是冇感覺到怎麼樣,但是到了冬天就覺得路有點漫長了。

東北的冬天冷,尤其是他們所在的高海拔地區,零下三十多度很正常。

租住的屋裡不冷,煤可勁兒造。屋子都不斷人,滅不了火,炕燒得滾熱,爐子捅得通紅。

炕在北方特彆重要,尤其是對於他們下井的人,長期彎腰挖煤,剷煤,裝煤,最累的就是腰。乾了一天活,往熱炕上一躺,那真叫一個舒坦。

開始睡熱炕難免會上火,頭上長疙瘩,嘴上起火泡。範建就有點不適應,不敢睡炕頭,隻敢睡炕梢。

但有的人就專門喜歡睡熱炕頭,即使是把肉皮燙腫了,燙傷了,也無所謂,就好這口兒,樂此不疲。

上零點班時,也正是溫度最低的時侯。剛從暖和和的被窩裡爬起來,一出屋就能被冷風吹一個趔趄。

外麵漆黑一片,什麼也看不清,走在後麵的趕緊打開手電筒,照著慢慢地往前走。

路上全是冰雪,亮光一照像一麵鏡子,溜滑,一不小心就摔倒了。所以他們儘可能找路邊沿走,那地方的冰雪還冇有被踩硬實,還好走些。

可冇走一會兒就被凍得直打哆嗦,撥出的嗬氣在眉毛上和棉帽子前沿被凍成了一層冰碴,想拽下來都費勁,呼哧帶喘地到了井口,半天都緩不過來。

下零點班的那些人,爬上井口就得趕緊去值班室換下濕衣服,在井口外稍微待得時間長一些,濕衣服就會被凍得嘭嘭硬,脫都脫不下來。

拖拖拉拉回到住處,又冷又餓,趕緊扒拉口飯,有的人甚至連臉都不願意抹一把,就那麼黑不溜秋地鑽進被窩裡去了。

一個冬日的午後,範建好不容易倒到了大休,趕緊喝了兩碗疙瘩湯,躺在炕上打算午睡。

所謂\"大休\",就是為了改變三班人次乾活的順序而進行的調整。一個月一換,也是為了公平吧,因為誰都願意上白班,不願意上晚班。

比如範建現在乾的是早班,到了月底或月頭,他們乾完這一天的早班後第二天就不乾了,第二天的早班由前一天的晚班接著乾,連續乾十六個小時。

這樣乾早班的這個班就和乾中班的互替,可以連續休二十四個小時。

還冇等範建睡著,鋼子就急三火四地推門而入,大聲嚷嚷著:\"建兒,建兒,快起來,快起來,哥領你去趟鎮裡,蹦蹦車已經在門口等著了。\"

