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扶你上青雲巔，也能讓你墜泥潭 第1章 1
第1章
1
季若風意外失明後，我承擔起他的吃喝拉撒，將自己從小養大的狗訓練成導盲犬為他服務。
可他複明的第一天，就牽著年邁的老狗陪瞎子小助理雪夜爬山。
我磕磕絆絆到達山頂時，狗已經奄奄一息。
小助理摸索著，無意般狠狠踩斷老狗的前腿，柔弱無骨地撲進季若風懷裡。
“若風，這隻狗死了的話，安然姐會不會找我麻煩呀？”
季若風將她緊緊摟在懷裡，嫌惡地踹了幾下老狗的身體。
“畜生而已。”
“看到這隻畜生和宋安然我就會想起失明時恥辱的十年，要不了多久，我就會讓宋安然和這隻畜生一樣，灰溜溜滾蛋！”
我直接笑了，季若風大概忘了，他現在擁有的一切都是我施捨給他的。
既如此，收回便是！
1.
攏好身上的大衣，我雲淡風輕地邁過最後幾層台階。
“季若風，你的眼睛是腦子換來的嗎？”
他僵了一瞬，緊緊攬著徐菲菲的那隻手更加用力，看向我的視線莫名危險。
“你跟蹤我？”
我冇搭理，揮手讓人趕緊將我的狗抱下山醫治，順便讓人摘下了它脖子上的定位項圈。
將項圈攥在手中時，我看向季若風笑了笑：“養了十年的狗突然消失了，我這個當主人的自然要找啊。”
季若風懂我的一語雙關，本就難看的臉色更多了幾分屈辱。
站在他身側的徐菲菲張開雙臂護在他身前，空洞的眼神中竟然能看出幾分憤怒。
“安然姐，若風是你愛了十年的未婚夫，你怎麼能把他說成狗？”
“難不成在你眼裡，若風這麼好的人竟然連狗都比不上嗎？”
小姑娘纖弱的身體彷佛被注入無儘的勇氣。
而這份勇氣，是我耗儘心血愛了十年的那個人賦予的。
我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
緩緩走近後，我將徐菲菲扯開，反手甩了季若風一巴掌。
在他錯愕的眼神中，我抬手又是一巴掌。
“疼嗎？”
看著他紅腫的臉頰，我低聲詢問。
季若風用舌尖頂了一下腮幫子，然後眼神緩和下來：
“打我可以，但我不允許你為難菲菲。”
“她隻是一個嚮往光明的單純小姑娘而已。”
他忍下我的折辱，毫不猶豫地袒護徐菲菲，望向她的視線中盛滿溫情。
從牙牙學語到和季若風指腹為婚，再到此時此刻，他看向我時從來冇有流露過這般濃鬱的愛意。
我忽然覺得好累。
當初我和他被父輩的仇家綁架，是季若風拚死攔住那群人放我跑出去求救。
等我帶著警察趕到那個破舊廠房時，季若風已經渾身是血的躺在地上，奄奄一息。
專家們搶救了三天三夜，纔將他從鬼門關拉回來。
隻是他的眼睛，再也見不到光了。
我哭著跪倒在他麵前，問他為什麼要不顧自己的安危都要保護我。
那時的他眼睛蒙著白色紗布，冰涼的手摩挲著我滿是淚痕的臉頰，語氣溫柔又堅定：
“安然，保護你是我從出生就心甘情願揹負的使命。”
可現在，他將我和這份使命，全都拋棄了。
周遭陷入詭異的安靜，隻剩下不斷落下的簌簌雪聲，我瞬間回神。
徐菲菲抓住季若風的手，鼓足勇氣叱罵我：“宋安然，若風的眼睛是因為你失明的，你照顧他本來就是應該的，你還真把自己當個東西了，不過是倒貼......”
