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枝棲錦世 第94章 新的提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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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皇子府深處，一間門窗緊閉、光線略顯昏暗的書房。
空氣中瀰漫著壓抑的檀香，卻壓不住狄尚周身散發出的冰冷怒意。
他負手站在窗前，背對著門口，窗外庭院裡蕭瑟的秋景也映不入他此刻翻騰著寒霜的眼眸。
早朝那一聲輕飄飄的“不錯”和隨後留下狄青的旨意，如同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他的尊嚴和野心上。
腳步聲輕響，藍芯蘭如同暗夜裡的幽蘭，悄無聲息的走了進來。
她一身黑衣，襯得膚色愈發冷白，臉上帶著慣有的、令人捉摸不透的慵懶笑意，彷彿並未感受到室內幾乎凝成實質的低氣壓。
“殿下找我？”她隨意的在旁邊的太師椅上坐下，姿態閒適。
狄尚冇有回頭，聲音低沉，帶著一絲極力壓抑的沙啞，如同砂石摩擦：“今日早朝後，父王單獨留下了狄青。”
簡單的陳述句，卻蘊含著滔天的怒火和冰冷的殺機。
藍芯蘭拿起桌上的茶壺，慢條斯理的給自己倒了杯涼茶，指尖在溫潤的瓷杯上輕輕劃過：“陛下這步棋，走得真是妙。用一個純善無心機的七皇子，就把殿下這頭猛虎，暫時困在了籠邊。”
“無心機？”狄尚轉過身，眼中寒光爆射，“無心機他就能站在朝堂之上？無心機他就能得到狄戎舊部的投靠？無心機父王就能對他另眼相看？”
他步步逼近藍芯蘭，周身散發的壓迫感讓空氣都彷彿凝固了，“藍芯蘭，收起你那套，告訴我，應該怎麼對付他？怎麼才能把這塊礙眼的絆腳石徹底踢開？！”
他的聲音不高，卻字字如刀，充滿了不容置疑的決斷和**裸的狠絕。
對付狄青這件事，在他心中已是箭在弦上，刻不容緩。
藍芯蘭迎著他幾乎要噬人的目光，臉上的笑意卻絲毫未減，反而帶著一絲奇異的憐憫和洞悉。
她輕輕抿了一口涼茶，才緩緩開口，聲音清冷如冰泉：“殿下，你真的覺得，問題在狄青身上嗎？”
狄尚瞳孔微縮，死死盯著她。
藍芯蘭放下茶杯，身體微微前傾，那雙嫵媚的眸子此刻卻銳利如針，直刺狄尚內心：“狄青此人，或許不蠢，但他骨子裡是很純善的。他從未想過爭什麼儲位，隻想做個閒散王爺，甚至遠離這吃人的旋渦。他今日站在這裡，被推到風口浪尖，你覺得是他的意願嗎？還是他有能力謀劃的？”
她輕輕搖頭，語氣帶著一絲嘲諷：“他隻是一顆棋子，一顆被陛下親手從邊關撿回來，洗乾淨，放在棋盤上，專門用來製衡你的棋子。他所有的‘勢’，所有的‘威脅’，都來源自北境王那隻手。冇有陛下在背後硬挺，就憑狄青和他身邊那群烏合之眾的狄戎舊部？嗬，他們連給殿下提鞋都不配！”
狄尚的呼吸變得粗重，藍芯蘭的話像冰錐，刺破了他因憤怒而矇蔽的認知。
“所以呢？”狄尚的聲音如同從牙縫裡擠出，帶著一種瀕臨爆發的危險，“難道你要我……去對付父王嗎？！”
說出這二個字時，他眼中閃過一絲極其複雜的情緒，有敬畏，有怨恨，更有一種被逼到絕境的瘋狂。
藍芯蘭笑了。
那笑容不再慵懶，而是帶著一種近乎妖異的、蠱惑人心的光芒。
她站起身，一步步走到狄尚麵前，距離近得能感受到彼此呼吸的溫度。
她微微仰頭，看著狄尚那雙翻湧著驚濤駭浪的眼睛，紅唇輕啟，吐出的字眼卻冰冷如刀，帶著致命的誘惑：“為什麼……不可以呢？”
狄尚隻覺得腦海中彷彿有什麼東西炸開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帶著禁忌與毀滅氣息的寒流瞬間席捲全身，讓他四肢百骸都為之僵硬。
藍芯蘭的聲音如同惡魔的低語，繼續在他耳邊縈繞，清晰而殘酷：“殿下，你還不明白嗎？根源不在任何一個可能被扶持起來的皇子，而在龍椅上坐著的那個人。隻要他還在，隻要他還忌憚你、防備你，想要維持他期待的平衡，那麼今天倒下了一個狄青，明天就會站起一個狄藍，後天還會有狄紫。你永遠疲於奔命，永遠被掣肘，永遠無法真正掌控屬於你的一切。”
她的目光灼灼，帶著一種看透世事的瘋狂與清醒：“剷除狄青，不過是揚湯止沸。唯有釜底抽薪，才能一勞永逸。讓那製造混亂、製造製衡的根源消失，這盤棋，才能真正由你說了算。”
狄尚的呼吸驟然停止。
他盯著藍芯蘭近在咫尺的眼睛，那雙眼睛裡冇有恐懼，隻有一種近乎獻祭般的狂熱和對他野心的絕對認同。
她不是在開玩笑。
她是在認真的提議弑君。
這個念頭如同最陰毒的蛇，瞬間鑽入狄尚的心底，帶來一陣令他靈魂都為之戰栗的冰冷與一種難以言喻的、黑暗的誘惑。
書房內陷入了緊張的寂靜，隻有兩人沉重的呼吸聲交錯。
狄尚的拳頭，在身側死死的攥緊，手背上青筋暴起，如同虯結的樹根，指節因為用力過度而發出輕微的咯咯聲。
他的眼神劇烈地變幻著，驚駭、憤怒、掙紮、權衡……
最終，所有的情緒都沉澱下去，化為一片深不見底的、淬著寒芒的幽暗。
他極其緩慢的眯起了眼睛。
那狹長的眼縫中，透出的不再是單純的殺意，而是一種徹底顛覆棋局的、冰冷到極致的決斷。
他冇有說話。
但藍芯蘭看著他那雙眯起的、如同深淵般的眼睛，唇邊的笑意卻加深了，帶著一種瞭然和期待。
她知道，那顆名為“弑君”的種子，已經種下。
它會在狄尚心中那被反覆羞辱和製衡的憤怒與野心的土壤裡，瘋狂滋長。
“殿下，”藍芯蘭的聲音恢複了慵懶，彷彿剛纔那番驚心動魄的對話從未發生，“無毒不丈夫。這帝王之路，本就屍骨鋪就。”
她優雅的轉身，如同來時一樣，悄無聲息地離開了書房。
留下狄尚一人，獨自站在那無邊的黑暗與誘惑的深淵邊緣。
狄尚依舊站在原地，緊握的雙拳緩緩鬆開，掌心留下幾道深深的、帶著血痕的月牙印。
他望向窗外，在秋日的陽光下，卻彷彿籠罩著一層化不開的陰霾。
他的眼神，冰冷、幽深，再無半分遲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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