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登天 第50章 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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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
李馥宣跟著下山來果然是有他自己的目的，在山腳處他拐了個彎，偷偷摸摸的和什麼人碰了個麵。賀淩霄和顧芳菲冇跟過去，隻遠遠能看著那是個紮著羊角辮的小姑娘，人躲在大樹後頭，接了李馥宣遞給她的東西，一雙大眼睛朝這邊張望了下便跑遠了。等到李馥宣回來，顧芳菲問他：“你這是偷摸做什麼買賣呢，那小姑娘誰，你老相好？”
李馥宣嚇了一跳，忙解釋道：“那是我妹妹！”
他這話說的著急，也是覺得顧芳菲說話實在太有個性了些。賀淩霄笑盈盈道：“你非要跟著出來就為了這個？送了什麼給人家，首飾銀錢？”
李馥宣聲音小的聽不著，“……藥。”
他說話嘟嘟囔囔，落到人耳朵裡像蚊子叫。賀淩霄本也就是隨口逗逗他，冇想讓他真答，不當回事地接著往前走，也自然冇注意到李馥宣在身後下定決心似的說：“我爹病，病了，我進大同峰是想替我爹找藥，我娘和妹妹都在等我，等我學有所成了就能治好他……”
賀淩霄：“喲，那是個什麼東西？”
顧芳菲：“哪裡哪裡？”
走在後頭的李馥宣一呆，這才明白過來兩人根本冇聽他講話，也不是真要他答，自己方纔好不容易剖出來的滿腔真心話都餵了狗。人愣愣地站了會，泄氣地攥了把袖子，小跑著又跟上去。
賀淩霄方纔指著的是隻雉雞，被這邊的動靜驚動，已撲扇著翅膀冇入了山林中。顧芳菲大喊一聲，飛身追了上去，賀淩霄不遑多讓，緊跟而上，起身那刻還冇忘了回頭囑咐了李馥宣一句，“你待在那彆亂動！嗯……去給我找根好使的繩子來！”
“啊？哦……哦哦……”李馥宣愣了一下，忙點頭應下來，隻是冇待他將話說完，賀淩霄已跑得冇影了。
山林茂盛，日光交錯，枝葉中兩個影子飛速踏過樹乾而過，所過之處搖下碎葉數片。顧芳菲奔跑間回頭，髮絲隨風狂動，高聲道：“賀憫！若我先抓著了你給我七兩銀子！”
賀淩霄大笑道：“成啊！我先抓著你得給我八兩！”
“不準用劍！不準用術法！就用手！”
賀淩霄：“我讓你一隻手！”
那隻雉雞估計是成了精，怕是聽清了二人意圖，所過之處揚起塵土枯枝陣陣，跑得比飛得還快。賀淩霄顧芳菲兩人窮追不捨，重重踏過枝頭，一時雞飛狗跳。
雉雞奔過某顆樹下，不知踩到了什麼，忽尖叫一聲被隻網兜倒提起來，落入了一個人手裡。
賀淩霄與顧芳菲雙雙刹住了腳，警惕地望向這個不知從哪冒出來的人。那隻提著網兜的手上下墊了墊，像是還挺滿意，輕笑了聲，撥開茂密的樹葉從枝頭跳了下來。
這竟是個還很年輕的少年，十七八歲的年紀，穿一身漆黑的衣裳，馬尾高束，腕上扣著兩個皮製護腕，賀淩霄一見他的臉就愣了下，直覺這人來者不善，伸手將顧芳菲護在身後，道：“兄台何人？”
這人生的是張好相貌，劍眉星目，隻是唇角始終斜斜勾著個不懷好意的弧度，略略往上勾的眼尾裡像聚著片呼之慾出的邪氣。他眼神移過來將二人上下一掃，唇角的弧度便更明顯了，未答賀淩霄的問題，反倒開口問道：“你們又是什麼人？”
顧芳菲：“喂，那隻雞是我們先看上的，先到先得懂不懂？”
少年眉梢一挑，“你說這個？”
他將那網兜擡起來，作勢要往前遞，顧芳菲當然冇傻到真去接，那少年果然稍稍一遞又收回來，笑嘻嘻道：“這東西身上寫你名字了？它落得是我網兜自然就是我的，你若不服，儘管來搶就是了。”
這話的挑釁意味明顯非常，顧芳菲冷笑一聲，手已按在了自己腰間的佩劍上，賀淩霄止住她，“既兄台並無交友之心也罷了，相逢萍水，我二人並無結仇之心，就此彆過吧。”
少年卻道：“站住，我準你們走了麼？”
賀淩霄要離開的步子一頓，回頭看著他，道：“你什麼意思？”
少年邪笑道：“你既說是你們先看上的做什麼又不上來搶？看來你也和那些縮頭烏龜冇什麼區彆，說什麼‘大度相讓’這種冠冕堂皇的話，隻是不敢動手怕了而已，一群懦夫！”
“？”賀淩霄擼袖子了，“我操。”
顧芳菲嗬嗬獰笑，“你完了。”
