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忘的1960 第一百零九章 李秀珍的過往
這邊李秀珍扶著王誌強來到招待所,招待所就在公社大院內。見院內人聲鼎沸,大家有說有笑,幾口大鍋正冒著熱氣。
王誌強有點納悶,最近公社沒有什麼活動啊!好像鍋裡燉的還是肉,難到公社組織上山打獵了。
“誌強大哥你先坐會,我去問問看”,李秀珍見旁邊有個小板凳,拿過來扶王誌強坐下,然後迫不及待的跑進招待所。
“同誌請問一下,有沒有一個叫李友順的住這裡,我是她姐姐”,李秀珍著急的問道。
招待所的服務員正低頭在看書,頭也沒抬回答道:“沒有,今天沒人住招待所”。
“同誌麻煩你查檢視,我真的很急”,李秀珍話語中帶著哭腔。
“我說你煩不煩,說了今天沒人住,就是沒人住”。服務員把書一合,抬起頭還想說兩句,一看是李秀珍忙賠笑道:“原來是秀珍姐,不好意思秀珍姐,今天真的沒人住”。
李秀珍失魂落魄的走出了招待所,默默的來到王誌強身旁,一句話也沒說,低著頭流淚。
王誌強見狀,哪還不明白,肯定是沒找到人,他慢慢的拄著拐站了起來,朝著人群中走去。
“咦!老王你咱來了,你這鼻子真靈,本來還要給你送一碗過去的,現在倒好咱哥倆整一口,稍等一下切完這點”。
向誌平正在切豬大腸,見到王誌強到來非常高興,都是當兵退伍回來的,平時共同話題比較多。
王誌強搖了搖頭說道:“老向喝酒不急,向你打聽個事,公社有沒有來過,一個叫李友順的小夥子”。
“有啊!不是去你家了嗎?剛才他們纔回縣城。李友順還是找我打聽到你家的,怎麼沒見到”。
“唉!王誌強歎氣道:“李友順是我大舅子,這不剛剛我和秀珍出門溜彎,沒見著,還是孫大爺說的,這不尋思著人在招待所,所以過來看看”。
向誌平放下菜刀,雙手在圍裙上擦了擦,取過來一個小板凳,扶著王誌強坐下,遞上一支煙說道:“你這大舅子是個有本事的,上班還不到一個月,局裡夥食餐餐有肉,家屬們隔三差五還能買條魚,大家都誇李友順同誌,如果不是友順同誌還小,媒人都要踩斷門檻”。
說著向誌平豎起了大拇指,然後又繼續說道:“他們咋天過來的三人上山,好家夥一出手五頭野豬,怕肉壞了剛才才開車走,留都留不住”。
王誌強感到驚訝,又對這個素未謀麵的大舅子感到好奇,年紀輕輕的就是公安局采購,是個有本事的人。
又和向誌平聊了兩句,說好等下來拿碗肉,王誌強拄拐回到李秀珍身邊。
“秀珍彆哭了問清楚了,大弟現在在縣公安局上班,今天打到野豬了,怕壞所以走得急回城了”。
這下輪到李秀珍吃驚了,大弟傻了十幾年,一下好了有工作了,還是在城裡公安局,這也太匪夷所思了。
“你確定你問的人是我弟弟”?李秀珍還是不太敢相信。
王誌強笑了笑,從懷裡取出手帕,遞了過去說道:“擦擦你的臉吧!都哭成花貓了。確定是你弟弟沒有錯,他還問向誌平同誌打聽你”。
“真的是順子”,李秀珍一下站了起來,也十分懊悔自己,為什麼不出門看一看,錯過了姐弟相見。
“走吧,我們回去,你回去給我說一說大弟的情況”。王誌強對這個兄弟十分好奇。
李秀珍點點頭,扶著王誌強回去,在經過學校保衛室的時候,李秀珍接過物品,眼淚又止不住往下流。
孫大爺本想問問情況,一看這樣子乾脆沒開口。
到了屋裡,李秀珍開燈把王誌強扶上床,然後把罐頭放進櫃子裡。拿起布時一不注意,把布扯開了,從裡麵掉出三張十塊錢,這時候她撿起錢,再也忍不住了趴在床上嚎啕大哭。
王誌強沒有勸,他一直看著,慢慢的哭聲停止,李秀珍趴在床上開始說道:“誌強哥,我有五兄妹,兩個同母異父的姐姐,還有兩個弟弟一個妹妹”。
“大弟弟李友順,就是今天過來看我的,他八歲時得了一場病,從此呆傻”。
“我們兄妹幾個,最得父母關愛的便是最小的弟弟和妹妹,李友仁、李秀麗,他們是龍鳳胎”。
“至於其他的”,李秀珍停頓了一下,坐起身繼續說道:“我和兩個姐姐從小做農活,饑一頓飽一頓,家裡的臟活累活都是我們的。另外因為我們是女兒身,從小不受待見,經常被爺婆罵是賠錢貨,打罵都是家常便飯,也就傻弟弟經常給我們留東西吃,攔我們麵前”。
“母親更是軟弱護不住我們,好不容易盼著長大,可迎來的更是苦難。為了給城裡三伯兒子娶媳婦彩禮,兩個姐姐被賣了”。
“至於我………”
李秀珍抬頭望著王誌強,“當時我根本什麼都不知道,爺帶著我說過來走親戚,然後就走了。直到我被接去省城,見到昏迷不醒的你,我才知道家裡為了彩禮錢將我賣了”。
“那時候我心就死了,我恨老李家人,這也是為什麼這麼多年我沒回去,也沒提孃家人的原因”。
唉!王誌強歎了一口氣,李秀珍為什麼嫁給自己,他也是後麵才知道的。當初自己重傷昏迷,家裡人怕自己挺不過去,有人提議結婚衝喜,最後是李秀珍婆婆(劉招娣)的侄子牽的紅線。
這幾年王誌強一直覺得愧疚,但他也是真心喜歡這個聰明能乾的姑娘。
“你後悔嗎?嫁給我這個殘廢”,王誌強自嘲道。
李秀珍搖搖頭,語氣平靜的說道:“和你在一起我不後悔,我覺得我像個正常人啦,終於吃飽飯沒人打罵了,也有人疼了”。
“當初見到你昏迷時,知道你是為了救戰友受的傷,我想你人一定不壞,我也就認命了”。
“當時你知道我最怕什麼嗎”?
看了一眼王誌強,李秀珍苦笑道:“我當時怕你就這麼死了,非常怕,我甚至想過,你死了我也跟著去。因為我害怕再次回到老李家,繼續過著豬狗不如的日子,也怕再次被他們賣掉”。
說完李秀珍再次哭了起來,她今天終於,把自己埋藏在心裡的委屈說了出來。
王誌強艱難地把身體往外挪了挪,然後一隻手摟著李秀珍說道:“秀珍、事情都過去了,你還有我還有孩子。明天我請個假,回大隊把孩子接上,咱們帶上孩子去城裡看看小弟,也去姐姐家串串門”。
李秀珍抹了抹眼淚,搖搖頭,她現在又怕見到李友順,是自己這個親姐姐把人趕走的,他擔心弟弟不會見她。
另外她也擔心王誌強的身體,去縣城要坐幾個小時的車,怕王誌強身體受不了。
“誌強哥你明天問一下向誌平同誌,我想和順子打個電話,至於去城裡就算了”,說完李秀珍便關了燈,鑽進被子裡,小聲抽泣著。
王誌強也沒再說什麼,心裡暗暗決定要讓這姐弟倆見上一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