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乃翁,大唐中興了! 第49章 星火不滅,血書抵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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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山,名副其實。山勢陡峭,林木幽深,即便在白日,陽光也難以完全穿透層層疊疊的樹冠,投下大片令人不安的陰影。張順靠在一棵巨大的鬆樹後,劇烈地喘息著,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左肩和右腿的傷口,帶來鑽心的疼痛。陳五兄臨死前將他推開,用自己的身體擋住了大部分“曳落河”追兵的勁弩,他才得以借著山林掩護,逃入這茫茫黑山。

追兵的呼喝聲和犬吠聲時遠時近,如同附骨之疽。他身上的乾糧早已在逃亡中丟失,水囊也空了,隻能靠嚼食苦澀的樹皮和偶爾找到的未化積雪維持。最要命的是,那枚裝著李光弼求援信的銅管,在之前的搏殺中,似乎被弩箭擦中,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凹痕,他不知道裡麵的蠟封是否還完好。

寒冷、饑餓、傷痛和孤獨,如同四把鈍刀,反複切割著他的意誌。他想起擅自行動導致隊友傷亡的悔恨,想起淩隊正冰冷的斥責與最後的信任,想起杜參軍在成都時對他們的期望……不,不能倒下!信必須送出去!

他撕下內衫相對乾淨的布條,忍著劇痛,將腿上不斷滲血的傷口再次勒緊。然後,他做出了一個決定。他不能在這裡坐以待斃,也不能盲目亂闖。追兵有獵犬,一味躲藏遲早會被找到。他需要利用這黑山的地形,反過來狩獵那些獵人!

張順本就是獵戶出身,對山林有著天生的直覺。他仔細觀察著地麵的痕跡、樹木的刮擦,判斷著追兵的大致方向和人數。他選擇了一條通往黑山深處一處險峻石林的路線,那裡怪石嶙峋,洞穴密佈,易於藏身,也便於設定陷阱。

他利用隨身攜帶的繩索、削尖的樹枝,以及山林裡找到的藤蔓,在幾個關鍵的隘口和追兵可能搜尋的路徑上,佈下了數個簡易卻致命的陷阱——懸空的套索,偽裝巧妙的陷坑,利用彈性樹枝製作的彈射尖樁……

做完這一切,他已幾乎虛脫。他找到一處隱蔽的石縫,蜷縮排去,將短弩放在手邊,耳朵緊貼著冰冷的岩石,傾聽著外麵的動靜。

時間一點點流逝,山林間隻剩下風聲和自己的心跳。不知過了多久,遠處終於傳來了他預料中的聲響——一聲淒厲的慘叫,緊接著是獵犬的狂吠和叛軍驚怒的呼喝!

“有陷阱!”

“小心腳下!”

“媽的,那小崽子在裡麵!”

追兵果然中計了!混亂之中,張順甚至能聽到石頭滾落和人體摔倒的聲音。他心中沒有絲毫喜悅,隻有冰冷的計算。陷阱能造成的殺傷有限,更多的是阻嚇和拖延。他必須利用這短暫的混亂,再次轉移。

他咬緊牙關,撐起身子,如同受傷的狸貓,沿著預先看好的路線,向著石林更深處潛去。他的動作因為傷痛而有些變形,但眼神卻銳利如初,始終留意著身後的動靜。

果然,叛軍在最初的混亂後,變得更加謹慎,卻也更加憤怒。他們分散開來,步步為營,搜尋得更加仔細。犬吠聲越來越近。

在一次幾乎麵對麵的遭遇中,張順憑借石林的複雜地形,與三名叛軍遊騎兵展開了殊死搏鬥。他利用短弩先發製人,射倒一人,隨即拔出腰間的環首橫刀,與另外兩人纏鬥。刀光劍影在狹窄的石隙間閃爍,每一次兵刃碰撞都震得他傷口崩裂,鮮血浸透了衣衫。他完全是憑著一股不要命的狠勁和更勝一籌的林間搏殺技巧,纔在付出新增數道傷口的代價後,將兩名叛軍斬殺。

他靠在染血的岩石上,幾乎脫力,眼前陣陣發黑。不能停!他強迫自己移動,留下斑駁的血跡,卻故意繞行,將追兵引向一處視野開闊、實則暗藏流沙的險地。

這一天一夜,張順如同在黑山之中與死神共舞。他以自身為餌,以山林為棋盤,與數十倍於己的叛軍周旋。身上的傷口越來越多,意識也開始因為失血和疲憊而模糊,唯有那份要將信送出去的執念,支撐著他不斷移動,不斷設定障礙,不斷消耗著追兵的精力和耐心。

……

就在張順於黑山浴血掙紮的同時,淩素雪收到了杜豐那封“不惜一切代價”的指令。她看著紙條上那力透紙背的字跡,能想象到杜豐在寫下這道命令時是何等決絕。

她沒有任何猶豫,立刻召集了僅存的六名“紙鳶”隊員。連日來的轉移和躲避,讓每個人都麵帶疲憊,但眼神依舊堅定。

“公子的命令,找到張順,拿到信,或由我們親自將訊息送往靈武。”

淩素雪的聲音清冷如故,卻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決然,“韓校尉他們用命為我們爭取了時間,現在,該我們了。”

她沒有選擇漫無目的地搜尋,而是根據之前信鴿傳遞的最後位置,以及叛軍調動和搜捕的動向,判斷張順最可能遁入的方向就是黑山。而叛軍大規模向西南調動,則給了他們從側翼迂迴接近黑山的機會。

“我們不走嵐穀道,繞行黑山南麓。叛軍主力被虛假的‘郭子儀奇兵’訊息吸引,南麓防衛相對空虛。”

淩素雪製定了行動路線,“一旦進入黑山,以哨音為號,分散搜尋,但保持距離,隨時支援。”

“是!”