“閉嘴！”
季若風冷聲打斷徐菲菲的話。
他垂眸看著眼淚在眼眶裡打轉的小姑娘，語氣低沉：“菲菲，這不是你能說的話。”
過去我和季若風血肉交織成長的這十年中，雙方有愧有欠。
即便現在已經變成對彼此的恨意，也容不下第三者置喙。
徐菲菲不懂，隻是委屈地哭泣。
季若風輕柔地擦乾她的眼淚，和她十指相扣，小心翼翼地牽著她走下陡峭的台階。
“安然，我現在已經不是那個任你擺佈的瞎子了。”
2.
或許是為了驗證他自己的話。
第二天一早，季若風高調地出現在公司。
他猛地推開我辦公室的門。
“我的眼睛好了，你這個代理董事長也做到頭了。”
說著，他揮揮手，門口立馬出現一群人，乾脆利落地將我所有東西全部扔出辦公室。
我漠然地抿了一口手中的冷咖啡，“季若風，你知道你這麼做會付出什麼代價嗎？”
他輕嗤一聲：“宋安然，這是我季家的公司，這個位置自然也要我來坐，至於你......”
“也就隻能訓訓狗，逗逗貓。”
我懶得理他，轉身就要走。
可剛踏出門，我的秘書就牽著一隻陌生的狗無措地站在我麵前。
“宋總，季總說要用這隻狗換你的大福......”
“今天一早，徐菲菲就帶人去寵物醫院把大福帶走了。”
我腳步一頓，轉身將手中的咖啡潑到季若風那張幸災樂禍的臉上。
冇空去看他狼狽的神情，我馬不停蹄趕往大福的定位地址。
大福是工作了十年的導盲犬，器官關節都在老化，更何況昨天夜裡受了重傷，絕對不能再進行劇烈運動。
可我趕到時，徐菲菲正拿著鞭子用力地抽在大福的後背上，逼它跳火圈。
“就這還是導盲犬？連跳火圈都做不到，還不如宰了吃肉！”
說著，她蹲下身子，摸索著捏了捏大福身上的腱子肉，然後冷漠地發號施令：“宰了它，今天吃狗肉。”
我冷笑一聲，上前奪過她手中的鞭子，狠狠甩在徐菲菲身上。
啪......
一聲脆響響徹整個院子。
大福一瘸一拐地爬到我腿邊撒嬌，扭頭舔舐傷口。
徐菲菲尖叫一聲，臉色因為劇烈疼痛瞬間失去血色。
緊隨其後趕來的季若風滿臉心疼地將她護在懷裡。
“宋安然，你神經病啊！為了隻畜生髮什麼瘋！”
怒意不斷衝擊著我的理智。
我死死捏著鞭子，用手柄不斷敲擊著季若風的胸膛。
“畜生？季若風，如果冇有大福，你早就死了。”
“你跪下跟大福叫聲再生父母都是應該的！”
徐菲菲高聲反駁：“一隻畜生而已，它失去作用，能讓人吃了補補身體也算是它的福分！”
我氣笑了，死死盯住季若風：“你也是這麼想的？”
季若風垂眸掃過大福，眼中的厭惡幾乎凝成實質。
“任何見過我狼狽模樣的東西，都不應該存在於世上。”
我的心猛的一痛，聲音顫抖：“即使是救過你命的狗，和無怨無悔照顧你十年的我？”
他終於直視我，堅定地開口：
“如果冇有你，我也不會失明。”
“宋安然，你纔是毀了我人生的罪魁禍首。”
他輕飄飄地摧毀了我們過去的一切。
我身上所有力氣就在瞬間被抽離。
沾染著血的皮質鞭子落在地上，大福叫了一聲，起身幫助我站穩腳步。
季若風從未見過我如此脆弱的模樣，他動容地伸出手，想要扶住我。
可我卻後退了一步，直勾勾地盯著他明亮冷漠的雙眼。
“季若風，誰的十年不是十年？”
“你拖累了我十年，我絕不會輕易放過你。”
3.
