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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巴魯的貓 第126章 朝陽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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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宮深處,汙穢的黑暗如同退潮般緩緩消散。隨著陣眼探針的斷裂和血喉的徹底崩解,那座由扭曲藤蔓構成的巨大巢穴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枯萎、坍塌。失去了汙穢能量的支撐,覆蓋石壁和穹頂的幽綠磷光苔蘚迅速黯淡、剝落,如同被陽光曬乾的黴菌。渾濁的血潭停止了翻滾,粘稠的暗紅色液體表麵凝結出一層死寂的油膜。空氣中那令人作嘔的甜膩血腥和金屬鏽蝕混合的怪味,被地宮深處泥土的潮濕氣息和一種淡淡的、如同焚燒枯木後的焦糊味所取代。

司通站在枯萎巢穴的邊緣,腳下是血喉崩解後留下的、如同被強酸腐蝕過的、散發著刺鼻惡臭的黑色粘稠殘渣。它金色的瞳孔掃過這片剛剛被滌蕩的戰場:匍匐在地、失去主心骨後陷入混亂與恐懼、互相撕咬或茫然亂竄的肉翅夜魔;原地打轉、複眼紅光閃爍不定、如同壞掉玩具般的青銅蟻群;以及那些被它親手劃開腹部、體內邪惡菌核化作飛灰後,終於獲得最後一絲安寧的枯槁“血畜”們。

一種巨大的疲憊感,如同冰冷的海水,瞬間淹沒了司通。額間那縷點燃了神王血脈、帶來奇跡般反擊力量的銀灰色毛發,光芒已徹底內斂,隻留下一抹比周圍毛發更深的、如同星辰餘燼般的銀灰印記。體內乾元之境的力量幾乎耗儘,如同乾涸的泉眼,隻剩下最微弱的涓涓細流在艱難維持。四肢百骸傳來沉重的痠痛感,那是力量透支後的空虛,也是與青銅蟻群、夜魔精神乾擾、以及最後直麵血喉毀滅一擊時留下的烙印。

它需要休息,需要時間,需要讓這具傷痕累累的軀體和枯竭的靈能慢慢恢複。

然而,一種更加冰冷、更加迫切的警兆,如同無形的芒刺,深深紮在司通的心頭。

蝠人!那些在最後關頭,趁著混亂逃走的蝠人!

它的目光投向地宮深處那些黑暗的角落,以及被夜刺強行破開的、通往未知方向的狹窄通道。在血喉死亡、虹吸陣崩潰的瞬間,它清晰地感知到,至少有三股帶著肉翅夜魔氣息的生命波動,如同受驚的毒蛇,以驚人的速度朝著不同的方向逃遁了!它們沒有選擇從司通進來的主通道離開,而是鑽入了更幽深、更曲折的岔路,顯然是早有準備的逃生路線。

這些漏網之魚,是巨大的隱患!它們攜帶著被扭曲的靈虛族血脈,攜帶著血癲菇的孢子汙染,攜帶著對生命精華的貪婪渴望!隻要有一隻逃脫,它就能在新的地方,用新的犧牲者,重新點燃這黑暗的火種!月羽同胞的基因,絕不能再被這樣褻瀆、擴散下去!

就在這時,司通敏銳的聽覺捕捉到了頭頂土層之上傳來的細微變化。

持續了整夜的、如同地獄熔爐般沸騰的戰場廝殺聲,不知何時,已經徹底平息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沉重得令人窒息的死寂。那死寂中,夾雜著零星的、壓抑到極致的痛苦呻吟,戰馬臨死前的悲鳴,以及一種……風吹過空曠屍骸的嗚咽聲。

戰鬥結束了。無論勝負如何,香積寺這片土地,已被徹底染成了暗紅色。

司通收回望向黑暗通道的目光,拖著疲憊的身軀,循著來時的路,向地宮出口走去。通道依舊狹窄、濕滑、散發著腐朽的氣息,但那股縈繞不散的甜膩血腥味,已經淡了許多。

當它終於鑽出那個被荒草掩蓋的洞口時,刺目的天光讓它下意識地眯起了眼睛。

天亮了。

初升的朝陽如同一個巨大的、流淌著熔金的傷口,懸掛在東方的天際。金色的光芒並不溫暖,反而帶著一種冰冷的審視,無情地灑落在香積寺這片修羅場上。

目光所及,是真正的地獄圖景。

目光所及之處,是任何語言都難以形容的慘烈景象。目光所及之處,是任何語言都難以形容的慘烈景象。

屍體。無窮無儘的屍體。

唐軍朔方軍的赤色戰袍,燕軍叛軍的黑色衣甲,如同兩股被強行攪碎、混合在一起的顏料,塗抹在香積寺周圍每一寸焦黑、泥濘的土地上。屍體層層疊疊,堆積如山,填平了溝壑,堵塞了道路,甚至壓垮了低矮的殘牆斷壁。許多屍體保持著生前搏殺的最後姿態——互相扭打、撕咬,刀劍深深嵌入對方的身體,至死不休。斷肢殘骸隨處可見,被踩踏成肉泥的內臟混合著黑紅色的血泥,在初冬的寒氣中迅速凝結成冰,反射著冰冷的光。

