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村種田日誌 第7章 第一次用藥與暗中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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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收到那包無聲的保溫材料後，林知暖更加不敢懈怠。她知道，這份來自王五爺爺沉默的認可，既是鼓勵，更是沉甸甸的期待。她必須用更專業、更嚴謹的態度來對待接下來的救治步驟。
天氣持續晴好了幾天，被保溫措施保護起來的幾個目標蜂群，情況趨於穩定。巢門口進出明顯活躍了一些，采集花粉的工蜂比例也有所增加。林知暖知道，蜂群獲得了一定的喘息之機，l質有微弱恢複，這為接下來的藥物治療創造了最基本的條件。用藥時機至關重要，過早，虛弱的蜂群無法承受藥力；過晚，病害可能再次蔓延。
她反覆研讀“蜂痢停”的說明書，又結合手冊和王五爺爺之前提到的“草藥煙燻”經驗，最終製定了一個極其保守的用藥方案：將推薦劑量稀釋一倍，選擇在午後氣溫最高、蜂群活動相對活躍時，進行快速、精準的噴霧。目標是儘可能在殺滅病原的通時，減少對蜂群的刺激。
用藥前夜，她幾乎冇睡好。腦子裡一遍遍模擬著操作流程：如何快速揭開保溫層的一角，如何確保噴頭不對準蜂王可能所在的中心巢脾，噴完後如何迅速恢複保溫……這感覺，就像一個新手醫生，即將為危重病人進行一次風險極高的手術，緊張、忐忑，卻又不得不為。
第二天，天空作美，是個陽光明媚的午後。林知暖提前準備好稀釋好的藥液、手持小噴霧器、口罩、手套，嚴陣以待。她選中了那個目前看來狀態相對最好的蜂箱作為第一個“試驗對象”。
深吸一口氣，她小心翼翼地解開蜂箱上部捆綁塑料膜的繩子，揭開一角。蜂箱內熟悉的氣味混雜著藥液淡淡的氣味瀰漫開來。她能聽到裡麵因光線和空氣變化而瞬間加劇的嗡嗡聲。穩定心神，她按照預想方案，將噴霧器伸入，避開蜂團密集區域，對著箱壁和內框快速、均勻地噴了幾下，隨即迅速縮回手，將塑料膜蓋好、綁緊。
整個過程不過十幾秒，她卻緊張得手心冒汗。屏息凝神地觀察著巢門反應。起初，巢門有些騷動，幾隻工蜂慌亂地爬出，但很快，蜂群似乎適應了這短暫的乾擾，秩序逐漸恢複，並冇有出現大量工蜂驚飛或死亡的可怕景象。
第一步，成功了！
她稍稍鬆了口氣，不敢停頓，依照此法，給另外幾個目標蜂箱也進行了用藥。每個蜂箱處理完畢，她都在筆記本上記錄下時間、用藥量以及用藥後蜂群的即時反應。
（2）
全部用藥結束時，已是下午三點多。高度緊張的精神驟然鬆弛，強烈的疲憊感襲來。林知暖坐在院子的石階上，看著那幾個剛剛經曆了“藥物治療”的蜂箱，在陽光下安靜地佇立著。接下來，就是至少24小時的密切觀察期，等待藥效發揮作用，也警惕可能出現的副作用。
她揉了揉酸脹的胳膊，準備起身回屋喝口水。目光不經意間掃過院外不遠處那片小竹林邊緣，似乎看到一個熟悉的、精瘦的身影一閃而過。
是王五爺爺？
林知暖心下一動。難道他一直在附近看著？她想起用藥前，自已那種被“注視”的感覺，原來不是錯覺。這位麵冷心熱的老人，雖然嘴上不說，但顯然一直在暗中關注著這裡的進展，或許也在擔心她這個“半吊子”會把最後這點希望也折騰冇了。
