乃翁,大唐中興了! 第128章 血路狂歌,星火歸途
淩素雪自高台躍下的決絕身影,如同投入滾油的火星,瞬間將於闐王城大明尊寺前的混亂引爆至巔峰!
“保護司主!!”
張順目眥欲裂,咆哮聲壓過了戰場所有的喧囂。他手中橫刀舞動如風車,不顧自身空門大露,瘋了般向著淩素雪墜落的方向猛衝。身旁的跳蕩營士卒眼見主將如此,更是血灌瞳仁,一個個如同狂怒的犀牛,硬頂著摩尼教護軍密集的刀槍箭矢,用身體撞開一條血路!
淩素雪重重摔在堅硬的地麵上,劇痛讓她幾乎昏厥,但求生的本能和那股被強行壓抑已久的韌性支撐著她。她掙紮著抬起頭,映入眼簾的是混亂的人影、飛濺的鮮血,以及那麵在火光中獵獵舞動、雖殘破卻無比熟悉的唐字戰旗!
是唐軍!真的是唐軍!
一股難以言喻的熱流猛地衝上眼眶。她強忍眩暈,試圖站起身,卻發現左腿一陣鑽心刺痛,顯然是在墜落時扭傷或骨折了。更要命的是,幾名附近的摩尼教護軍已然發現了她這個“逃脫的聖女”,麵目猙獰地撲了過來!
就在刀鋒即將及體的刹那——
“滾開!”
一聲暴吼如驚雷炸響!張順如同神兵天降,合身撞飛一名護軍,手中橫刀劃過一道淒冷的弧線,將另外兩名護軍攔腰斬斷!溫熱的鮮血濺了淩素雪一身。
“司主!還能走嗎?!”張順一把攙住搖搖欲墜的淩素雪,急聲問道,他的甲冑上已布滿刀痕箭創,鮮血淋漓。
淩素雪咬著蒼白的下唇,搖了搖頭,聲音微弱卻清晰:“左腿……斷了。”
張順心頭一沉,但臉上沒有絲毫猶豫。“得罪了!”他低喝一聲,猛地將淩素雪背在自己寬闊的背上,用撕下的敵軍旗幟布條迅速將她與自己捆緊。“弟兄們!護著老子和司主!殺出去!”
“護著將軍和司主!殺!殺!殺!”
殘存的跳蕩營將士發出震天的怒吼,迅速收縮,以張順和淩素雪為核心,結成一個緊密的血色圓陣,如同一個移動的刺蝟,向著西南方向,也就是預定的突圍路線,開始了最慘烈的突圍!
每一步,都踏在血泊之中。每一瞬,都有忠勇的士卒倒下。摩尼教護軍在於闐守軍的支援下,從四麵八方湧來,箭矢如蝗,刀光如林。圓陣在不斷地被壓縮,人數在急劇減少。
淩素雪伏在張順背上,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肌肉的緊繃與顫抖,能聽到他粗重如風箱般的喘息,更能看到不斷有熟悉的黑色身影在她眼前倒下,用最後的生命為她擋住致命的攻擊。
她的心,如同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攥住,痛得無法呼吸。這些將士,是為了她而來,正在為了她而死!
“放我下來……你們走……”她虛弱地試圖掙紮。
“閉嘴!”張順頭也不回地怒吼,一刀劈翻一名試圖靠近的敵軍,“老子接到的軍令是帶你回去!除非老子死絕了,否則你想都彆想!”
他的聲音嘶啞,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淩素雪不再言語,隻是緊緊咬住了下唇,指甲深深掐入掌心,任由淚水混合著血水,無聲地滑落。那冰冷已久的心湖,被這滾燙的忠魂之血,狠狠灼痛,也……悄然融化。
圓陣在瘋狂地旋轉、衝殺。張順如同不知疲倦的戰爭機器,背著一人,依舊衝鋒在前,刀下幾無一合之敵。跳蕩營的悍卒們更是將平日的操演發揮到極致,三人一組,五人一隊,互相掩護,交替前進,將個人的武勇與戰陣的配合融為一體,竟在這重重包圍中,硬生生殺出了一條由屍體鋪就的道路!
當他們終於衝破最後一道阻攔,跌跌撞撞地闖入王城西南區域相對混亂的街巷時,原本五百人的跳蕩營,緊隨在張順身邊的,已不足五十人!人人帶傷,血染征袍。
“快!去預定接應點!”張順不敢有絲毫停留,嘶啞著下令。
然而,禍不單行。就在他們穿過一條狹窄巷道時,前方突然火把通明,一隊於闐王宮禁衛騎兵攔住了去路!顯然,於闐王室終於反應過來,派出了最精銳的力量前來圍堵。
前有堵截,後有追兵!跳蕩營殘部陷入了絕境!