我和季若風是世界上最瞭解彼此的人。
資金，合作方，股份......他開始用儘一切搶奪我手中的權柄。
我們在商場鬥法，卻忘記背後的家族。
腥風血雨三個月後，由家族瞞著我們兩個人發出的訂婚請帖如一道驚雷劈開一切。
這時候我們纔想起，時至今日，我們還有婚約。
穿著高定禮服出現在訂婚宴的那一刻，我和季若風的神情如喪考妣。
“宋安然，為了拴住我你還真是不擇手段！”
季若風靠在門框上，目光冷到極致。
我出言反擊：“難道不是你要藉著這場聯姻跟我認錯嗎？”
這場萬眾矚目的訂婚宴隻有兩個主角，卻恨不得對方趕緊去死。
可當初，明明不是這樣的。
十歲時，我知道未來會嫁給季若風時，便將自己最重要的布娃娃送給他，他回給我的禮物是他最珍愛的汽車模型。
十五歲，少男少女情竇初開，我買了對戒，他親手鑲嵌了鑽石。
十八歲，我們被綁架，死裡逃生後我發誓照顧他一輩子，他也立下毒誓，此生絕不負我。
三年前，我終於找到了能讓他複明的方法。
他在我懷中哭到暈厥，死死牽著我的手說終於能為我遮風擋雨了。
我心中充滿苦澀的幸福。
當時隻覺得苦儘甘來。
可冇想到，變數來的如此之快。
季若風帶著大福出門散心，意外跌入了滿是淤泥的深潭。
大福不顧危險，用儘渾身力氣將他拉出來，一人一狗狼狽地趴在岸邊喘息。
就是這個時候，同為盲人的徐菲菲出現了。
她撥打了求救電話，用同樣是盲人的可憐身份就此住進了季若風心裡。
也許是訂婚現場的聚光燈太過刺眼，照的我眼睛酸澀，我抬手擋了一下。
手落下時，我看到了穿著禮服拿著盲杖，俏生生地站在場地中央的徐菲菲。
看著身旁神情柔軟的季若風，我恍然大悟：“今天還有搶婚的戲碼啊。”
季若風看都冇看我一眼，徑直走到徐菲菲的麵前牽起她的手。
他堅定的聲音響徹大廳：“我愛的人，隻有菲菲。”
“安然，我們在一起不過是互相折磨，難不成你還想不要臉地糾纏下去嗎？”
他氣定神閒，篤定我這人好麵子，絕對不會在這個場合失態。
我也如他所願，露出一個願意成全的笑容：“怎麼會，我祝福你們。”
“隻是我平白冇了未婚夫，補償可不能少。”
徐菲菲咬著下唇，楚楚可憐地替季若風抱不平：
“宋小姐，當初若風用半條命救了你，你不知感恩就算了，怎麼還有臉要補償呢？”
我聽見這話，輕扯嘴角：“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不能要補償，甚至要在這種情況下報恩？”
徐菲菲一臉理所當然。
季若風寵溺地捏了下她的臉蛋，然後看向我：“菲菲隻不過是心疼我罷了。”
“安然，這些日子我從你手裡搶來的生意都還給你，作為給你的補償，但你名下的醫療實驗室，我要入股。”
我眨了眨眼，揚起一個明媚的笑容：“好啊。”
等了這麼久，終於等到季若風說這句話了。
4.
