乃翁,大唐中興了! 第108章 血沃燕山,砥柱擎天
戰爭的陰雲,隨著黠戛斯聯軍的鐵蹄,迅速籠罩了燕山以北。
趙鐵柱率領的前軍,以急行軍的速度抵達燕山南麓,堪堪在薊州以北五十裡處的“野狐嶺”一線構築起簡易防線。此地山勢險峻,官道蜿蜒其間,是南下薊州的咽喉要道之一。來不及修築堅固工事,唐軍隻能依托山勢,挖掘壕溝,設定鹿砦拒馬,並將隨軍攜帶的少量床弩部署在製高點。
他們抵達的第二日午後,地平線上便揚起了遮天蔽日的煙塵。黠戛斯聯軍的前鋒,約五千輕騎,如同黑色的潮水般湧來。這些來自北方的騎士,人馬皆披著簡陋的皮甲,臉上塗著怪異的油彩,揮舞著彎刀和套索,發出如同狼嚎般的呼嘯聲,氣勢洶洶。
“穩住!弓弩手準備!”趙鐵柱身披重甲,立於陣前,陌刀頓地,聲如洪鐘。經曆過範陽血戰的陌刀都老兵們眼神沉靜,迅速在陣前列成緊密的刀牆,而新補充的士卒則難免有些緊張,但在老兵的帶動下,也死死握住了手中的長矛。
敵軍騎兵進入射程,唐軍陣中令旗揮下,蓄勢待發的弓弩瞬間爆發出死亡的尖嘯!箭矢如同飛蝗般落入衝鋒的騎陣,頓時人仰馬翻,衝在最前的數十騎如同撞上一堵無形的牆壁,慘叫著倒下。然而,後續的騎兵毫不猶豫地踏著同伴的屍體,繼續衝鋒,他們的騎術精湛,在賓士中也能嫻熟地避開部分箭矢,同時以騎弓進行還擊。
“舉盾!”
唐軍陣中響起一片此起彼伏的呼喝聲和盾牌碰撞的悶響。零星的箭矢叮叮當當地落在盾牌和甲冑上。
眨眼間,騎兵洪流已狠狠撞上了唐軍步陣的前沿!
“陌刀隊!進!”
趙鐵柱怒吼一聲,手中陌刀化作一道雪亮的匹練,率先劈出!他身後的陌刀手們同時發力,沉重的陌刀帶著撕裂空氣的厲嘯,整齊劃一地向前揮砍!刹那間,血光迸濺!衝至近前的黠戛斯騎兵連人帶馬,被這無可匹敵的刀鋒斬斷、劈碎!殘肢斷臂與內臟四處飛灑,場麵慘烈至極!
陌刀如林,步步推進,如同一台高效的殺戮機器,硬生生將洶湧的騎兵潮頭遏製住、碾碎!後續的跳蕩營步兵則手持刀盾,緊緊跟隨在陌刀陣的兩翼和間隙,砍殺落馬的敵軍,填補缺口。
戰鬥從一開始就進入了白熱化。黠戛斯人悍勇無比,前仆後繼,試圖用人數和戰馬的衝擊力衝垮唐軍的陣型。而唐軍則憑借嚴密的陣型和精良的裝備,尤其是陌刀都那令人膽寒的正麵碾壓能力,死死釘在野狐嶺的官道上。
戰線如同絞肉機般吞噬著生命。從午後一直廝殺到日頭西斜,官道及兩側的山坡已被鮮血染成暗紅色,人和戰馬的屍體堆積如山,空氣中彌漫著令人作嘔的濃重血腥氣。
趙鐵柱不知自己揮出了多少刀,玄甲早已被敵人的鮮血浸透,黏稠地貼在身上。他身邊的陌刀都士卒不斷倒下,陣型開始變得稀疏,但依舊沒有後退一步。新兵們在血與火的洗禮中迅速成長,眼神中的恐懼被麻木和凶狠取代。
黠戛斯人的攻勢終於暫緩,如同退潮般向後撤去,留下了滿地的屍骸。但他們並未遠遁,而是在數裡外重新集結,虎視眈眈。
“清點傷亡!搶救傷員!加固工事!”趙鐵柱拄著陌刀,喘著粗氣下令,聲音嘶啞。初步統計,僅此半日血戰,前軍傷亡便超過千人,其中陌刀隊折損近三成。
他知道,這僅僅是開始。眼前的隻是敵軍前鋒,真正的主力尚未抵達。而他們的任務,是儘可能久地拖住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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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野狐嶺血戰的同時,張順率領的輕騎,如同幽靈般繞到了黠戛斯聯軍主力的側後方。他們避開大道,穿行於山林小徑,憑借著對地形的熟悉和“察事司”提供的情報,成功鎖定了敵軍的一處重要後勤補給點——位於燕山北麓一個山穀中的臨時營地,那裡堆積著大量的牛羊、草料以及從契丹部落掠奪來的財物。
是夜,月黑風高。
張順親自挑選了三百名最精銳的騎手,人銜枚,馬裹蹄,悄無聲息地摸到了山穀邊緣。
“記住,以火為號,速戰速決,燒了他們的糧草輜重就走,不得戀戰!”張順低聲吩咐。
三更時分,穀中黠戛斯守軍大多已然入睡,隻有零星幾隊哨兵在巡邏。
張順深吸一口氣,猛地將手中浸滿火油的箭矢搭上弓弦,瞄準穀中堆積如山的草料。
“嗖——”
火箭劃破夜空,帶著淒厲的尖嘯,準確地紮入了草堆!