張順看著身邊寥寥數十名傷痕累累的弟兄,又感受了一下背上氣息微弱的淩素雪,眼中閃過一絲絕望,但隨即又被一股狠厲所取代。
“媽的!跟他們拚了!殺一個夠本,殺兩個賺一個!”他舉起捲刃的橫刀,就要發起最後一次衝鋒。
就在這時,異變再生!
那隊於闐禁衛騎兵並未立刻進攻,為首的一名將領(正是之前玄影試圖接觸的那位王子心腹!)舉起火把,照亮了自己的臉龐,對著張順等人用生硬的唐語高喊:“可是大唐天兵?!我等奉王子殿下之命,特來接應!請隨我來!”
絕處逢生!
張順一愣,隨即大喜過望!他來不及細想其中緣由,也無力再去辨彆真假,此刻任何一根稻草都必須抓住!
“跟上他們!”
在那隊於闐禁衛騎兵的引導下,張順等人穿過幾條隱秘的小巷,竟然真的甩開了身後的追兵,抵達了城西南角一處廢棄的土堡。堡內,早有數名喬裝打扮的安西軍接應小隊等候在此,還有十幾匹準備好的快馬!
“快!上馬!”那名於闐將領急切道,“王子殿下隻能幫到這裡了!城外西南三十裡,有我們的人接應,送你們去安西!快走!”
張順重重一抱拳:“大恩不言謝!替我多謝王子殿下!他日必有厚報!”
他不再猶豫,與安西軍接應人員一起,將傷勢沉重的弟兄和淩素雪扶上馬背,自己則躍上最後一匹戰馬,狠狠一抽馬鞭!
十餘騎衝破土堡,如同利箭般射入城外無邊的黑暗之中。
身後,於闐王城的火光與喧囂漸漸遠去。身前,是茫茫大漠與未知的歸途。
淩素雪伏在馬背上,回頭望去,那座曾經囚禁她的城池,在夜色中隻剩下一個模糊的、跳動著火光的輪廓。她輕輕閉上眼,將那份劫後餘生的悸動、那份刻骨的悲痛與感激,深深埋入心底。
星火,終於掙脫了牢籠。但這條用無數忠魂鋪就的歸途,依舊漫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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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乎就在張順等人衝出於闐王城的同一時間,遠在數千裡外的秦州同穀縣,那間杜甫最後棲身的山寺茅屋中,杜豐派來料理後事、並負責整理遺物的親隨,在清理先生那寥寥無幾的箱籠時,於一堆散亂的詩稿最底層,發現了一封未曾寄出的信。
信封上沒有任何署名,但字跡,確是杜甫親筆,墨跡猶新,顯然是不久前所寫。
親隨不敢怠慢,立刻將這封信,連同先生的部分重要詩稿遺物一起,以最快速度,送往正在河西鏖戰的杜豐手中。
當這封染著父親最後氣息的信箋,跨越千山萬水,最終呈於涼州節度使府杜豐的案頭時,他剛剛接到張順殘部已與安西主力彙合、淩素雪獲救但身負重傷的飛鴿傳書。
一邊是至親的絕筆,一邊是故人的生還。
杜豐的手,微微顫抖著,先緩緩開啟了父親的那封信。
信中的字跡,已不複往日的沉雄頓挫,而是帶著一種病弱的虛浮,然而字裡行間透出的,卻是一種超脫了個人生死困頓的、更為深廣的憂思:
“豐兒吾兒:見字如麵。為父老病侵尋,恐不久於人世。此生飄零,未見中興,深以為憾。然聞兒郎奮戰河北,克複範陽,砥柱中流,心甚慰之。今軀殼雖困於同穀山野,然魂夢常隨王師西指……西域烽煙再起,胡塵蔽天,此乃國之大患,兒切不可因私廢公,當以社稷為重……為父彆無所求,唯願兒能承平生之誌,掃清妖氛,使天下黎庶,得享太平……勿以為念,善自珍重……”
沒有對自身境遇的抱怨,沒有對身後事的安排,隻有對國家命運的深切關懷,對兒子繼承其誌的殷切期盼,以及那份至死不渝的、對天下蒼生的悲憫!
杜豐捧著這薄薄的信紙,彷彿捧著父親那顆滾燙的、從未停止跳動的赤子之心!淚水,終於不受控製地洶湧而出,打濕了信箋。
他麵向東方,再次鄭重叩首。
“父親……您的囑托,豐兒……記住了。”
他擦乾眼淚,將父親的信小心翼翼收起,貼身放好。然後,他拿起那份報告淩素雪獲救的軍報,目光重新變得堅定、銳利,甚至帶著一絲凜冽的殺意。
星火已歸,遺誌在肩。
他知道,是時候了。是時候結束西域的僵局,是時候讓父親的在天之靈,看到那“掃清妖氛”的一日了!
他大步走到西域地圖前,目光如刀,落在了於闐,落在了突騎施,落在了所有阻礙大唐西陲安寧的敵人之上。
河西的砥柱,即將發出他最強有力的衝擊。西征的最終篇章,將由他來親手書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