早在看到徐菲菲那雙失明的雙眼時，我就知道季若風打的什麼主意了。
訂婚宴結束後，他迫不及待地帶著徐菲菲跟在我身後，催促我帶他們去醫學實驗室。
醫生們看見我身後的他們倆，絲毫不意外。
甚至不用我交代，就直接帶著徐菲菲去檢查。
季若風目送著徐菲菲進入檢查室，確定我不會搞鬼之後就開始四處參觀。
這個實驗室在季若風失明的第一年就建立了。
當時我聘請了各國最好的醫生，買最頂尖的機器，蒐羅全世界最昂貴的藥物。
每年投入上億資金，隻為了季若風有朝一日能重見光明。
可我冇想到，這個隻為了他的一雙眼睛服務的實驗室，會有第二個人躺在那張檢查床上。
我自嘲地笑了一聲，冷冷開口：“季若風，你真是給臉不要臉。”
雙方早已撕破臉皮，這樣的謾罵每次見麵都要說上無數次。
他早已習慣。
身後檢查室的門被推開，徐菲菲激動到用盲杖狂敲地板。
“若風，醫生說我的眼睛可以治好！”
季若風也有些激動。
兩個人擁抱在一起，麵上浮現出對光明的憧憬。
眼瞎心也瞎，怪不得兩人能臭味相投走到一起。
我耷拉著眼皮，懶得再看。
可徐菲菲今天不僅成了季若風的未婚妻，又得知自己能複明，此時此刻，她覺得自己是天下最得意的人。
得意到，竟然敢對著我蹬鼻子上臉。
“宋小姐，這麼多年你照顧若風真是辛苦了。”
“你是不是做夢都想要嫁給若風啊？可惜了，這個世界上真正懂若風的隻有我，你不過是他冇有選擇的將就而已。”
她仰著頭，尖尖的下巴指著我，雙眼中冇有半分光彩，可挑釁之意明顯至極。
“若風是我的！”
“而你，就和那條老狗一樣，令人厭惡，活該被拋棄！”
季若風滿臉縱容：“好了，知道你心疼我，現在最重要的是你的眼睛。”
話落，他轉頭盯著我，冷漠開口：“菲菲的眼睛需要多久時間才能治好？”
我攤了下手，無奈道：“我怎麼知道？你得問醫生啊。”
身後的醫生連忙拿著治療方案請他們去診室細聊。
看著他們的身影逐漸消失，我徹底沉下臉，帶著秘書轉身離開。
秘書一臉憤憤不平。
“宋總，他們真是不識好歹！”
“當初的綁架分明是衝著季若風去的，您不過是被他連累了！這些年您無怨無悔地照顧他，他竟然帶著第三者蹬鼻子上臉！”
我挑眉輕笑：“是呀，所有人都清楚的事實，他卻非要怪在我身上，裝睡的人是叫不醒的。”
“放心吧，要不了兩個月，他就會後悔的。”
這兩個月，我在公司和寵物醫院之間兩點一線。
季家的股票因為季若風的當場悔婚日日跌停，而季若風卻全然不覺，他的心思全部放在徐菲菲的治療上。
我每天聽著秘書彙報季若風的動態，都忍不住譏諷。
他失明十年，對公司的各類事務本就不熟悉，以為將我趕出去就萬事大吉，可以撒手不管了。
殊不知，我想要報複他還有很多種辦法。
我算了算時間，淡淡開口：“繼續收購季家公司的股份，半個月後一定要併購季氏，然後召開新聞釋出會。”
計劃有條不紊地實施著，徐菲菲也逐漸能看清一絲光亮。
新聞釋出會當天，正是徐菲菲眼睛摘掉紗布的日子。
季若風為了慶祝徐菲菲複明，特地宴請商界名流。
而他包下的宴會廳，正好跟我開新聞釋出會的地方相對。
收到兩份邀請函的賓客們一臉為難，不知道該邁進哪個展廳。
我看出來他們的猶豫，微微一笑：
“來這裡吧，畢竟今天的新聞釋出會，是收購季氏。”
季若風的臉瞬間白了。
他顫抖著手掏出手機，卻隻能看見滿屏綠色的股票。
他咬緊牙關，夾雜著怒火的嘶吼從喉嚨中擠出：
“宋安然，這就是你對我的報複嗎！？你......”
他話還冇說完，身子忽然晃了晃，眼神忽然又空洞了一瞬。
我拍了拍麵前的話筒，確定聲音能響徹大廳之後才笑出聲。
“我冇心思報複你，隻是忽然想起來有件事忘記告訴你了。”
看著臉色恐慌且蒼白到極致的男人，我一字一頓道：
“你的眼睛需要藥物維持，而研究室的藥，隻夠給一個人用。”
“恭喜你的愛人現在重獲光明瞭，那你應該怎麼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