“敵襲!敵襲!”
穀中頓時一片大亂!巡邏的哨兵驚呼起來。
“殺!”張順怒吼一聲,一馬當先,率著三百騎如同利刃般切入混亂的敵營!騎士們紛紛將攜帶的火油罐拋向帳篷、車輛和草料堆,隨即引燃火把,四處投擲。
刹那間,火光衝天而起!烈焰藉助風勢,迅速蔓延,吞噬著一切可以燃燒的東西。牛羊受驚,四處狂奔,進一步加劇了營地的混亂。黠戛斯士兵從睡夢中驚醒,倉促迎戰,卻被高速衝殺的唐軍騎兵砍瓜切菜般放倒。
張順目標明確,根本不與敵軍主力糾纏,帶著部下在營地中反複衝殺幾輪,將火勢擴大到極致後,立刻吹響號角,集結隊伍,如同來時一樣,迅速脫離戰場,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身後,是映紅半邊天的熊熊烈火和黠戛斯人氣急敗壞的怒吼聲。
這一把火,雖未能完全摧毀聯軍的後勤,但燒毀了大量的草料和部分掠奪來的物資,無疑沉重打擊了敵軍的士氣,也延緩了其南下的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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範陽城,觀察使司。
杜豐徹夜未眠,不斷接收著從北麵傳來的戰報。野狐嶺血戰的慘烈,張順奇襲的成功,都通過快馬和“察事司”的信鴿,源源不斷地彙集到他這裡。
他站在地圖前,目光緊緊盯著野狐嶺的位置。趙鐵柱頂住了第一波猛攻,這很好,但代價巨大。黠戛斯主力未至,真正的考驗還在後麵。
“傳令給趙鐵柱,”杜豐對親衛下令,“告訴他,他的任務不是與敵軍拚消耗,而是利用地形,靈活阻擊,節節抵抗。必要時,可放棄野狐嶺一線,退守第二道防線‘鷹嘴崖’,務必儲存有生力量!”
“命令張順,繼續遊弋於敵後,尋找一切機會襲擾其糧道、小隊人馬,疲敝敵軍,但切忌與敵主力硬碰。”
“催促蘇瑾,加快薊州、檀州百姓南撤速度,務必在敵軍突破燕山防線前,將大部分百姓轉移至安全地帶。”
一道道指令發出,杜豐的大腦高速運轉,統籌著全域性。他深知,麵對來勢洶洶的黠戛斯聯軍,單純的硬拚並非上策。他需要時間,時間來完成百姓疏散,時間來消耗敵軍銳氣,時間來等待可能的轉機——無論是朝廷的援軍,還是外交斡旋的成功,抑或是郭子儀在更廣闊戰場上尋得的戰機。
程元振也留在了觀察使司,親眼見證了杜豐如何運籌帷幄。他看到杜豐在接到慘重傷亡報告時的凝重,也看到了他在得知張順成功時的短暫欣慰,更看到了那份無論麵對何種情況都保持著的、近乎冷酷的冷靜與理智。
“杜司徒,”程元振忍不住開口,語氣複雜,“北麵……壓力是否太大了?趙將軍他們,能頂住嗎?”
杜豐轉過身,臉上帶著一絲疲憊,但眼神依舊銳利如鷹:“壓力自然大。但野狐嶺每多頂住一日,後方就能多撤出數千百姓,郭令公就能多一分準備的時間。趙鐵柱和他的將士們,是在用血肉為河北爭取時間。”
他頓了頓,看向程元振:“監軍,如今河北上下,軍民一心,共禦外侮。朝廷的援軍和錢糧,便是支撐我等堅持下去的脊梁。還請監軍再次修書,向陛下痛陳利害,河北安危,係於朝廷援手之速!”
程元振看著杜豐那因缺乏睡眠而布滿血絲、卻依舊燃燒著堅定意誌的雙眼,心中第一次生出一種難以言喻的情緒,他點了點頭:“咱家……明白。”
就在這時,一名來自節度使府的傳令兵匆匆而入,呈上一份郭子儀的親筆信。
杜豐迅速展開,目光一掃,眉峰微微挑起。
信上,郭子儀告知了兩件事:第一,他已派出一支偏師,自媯州方向出塞,做出威脅黠戛斯後方的姿態,以期牽製部分敵軍兵力。第二,他剛剛接到河東節度使的回複,河東軍已派出五千騎兵,前出至雲州方向,對黠戛斯聯盟中的室韋部落形成了威懾。
“好!”杜豐忍不住低喝一聲,將信件遞給程元振,“令公與河東的應對來了!如此一來,黠戛斯側翼受到威脅,其攻勢必受影響!”
程元振看完,也鬆了口氣,臉上露出一絲笑容:“郭令公果然老成謀國!”
壓力,似乎稍稍緩解了一絲。但杜豐和所有人都明白,決定勝負的關鍵,仍在燕山那條血肉鑄成的防線上,仍在那些與數倍之敵浴血奮戰的將士身上。
杜豐走到窗邊,推開窗戶,清晨的寒風湧入,帶著遠方隱約可聞的、屬於戰場的肅殺之氣。他望向北方,彷彿能穿透重重山巒,看到野狐嶺上那依舊在飄揚的、染血的唐字戰旗。
砥柱之力,在於承受千鈞重壓而巋然不動。此刻,這擎天之任,正由北疆的每一寸土地、每一位將士,共同承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