原來鋼子又去推牌九了,不過今天手氣好,贏了點兒,正好趕上大休,就打算領範建去見見世麵。

太平鎮還依然是人來人往,車水馬龍。鋼子領著範建先進了澡堂子。

這是範建來到東北之後的第一次洗澡,也是他人生中第一次進到澡堂子裡洗澡。

鋼子在售票處買了兩張票,售票人員便給了他二把小鎖,鑰匙插在鎖芯裡。

他們掀開一個厚棉簾子來到一個大的木櫃前,在鋼子的指導下,把衣服,鞋,放到櫃子裡,上了鎖。為了防止放東西的櫃子找不到,他們故意找了兩個靠門邊的櫃子。

範建冷不丁脫得光溜溜的,開始還有點害羞,鋼子領著他又掀開一個大布簾子,便來到洗浴區。

剛一進門,一股熱氣夾雜著肥皂的味道便撲麵而來。範建仔細辨認,纔看到有紅字在牆上寫著\"浴區\",\"溫水區\",\"熱水區\"。

鋼子告訴範建,先在淋浴區洗完了再去浴池裡麵泡,是怕把浴池給弄黑了吧。

鋼子的顧慮確實是一點都不多餘,範建明顯看到剛開始用噴頭的水洗頭,衝身l時,流到地上的水是黑顏色的。

等噴頭衝了一陣子之後,範建用手去搓一下身l的任何部位,都會有一層厚厚的黑黑的皴被搓起來,搓完一層還有一層,似乎永遠也搓不完。

當然了,怎麼洗,怎麼泡,都是在鋼子的演示下才完成的。

範建泡在熱水區裡,感覺每一根毛孔都是張開的,他似乎從來都冇有這麼舒服過,躺著躺著,差點睡著了。

洗完了澡,鋼子又領著範建進了理髮店。從來到這兒,鋼子就冇有好好理過發,平時頭髮太長了就去姐姐那,姐姐用推子給推幾下,姐姐也不咋熟練。

大多時侯就是工友之間用剪子互相剪一剪也就可以了,反正平時頭髮臟兮兮的貼在頭皮上,看不出什麼髮型。

師傅年紀不小了,傢夥式兒一應俱全,整齊地擺在一個木板子上。

老師傅讓範建坐到木凳子上,給他身上圍了塊布,端詳了一下範建的臉型,便拿起推子\"精耕細作\"起來。認認真真,一點兒也不馬虎,像在雕琢一件藝術品。

末了,開始往範建腮部,脖子處抹上一些肥皂沫,然後拿起泛著寒光的刮臉刀開始操作,範建歪著頭,聽到了刀刃與皮膚摩擦後發出的\"嚓嚓\"聲。

老師傅摘下了圍在範建身上的布,拍了拍範建的肩膀說:

\"好嘞,俊小夥兒\"。

範建起身,一扭頭便照見了放在桌子上的小圓鏡。

哎呦歪,鏡子中那個眉清目秀的小夥子是自已嗎?自已有多久都冇有好好看一下自已了。

人,最容易忽視的往往是自已。

等鋼子也理完了,出了門,天色已經黑下來了。夜幕下的太平鎮,燈火通明,如通白晝。

鋼子說:\"建兒,走,咱倆去飯店吃頓好吃的\"。飯店多了去了,鋼子隨便挑了家招牌大的,便領著範建走了進去。

小店不大,就幾張桌子。鋼子點了一盤尖椒乾豆腐,一盤攤黃菜,一盤豬肘子,又要了壺散白酒。

東北菜量大,範建說,\"少點點兒吧,多了吃不了\"。鋼子說,\"好不容易出來一趟,多吃點,咱也不差這點兒錢\"。

飯店的菜比自已讓的好吃多了。兩個人邊吃邊喝,酒量都不大,鋼子稍微能喝點兒,而範建也就是陪著鋼子一小口一小口地往嘴裡抿。

鋼子不停地往範建碗裡夾菜,讓他多吃點,生怕他餓著。嘴裡一直吞雲吐霧,一根接一根地抽著煙,有時侯把自已都嗆得直咳嗽。

兩個人本來話就不多,又冇有多少共通經曆,所以基本不咋說話。隻是偶爾聊下他們小學時侯的趣事,但不是他忘記了就是他忘記了,所以這種尬聊也就無法再繼續下去了。

酒足飯飽,桌子上的菜也被一掃而光,兩個人都喝得臉紅撲撲的,身子也有點晃悠了。

走出飯店門口,風一吹,酒就有點醒了。剛纔酒精麻醉下的豪情壯誌,捨我其誰的氣魄,瞬間被一掃而空。

哥倆趕緊在路邊截了輛蹦蹦車往回走,得趕緊回去睡一會,還要接著上零點班呢。

蹦蹦車在崎嶇不平的冰雪路麵上顛簸著,像喝醉了酒似的,扭來扭去。窗外黑乎乎的一片,偶爾會有一兩點燈火一晃而過。

哥倆一句話也不說,目光呆滯,死盯盯地望著窗外。

是嗬,那些\"豪情壯誌\",\"捨我其誰\"的字眼隻屬於彆人,而我們,什麼都冇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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