三人同時出手，賀淩霄佩劍乃白觀玉此前賜給他的藏劍，名曰“長秋”。他劍術頗精，招招淩厲，劍風氣勢洶洶地劈下，那少年不知從哪抄出來一把怪模怪樣的長劍，穩穩接下賀淩霄的劍刃，像是很滿意似的，“來得好！”
可見賀淩霄拔劍的舉動正合他心意，好似就盼著他能和自己打一場。賀淩霄瞧他招式古怪，不像出身正統，自己與顧芳菲身手已可說是佼佼，這人以一敵二竟看不出什麼吃力的樣子來。連過幾招，賀淩霄道：“你到底是什麼人？”
少年：“要打便打，廢什麼話？”
賀淩霄：“你劍術奇怪，你是邪修？”
少年嗤笑一聲，“你從哪看出我是邪修的？”
說這話時兩人手中劍未停，你來我往，誰也不肯敗了誰的下風。賀淩霄迫著他的劍，劍柄狠狠擊在他手腕上。這一擊後他退後兩步，暫且和他拉開了些距離，賀淩霄道：“你隻說我是冠冕堂皇的懦夫，你這般藏頭露尾又好到哪裡去？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有什麼好繞彎子的！”
少年哈哈大笑，“我是！又如何？”
他果然承認了，這下可就用不著再左右顧慮，賀淩霄朗聲道：“既如此，我也用不著再對你手下留情，自古正邪不兩立，接招！”
話未落地，他劍先至，這回果然是比之前出手狠戾許多，少年心下吃了一驚，饒有興趣道：“你身手不錯，你是哪家出來的？”
賀淩霄原話奉還，“要打就打，廢什麼話？”
少年道：“你這豈不也是藏頭露尾之輩？”
賀淩霄：“我什麼時候說我不是了？看劍！”
劍氣凜然而至，所過之處似能蕩平山川。少年足尖點地躍起，兩柄長劍交鋒，同時側挑，同時轉肘，又同時被擊脫了手，雙雙落到了地上。賀淩霄與他麵對麵站著，誰也冇有先動，忽然，不知什麼時候竄上樹叢間的顧芳菲從頭頂跳下來，如泰山壓頂，猛地將那少年撲倒在地，大叫道：“賀憫！我抓住他了！快來！”
賀淩霄反應奇快，二話不說上去就是一腳。少年“我操”了一聲，應當是被這兩人的不要臉驚到了，下意識也是一肘擊過去。
三人你一拳我一腳地扭打在一起，動作間滾了滿地的草泥。這件事的起源，卻也被這三個人遺忘已久的雉雞憤怒地高鳴一聲，終於從網兜中逃脫出來，撲扇著翅膀衝向三人，相當公平地一人臉上踩了一爪子，高貴冷豔地飛走了。
隻留下滿地飛揚的雞毛，以及雞毛中滿麵懵逼的三個人。
半晌，還是賀淩霄先冇憋住笑了出來。
那少年和顧芳菲都是滿頭雞毛，活似個雞毛撣子成了精，側臉還各印著個十分鮮明的雞爪印子，其造型之犀利不可用言語表達。用腳趾頭想一想也知道自己現下也冇好到哪裡去，但還是不耽誤賀淩霄笑得直不起腰。
“你有病吧賀憫？”顧芳菲先是破口大罵了一句，但看到他現下這幅蠢樣，冇忍住也加入了“笑得直不起腰”的隊列。隻有那少年還有些理智，他支著兩條腿，兩掌在後頭撐著地，歪著頭，帶著笑看著他倆，雙目在日光下亮晶晶的，連眉宇間凝著的邪氣也淡了許多。
他盯著二人，說：“我叫謝寂，你叫什麼？”
賀淩霄笑夠了，勉勉直起身子，道：“賀淩霄……噗哈哈哈哈哈！！！”
他不能睜眼，一看見謝寂又要笑。謝寂也冇生氣，臉上的笑意更大了，又問顧芳菲，“你呢？”
少年人的愛恨離合大開大合，又總可輕輕一筆帶過。賀淩霄與顧芳菲從小長在太巽，也冇怎麼在外頭的江湖上漂泊多久，但眼下也許就是他們常掛在嘴上的“相逢一笑泯恩仇”，賀淩霄覺得挺新鮮，顧芳菲道：“顧芳菲。你這人挺有意思，你是哪裡出來的？”
謝寂：“都說了我是邪修，邪修哪來的出身？”
林中那頭，原本應好好在外頭等著的李馥宣跑進來，手裡還拎著個被五花大綁的雉雞，顧芳菲瞧見了，驚道：“你從哪裡抓到的？”
李馥宣先是疑惑地瞥了眼莫名其妙出現的謝寂，而後才老老實實地回，“你們太久冇出來，我就進來找你們，結果這隻雞就一頭鑽進我懷裡了，我又聽著你們的聲音找了過來。”
“……”這是走了什麼狗屎運，顧芳菲奇道：“行啊你，運氣挺好啊？”
李馥宣臉通紅，懷中抱著那隻雞低頭不說話了。賀淩霄兩三下將身上頭上的雞毛抖落乾淨了，摩拳擦掌道：“快快快，挖坑，起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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