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我當籌碼,逼我嫁陰濕大佬你鬨什麼 063
書房烹茶會麵
秋水台東院的午後格外寧靜,褪去燥熱後的深秋漸漸有了涼意,微風拂過樹枝飄下落葉,層層疊疊鋪灑在青石板鋪就的甬道上。
田管家步履沉穩地走在前麵,蘭溪跟在她身後,熟悉的景物一點一點喚醒了她並不愉快的記憶,心中那份忐忑始終揮之不去,像鞋底黏著的濕樹葉。
二人魚貫穿過一道月洞門,步入一樓大廳,光線倏然暗了下來,空氣中帶著檀香和舊傢俱混合的氣息撲鼻而來。
幾個穿著淺灰色製服的女傭正低頭擦拭著紅木欄杆和多寶格上的擺設,動作輕緩而熟練,見到田管家,她們立刻停下手中的活兒,垂首躬身,恭敬地跟她問好。
然而她們的目光掠過田管家身後的蘭溪時,彷彿遇到了什麼無形的障礙,迅速而彼此心領神會地避開,低下頭繼續手裡的活。
蘭溪的存在於她們而言,不過是一團可有可無的空氣,有宋老爺子在場或許會顧忌幾分,而現在,她的地位遠不如田管家一個外人值得她們尊重。
掌心傳來的輕微震動打斷了蘭溪心頭泛起的涼意,她極快地按亮手機螢幕,是邢索的回複。
言簡意賅的一個“好”字,讓蘭溪幾乎屏住的呼吸終於得以稍稍紓解,但僅僅一瞬的功夫而已,那根緊繃的弦並未得到真正的放鬆。
越過一樓大廳,田管家腳步未做停留,甚至沒有任何減緩,徑直走向通往二樓的樓梯。對蘭溪飽受的無視心知肚明,且視為理所當然,連句斥責的話都沒有。
蘭溪緊跟在她身後,心臟隨著台階的上升而一點點提起。
二樓走廊幽深寂靜,沒有看到傭人忙碌的身影,大概是提前清過場。
田管家領著蘭溪一路往裡走,在其中一扇厚重的雙開木門前站定,抬手,不輕不重地叩了兩下,聲音在迴廊裡顯得異常清晰。
很快,裡麵傳來一聲低沉的“請進”。
聞言,田管家輕輕推開門,側身讓開,難得恭敬地對蘭溪做了個“請”的手勢,臉上是公事公辦的刻板表情,“蘭溪小姐,三爺在裡麵等你。”
蘭溪的腳尖幾乎要跨過門檻,忽然又折了回來,她轉過身,叫住欲要離開的田管家,聲音不高,卻足夠二人聽清,“田管家,蘭文斌現在人在哪裡?”
她沒用“父親”之類的稱呼,有意拉遠與蘭文斌的關係。
田管家顯然沒料到她會突然發問,刻板的臉上閃過一絲極快的錯愕,隨即被一種微妙的不情願所覆蓋。她的唇幾乎抿成一條直線,眼神略有遊移,種種跡象昭示著她並不願回答。
但此時此地,麵對著一門之隔等候著的宋謹川,她無法再用沉默來搪塞蘭溪,終究還是選擇了妥協,語調乾巴巴的,“蘭先生正同張律師在西院書房內簽署一些檔案。”
至於是什麼檔案,為何簽署,她不肯再透露更多。
蘭溪打聽蘭文斌的下落,無非是想確認他是否安全,勉強得到一個模糊的答案,她心中稍定,至少蘭文斌眼下沒有被構成威脅,即便真遇到不測,也是他咎由自取。
蘭溪不再多問,抬步邁進了書房。
身後,木門被田管家輕輕合上,在徹底閉合前,蘭溪似乎聽見了一聲極輕的,如釋重負的歎息。
她唇角不由勾起一絲極淡的嘲弄,很快又褪去。
蘭溪是第一次踏進宋老爺子的書房,她連秋水台都是才第二次來。
