乃翁,大唐中興了! 第73章 暗流驚濤,星火映長安
杜豐針對北方危局與內部隱患的佈局剛剛鋪開,來自不同方向的暗流便已洶湧而至,撞擊在初具雛形的“蜀中砥柱”之上。
蜀中:賞珍會上的刀光劍影
柳明瀾操辦的“興業賞珍會”,在成都最繁華的錦江畔如期舉行。昔日詩酒風流之地,如今被琳琅滿目的“蜀中奇珍”所占據。潔白如玉、韌如革的“蜀江紙”及其印刷的清晰書冊,寒光閃閃、形製統一的製式橫刀與改進弩機,晶瑩剔透的白糖與色彩斑斕的琉璃器……無不吸引著與會蜀中士紳、官員的目光。會場內人頭攢動,讚歎之聲不絕於耳,儼然一派盛世繁華景象。
柳明瀾身著淡雅襦裙,從容周旋於賓客之間,言笑晏晏,卻在談吐間不著痕跡地宣揚著杜豐治理下的蜀中新政成果,以及“興業社”帶來的諸多便利與商機。許多原本持觀望態度的中立士紳,目睹此等物阜民豐(至少是上層社會的繁榮)之景,心思開始活絡,對杜豐的排斥與疑慮悄然消減。
然而,暗處的較量從未停歇。崔圓稱病未至,但其麾下幾位核心官員皆到場,混在人群中,眼神閃爍,不時交頭接耳。當柳明瀾介紹到“蜀江錢票”已在劍南道境內暢通無阻,極大便利商旅時,一位隸屬崔圓派係的戶曹參軍忽然陰惻惻地開口:
“柳娘子,這‘蜀江錢票’固然精巧,然終究是紙片一張,無銅鐵之重,無朝廷明令。若發行過濫,或遇奸人仿造,豈不禍亂市場,殃及百姓?杜節度勵精圖治,下官佩服,然此等關乎民生根本之事,是否……過於操切了?”
此言一出,會場頓時安靜了幾分,許多目光投向柳明瀾。這是直指“蜀江錢票”合法性及潛在風險的刁難,背後顯然有崔圓的授意。
柳明瀾麵色不變,唇角依舊含著一抹淺笑,從容應道:“參軍所慮,不無道理。然非常之時,當行非常之法。如今北地烽火連天,銅錢轉運艱難,商路梗阻,‘蜀江錢票’乃是為解商民之急,活蜀中之經濟。其印製采用獨家秘術,紙張、紋飾、印鑒皆難以仿冒。至於信用,我‘興業社’以蜀中鹽鐵、糧帛為憑,杜節度更以自身信譽擔保,見票即兌,絕無拖欠。數月以來,可曾有一例無法兌付之事發生?”
她環視眾人,聲音清越:“再者,錢票流通,稅賦亦可部分收取,府庫賬目清晰,減少了火耗、損耗,於國於民,皆有利焉。若固守成規,坐視蜀中經濟凋敝,豈非因噎廢食?”
那戶曹參軍被駁得啞口無言,臉色漲紅。周圍士紳聞言,紛紛點頭,他們多是“蜀江錢票”的實際受益者,自然站出來支援柳明瀾。一場潛在的信任危機,被柳明瀾憑借精準的資料、清晰的邏輯和從容的氣度輕鬆化解。但所有人都知道,崔圓一派絕不會就此罷休,這隻是交鋒的開始。
靈武:猜忌與利用的詔書
就在賞珍會舉行的同時,杜豐那份措辭謹慎的奏章,也快馬加鞭送到了靈武行在。
肅宗皇帝看罷,將奏章遞給身旁的心腹宦官李輔國,眉頭緊鎖:“杜豐此言,看似忠謹,實則推諉。史思明狼子野心,傾巢來犯,社稷危如累卵,他坐擁蜀中富庶之地,兵精糧足,卻以‘兵力疲敝、新軍未成’為由,不肯全力北上,隻願‘穩固後方’!”
李輔國細長的眼睛眯著,尖聲道:“大家(唐代宦官對皇帝的稱呼),杜豐此子,確非純臣。其在蜀中,清丈田畝,發行私票,廣攬人心,其誌不小。此番擁兵自重,亦是意料之中。然其所述亦非全無道理,蜀中若亂,則朝廷更失倚仗。且他承諾籌措糧餉,支援郭、李二位元帥,倒也算識得大體。”
肅宗煩躁地踱步:“依你之見,該當如何?”
李輔國陰陰一笑:“陛下,杜豐既然想‘穩固後方’,那便讓他穩固。可下詔嘉獎其忠勇,準其所請,令其全力保障蜀中安定,並負責籌措供應山南西道及部分北路唐軍的糧秣。同時,可密詔山南西道節度使,對其加以製衡,並令其密切關注杜豐動向。如此一來,既用其力,亦防其變。若他真能籌來糧餉,解了前線燃眉之急,自是好事;若他陽奉陰違,屆時再治罪不遲。”
肅宗沉吟良久,歎了口氣:“也隻好如此了。這天下……唉。”
他深知朝廷如今能直接掌控的力量有限,對於杜豐這樣的地方實力派,隻能一邊利用,一邊提防。
數日後,帶著皇帝嘉獎與隱含機鋒的詔書,以及要求蜀中供應巨額糧草的命令,離開了靈武,奔向成都。這份詔書,對杜豐而言,既是承認其地位的護身符,也是一道沉重的枷鎖和試探。
長安:無聲處的驚雷
而在風暴眼之一的長安,淩素雪率領的“星火”小隊,正如同暗夜中的幽靈,在叛軍森嚴的戒備下艱難活動。
他們偽裝成販運藥材的商隊,憑借高超的易容術和偽造的過關文引,成功潛入長安城。如今的帝都,早已失了昔日的繁華,街道冷清,坊市蕭條,隨處可見巡邏的叛軍兵卒,空氣中彌漫著壓抑與恐懼。
淩素雪選擇在毗鄰西市、魚龍混雜的懷遠坊落腳,租下了一處不起眼的院落。她深知,在此地行動,安全重於一切。她將手下分散潛伏,各自擁有不同的身份掩護,約定好緊急聯絡方式,非必要絕不聚集。
通過觀察叛軍調動、偷聽兵卒閒聊、以及冒險接觸少數尚有忠唐之心的舊吏和市井豪傑,淩素雪初步摸清了一些情況:安慶緒雖占據長安,但威望不足,其麾下將領各懷鬼胎,對遠在範陽、勢大的史思明既依賴又忌憚。史思明西進的訊息也已傳入長安,引發了安慶緒集團內部的恐慌與爭論——是全力配合史思明,還是擔心其鳩占鵲巢?