“紙鳶”隊再次行動起來,如同暗夜中的群狼,悄無聲息地向著黑山方向滲透。淩素雪將杜豐“虛張聲勢”的計策發揮到了極致,他們沿途故意留下一些指向“大軍”行動的微弱痕跡,進一步迷惑叛軍哨探。

……

黑山深處,張順的意識已經處於半昏迷狀態。他躲在一個幾乎被藤蔓完全覆蓋的小山洞裡,氣息微弱。外麵的追捕聲似乎漸漸遠去,或許是叛軍認為他已在連綿的追殺中斃命,或許是杜豐散播的謠言起了作用,吸引了叛軍主力的注意。

他顫抖著拿出那枚銅管,借著洞口藤蔓縫隙透入的微光,看到凹痕處的蠟封果然已經有些裂紋。他心中一驚,用儘最後力氣,小心翼翼地剝開部分蠟封,取出裡麵的絹布。還好,字跡雖然被汗水血跡浸潤了些許,但依舊可辨。

他看著李光弼那力透絹背、字字泣血的求援信,彷彿看到了太原城頭那無數浴血奮戰的身影。不能……不能讓這封信埋沒在這裡……

一個念頭在他心中升起。他撕下自己僅存的內衫下擺,較乾淨的一塊,又找出一小截隨身攜帶的、用於書寫密信的炭筆。他憑借著自己驚人的記憶力和在“紙鳶”隊受過的基礎訓練,開始將求援信上的關鍵資訊——太原存糧、軍械損耗、士卒傷亡、叛軍動向以及最急切的求援呼籲,濃縮簡化,用密文格式,重新謄寫在這塊布條上。

做完這一切,他幾乎耗儘了最後一絲力氣。他將原信蠟封儘量複原,與新寫的血書(布條上也沾染了他的鮮血)一同貼身藏好。他不知道自己還能撐多久,但他必須做兩手準備。即使自己倒下,這塊更易隱藏的血書,或許還有機會被後來者發現。

就在他意識即將徹底沉入黑暗時,洞外似乎傳來了一聲極其輕微、如同鳥鳴般的哨音。

是幻覺嗎?他用力晃了晃頭,凝神細聽。

又一聲!短促而富有節奏!

是“紙鳶”隊的聯絡哨音!

一股難以言喻的激動瞬間湧遍全身,給他瀕臨枯竭的身體注入了一絲力量。他掙紮著,用儘最後的力氣,發出了回應——一聲微弱卻清晰的、模仿山雀的啼鳴。

片刻之後,洞口遮蔽的藤蔓被輕輕撥開,淩素雪那清冷而熟悉的麵容,帶著一絲難以掩飾的疲憊與關切,出現在他模糊的視野中。

“隊……正……”

張順張了張嘴,聲音細若遊絲,他想舉起手,卻連抬起手指的力氣都沒有了。

淩素雪迅速檢查了他的傷勢,臉色愈發冰寒。她沒有任何廢話,立刻取出傷藥和清水,先幫他處理最嚴重的傷口。其他幾名隊員也陸續趕到,看到張順的慘狀,無不麵露戚容,隨即便是熊熊的怒火。

“信……”

張順用眼神示意自己胸口。

淩素雪從他懷中取出那枚銅管和那塊染血的布條。她先看了看銅管上的凹痕和裂紋,眉頭緊鎖,隨即展開布條,看到上麵用密文書寫的簡要軍情,眼中瞬間爆發出驚人的光彩!

她看向奄奄一息的張順,這個曾經因擅自行動而受斥的少年,此刻在她眼中,已然是一名真正的戰士,一名挽救了太原希望的英雄!

“你做得很好,張順。”

淩素雪的聲音,第一次帶上了一絲清晰的、毫不掩飾的讚許與……柔和,“接下來,交給我們。”

她迅速下令:“立刻給他包紮,補充食水。我們必須立刻離開這裡!叛軍雖被調動,但此地不宜久留。”

她將血書小心收好,將那枚承載著原信的銅管也鄭重收起。

“隊正,我們去哪裡?”

一名隊員問道。

淩素雪目光投向西北方向,那是靈武所在,但路途遙遠,關卡重重。她又看向西南,那是杜豐所在的蜀中。

“公子要的是訊息送達,至於是靈武,還是其他能影響戰局的人手中……”

淩素雪眼中閃過一絲決斷,“我們帶著張順,難以突破重重封鎖抵達靈武。立刻南下,返回蜀中!將此間一切,稟報公子!由公子定奪,如何將這星火,燃成燎原之勢!”

“紙鳶”隊員們沒有任何異議。兩人小心翼翼地抬起因得到救援而心神一鬆、徹底昏迷過去的張順,其他人護衛前後,這支傷痕累累卻完成了幾乎不可能任務的小隊,帶著用鮮血換來的珍貴情報,如同來時一樣,悄無聲息地融入了黑山的陰影,踏上了南歸之路。

星火未滅,血書已成。北方的危局,隨著這支小隊的南返,即將以另一種方式,掀起新的波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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