書房極其寬敞,比宋祁年在楓林莊的客廳還要大上一倍不止,幾乎可以與一個小型的圖片館相媲美,頂天立地書架上塞滿了各種線裝古籍和精裝孤本。
朝南是一整排敞開的花窗,窗外是鬱鬱蔥蔥的庭院風光,靠東一側用一道月亮門隔出了一個小巧雅緻的茶室,此刻,那裡正彌漫著新沏的淡淡茶香,不疾不徐地充盈著整個房間。
蘭溪的目光穿過月亮門,落在茶案後的那個人身上。
宋謹川正坐在輪椅上,身上穿著一件深色的中式開衫,臉色仍帶著久病初愈的蒼白,精神看起來倒是還不錯。
他正俯身於紫檀木茶案前,專注地擺弄著桌上的茶具,提起一把素麵紫砂壺,緩緩注水,動作略顯笨拙。沉睡八年,肌肉的記憶似乎還未完全找回,他的手腕運轉間帶著一種異於常人的滯澀感,一套行雲流水的沏茶動作被他做得磕磕絆絆。
頭發花白的老管家是宋老爺子特意派來照顧宋謹川的,弓著腰垂手靜立在一旁,眼中滿是憂色,幾次忍不住移步想上前幫忙,均被宋謹川一個細微的手勢製止了。
聽到由遠及近的腳步聲,宋謹川抬起頭,視線掃一眼正走進茶室的蘭溪,嘴角彎起一個意味深長的弧度,轉頭對老管家吩咐道:“這裡沒了,你先出去吧,我和弟妹單獨說幾句話。”
老管家聞言,立刻低頭應了聲“是”,聲音恭順。
他步履沉穩地往外走,經過蘭溪身邊時,特意頓住腳步,朝她微微點了下頭同樣恭敬地喚了一聲:“四夫人。”
到底是跟了宋老爺子身邊多年的老人,他的態度自然得體,與樓下那些目不識丁的傭人截然不同。
正是這猝不及防的一聲“四夫人”,讓蘭溪一時怔在原地,忘了去回應。直至老管家悄無聲息地退出了書房,門軸聲再次發出輕微的合擾聲,她才倏然回過神來。
“嗬……”一聲低低的輕笑從茶案後傳來,宋謹川似乎覺得她這愣怔的模樣十分有趣,他搖了搖頭,下巴衝案幾對麵的木椅點了點,“彆站著了,坐下吧。”
蘭溪依言走過去,挪開木椅,端正地坐下,雙手交疊放在膝蓋上,背脊挺得筆直,一隻腳往外移了半步,一副防備的姿態。
茶案上,爐火正旺,壺嘴裡蒸氣嫋嫋。
宋謹川重新執起茶壺,用茶夾燙洗過一隻素白瓷杯,然後緩緩註上七分滿的茶湯,卻作依舊緩慢卻不失條理。
“這是今年剛得的白毫銀針,味道清醇。”他聲音平和,像朋友間的閒聊,“嘗嘗看,若喝不慣,那邊還有塊熟普,可以換過。”
蘭溪的目光從清亮的茶湯上移開,望向對麵的男人,輕聲道:“不用麻煩的,我並不懂茶,喝什麼都一樣。”
她一點喝茶的心情都沒有,管它是白的還是黑的,所有的感官都調動起來,用來應對眼前這個深不可測的男人。
宋謹川點點頭,對她這份不矯飾的直白頗為欣賞,將那隻素白瓷杯輕輕推至她麵前,自己也端起一杯,沒有立即飲用,而是用指尖捏著,感受著那份適宜的溫度。
短暫的沉默在一室的茶香中緩慢流淌,不知過了多久,宋謹川終於開口了。
沒再多餘的寒暄,也沒再繞任何的彎子,甚至連半點迂迴的鋪墊都沒有,聲音低沉而直接,字字清晰地灌入蘭溪耳中。
“小年……有沒有跟你提起過我?”
他略作停頓,謹慎地在觀察她的反應,隨即又補充了一句,“或者……更具體些……他有沒有跟你提起過,關於我和他母親祁霜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