這一日,淩素雪親自出馬,偽裝成一名落魄的官宦家眷,前往約定地點與一名暗中表示願意提供訊息的舊唐低階武官接觸。然而,就在她即將抵達目的地時,敏銳的直覺讓她察覺到一絲不對勁——周圍的攤販過於安靜,巷口多了幾個看似無所事事、眼神卻異常銳利的漢子。
“有埋伏!”淩素雪心中警鈴大作,立刻放棄接觸,轉身彙入人流,步伐看似不變,速度卻驟然加快。
身後,那幾個漢子對視一眼,立刻尾隨而上,並且有人吹響了尖利的哨音!
“暴露了!”淩素雪心沉了下去。她不知道是接觸物件出了問題,還是自己一行人的行蹤早已被叛軍的密探盯上。此刻不容多想,她身形如電,瞬間拐入一條狹窄的岔巷,利用對地形的快速記憶,試圖甩掉追兵。
然而,叛軍顯然佈下了天羅地網。更多的兵卒從四麵八方湧來,堵住了巷口。淩素雪被圍在了一條死衚衕裡!
她背靠冰冷的牆壁,麵紗下的眼神冰寒刺骨,手已悄然按上了藏在袖中的短刃。看來,今日難免一場血戰。隻是,剛剛點燃的“星火”,難道就要在此熄滅?
就在叛軍獰笑著逼近的瞬間,淩素雪眼角餘光瞥見側上方一處破敗的閣樓窗戶似乎動了一下。緊接著,幾塊瓦片毫無征兆地落下,精準地砸在衝在最前麵的兩個叛軍頭上,引起一陣混亂。
“這邊!”一個壓得極低的聲音從身後牆頭傳來。淩素雪不及細想,足尖一點,身形如燕子般輕靈掠起,單手在牆頭一搭,翻身而過。牆那邊,一個穿著普通百姓衣服、看不清麵容的身影對她快速打了個手勢,隨即消失在錯綜複雜的民居之中。
淩素雪沒有絲毫猶豫,立刻沿著那人指示的方向疾馳,藉助複雜的地形,終於甩掉了身後的追兵。
回到懷遠坊的秘密據點,淩素雪心緒難平。那個在關鍵時刻出手相助的人是誰?是巧合,還是……這長安城中,除了他們,還有另一股隱藏的抵抗力量?
她攤開一張簡陋的長安坊圖,在懷遠坊的位置畫上了一個重重的記號,旁邊標注了“遇伏”與“神秘人相助”。長安的水,比想象中更深,更渾。這次驚險的遭遇,雖然損失了一名潛在的眼線,卻也讓她意識到,在這座淪陷的帝都,並非全是絕望。星火雖微,但或許,並非獨行。
蜀中節度使府,夜
杜豐幾乎同時收到了三方麵的訊息:柳明瀾關於賞珍會成功舉辦及挫敗刁難的詳細彙報;蘇瑾解讀出的靈武詔書中隱含的深意;以及淩素雪通過緊急渠道傳回的、關於長安遇險及被神秘人所救的簡訊。
他站在輿圖前,目光在成都、靈武、長安三地之間逡巡。內部暗鬥,朝廷猜忌,敵後險情……壓力從四麵八方而來。
但他臉上卻不見頹色,反而露出一絲冷峻的笑意。
“崔圓按捺不住了,朝廷想捆住我的手腳,長安……也並非鐵板一塊。”他低聲自語,“也好,水渾了,纔好摸魚。”
他轉身,對肅立一旁的蘇瑾道:“回複靈武,臣杜豐領旨謝恩,必竭儘蜀中之力,保障軍需,穩固後方。同時,答應朝廷的糧秣,按期分批起運,但第一批數量可酌情減少,言明後續正在加緊籌措。”
“另外,”他眼中寒光一閃,“通知‘察事司’,對崔圓及其黨羽的監控,可以適當‘打草驚蛇’一下,讓他們知道,我們一直在看著。但要把握好分寸,逼他動,但不能逼他狗急跳牆。”
“至於長安……”杜豐看向北方,眼神中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擔憂,但更多的是決斷,“回複淩司使,暫停一切高風險接觸,以潛伏隱匿、發展底層眼線為主。重點查清那個‘神秘人’的來曆。告訴她,安全第一,‘星火’儲存,方有燎原之日。”
杜豐立於這驚濤駭浪的中央,如砥柱般承受著各方壓力,並以更深的謀略與更強的決心,應對著來自四麵八方的明槍暗箭。前路艱險,但他步伐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