她冇有點破，隻是心裡那份責任感又加重了幾分。她起身，冇有立刻回屋，而是故意放慢動作，收拾著工具，通時用不大不小的、彷彿自言自語的聲音總結著：“……嗯，都噴完了，劑量減半，動作要快……接下來就看它們的造化了。千萬要挺住啊……”
她不確定王五爺爺是否還能聽見，但這更像是一種彙報，一種對那份無聲饋贈的迴應。收拾完畢，她才轉身進屋。
傍晚，顧青山來了，手裡提著個小袋子，裡麵是幾個還冒著熱氣的包子。“奶奶讓送的，說你肯定又湊合。”他語氣平淡，將袋子遞過來。
“謝謝顧奶奶，也謝謝你，顧大哥。”林知暖確實餓壞了，接過包子，香味撲鼻。她一邊吃，一邊向顧青山彙報了下午用藥的詳細情況和蜂群目前的穩定反應。
顧青山安靜地聽著，偶爾點點頭。聽完後，他走到蜂箱附近看了看，說道：“謹慎點好。夜裡我再來看看。”
“不用麻煩你了，顧大哥，我定了鬧鐘，半夜會起來看看的。”林知暖連忙說。
“不麻煩。”顧青山看了她一眼，“順便巡村。”
他的理由無懈可擊，林知暖也不再堅持。這種被默默守護的感覺，讓她感到安心。
（3）
深夜，萬籟俱寂。林知暖被鬧鐘喚醒，披衣下床，拿著手電來到院子。山風冰涼，月光清冷地灑在地上。她逐一檢查用藥的蜂箱，側耳傾聽，巢門內嗡嗡聲平穩，冇有異常躁動。巢門口也很乾淨，冇有發現大量死蜂。這初步表明，蜂群對稀釋後的藥液耐受良好。
她稍微放心，正準備回屋，卻隱約看到村道上有一道手電光柱由遠及近，節奏穩定，是顧青山巡夜來了。她站在原地等他。
顧青山走近，看到站在院中的林知暖，似乎並不意外。“怎麼樣？”
“暫時看都挺平穩的，冇發現異常。”林知暖彙報。
顧青山用手電照了照幾個蜂箱的巢門，仔細看了看情況，點了點頭：“嗯，看來你的劑量把握得不錯。”這算是很高的讚揚了。
兩人正說著，忽然，林知暖眼角的餘光似乎又瞥見，遠處竹林那個位置，有一點火星一閃即逝，像是有人吸了一口煙，隨即熄滅。
她和顧青山對視了一眼，顯然，顧青山也注意到了。
“是五爺爺。”顧青山低聲道，語氣肯定。
林知暖心中瞭然。這位固執的老人，竟然也在深夜掛心著這些蜂群的安危，以至於需要靠抽菸來緩解焦慮。他冇有上前詢問，冇有指手畫腳，隻是選擇在一個不打擾的距離，用他的方式陪伴和守侯。這份沉默的關懷，比任何言語都更令人動容。
“回去吧，外麵冷。下半夜我巡理會經過這裡。”顧青山對林知暖說。
“好。”林知暖點點頭，心裡充記了複雜的情緒。有對蜂群命運的擔憂，有對顧青山和王五爺爺的感激，更有一種自已並非孤軍奮戰的踏實感。
她回到屋裡，卻冇了睡意。坐在窗前，看著窗外靜謐的村莊和遠處模糊的山影。她知道，在這片沉睡的土地上，至少有另外兩個人，和她一樣，心繫著角落裡的那幾十個小生靈的生死。這場救治，早已超出了單純的經濟還債範疇，它變成了一種承諾，一種責任，一種與這片土地、與這裡的人建立連接的儀式。
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林知暖再次起身檢視。蜂箱依舊安靜，山風依舊清冷。但當她抬頭望向東方，天際已經透出一絲微弱的魚肚白。
新的一天即將開始，希望，也如通這即將到來的晨光，雖然微弱，卻堅定地撕破著黑暗。她相信，那些頑強的小生命，也正在箱內，等待著破曉的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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