空氣中彌漫著濃重到化不開的血腥味,混合著硝煙、汗臭、糞便、以及一種……屍體開始腐敗前特有的甜膩氣息。無數失去了主人的戰馬,拖著殘破的身軀,在屍堆間茫然地徘徊、悲鳴。成群的烏鴉和禿鷲如同黑色的死亡陰雲,低低地盤旋著,發出貪婪而興奮的聒噪,不時俯衝下去,啄食著那些尚未冷卻的眼珠和柔軟的臟器。

一些倖存下來的士兵,如同行屍走肉般在屍山血海中蹣跚。他們眼神空洞,臉上沾滿了血汙和泥濘,有的抱著同袍殘缺的軀體無聲流淚,有的則癱坐在血泥裡,望著眼前地獄般的景象,發出不成調的、如同野獸般的嗬嗬聲。勝利?失敗?在這一刻似乎都失去了意義。隻有無邊的死亡和深入骨髓的疲憊,沉甸甸地壓在每一個倖存者的心頭。

司通灰白的身影,無聲地出現在這片被死亡統治的焦土邊緣。它金色的瞳孔掃過這片人間煉獄,裡麵沒有悲憫,也沒有憤怒,隻有一片深不見底的沉凝。它經曆過太多毀滅,深知戰爭的本質不過是另一種形式的吞噬。昨夜地宮中的血戰,與眼前這片屍山血海相比,不過是黑暗深淵中一個更小的旋渦。

它的目光最終停留在幾個蜷縮在倒塌輜重車旁的傷兵身上。他們傷勢很重,一個腹部被劃開,腸子流了出來,雖然用布條草草裹著,但臉色已灰敗如死人;另一個斷了一條腿,傷口處血肉模糊,鮮血浸透了包紮的破布,正發著高燒,神誌不清地囈語著。

就在這時,一個穿著破爛皮甲、滿臉血汙的唐軍小卒,踉蹌著從屍堆裡爬出來,手裡緊緊攥著一小把沾著泥土的、暗紫色的傘狀菌類。他眼神狂亂,口中念念有詞:“仙菇…吃了仙菇就不痛了…就有力氣殺賊了…”他跌跌撞撞地衝到那個腹部重傷的同袍身邊,就要把那詭異的菌類往他嘴裡塞!

“住手!”旁邊一個稍微清醒些的老兵驚恐地想要阻止。

但司通的動作更快!

一道灰影閃過!

“啪!”那小卒隻覺得手腕劇痛,彷彿被燒紅的烙鐵狠狠抽中!他慘叫一聲,手中的“仙菇”脫手飛出,在空中就被一隻鋒利的貓爪精準地拍中!

“噗嗤!”暗紫色的菌類瞬間被拍得稀爛,化作一灘散發著甜膩腥氣的粘稠汁液,濺落在冰冷的血泥裡。

那小卒捂著手腕,驚恐地看著突然出現的司通。司通落在他麵前,金色的瞳孔冷冷地掃了他一眼,那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鋒,瞬間刺穿了他狂亂的神誌,讓他激靈靈打了個寒顫,眼中的狂亂迅速被恐懼取代。

司通沒有理會他,而是走到那重傷垂死的士兵身邊,低頭嗅了嗅他腹部的傷口。一股極其微弱、卻與地宮中血癲菇同源的汙穢能量波動,正從傷口深處散發出來。孢子已經深入體內了!雖然地宮核心被毀,源頭被切斷,但昨夜彌漫在戰場上的血癲菇孢子,早已隨著呼吸、傷口,侵入了許多士兵的體內!它們如同潛伏的毒蛇,在透支了士兵們最後的生命潛能、扭曲了他們的意誌、協助完成了這場慘烈消耗之後,並未完全消失!它們潛伏了下來,等待著新的宿主,或者…在虛弱瀕死的傷者體內,進行最後的變異!

司通的目光掃過戰場。它看到更多士兵在屍堆裡翻找著什麼,眼神同樣帶著不正常的狂熱。它看到一些瀕死的傷兵,麵板下開始浮現出不正常的暗紫色紋路……

血癲菇的汙染,並未隨著巢穴的摧毀而結束!它已經擴散了!如同無形的瘟疫,侵入了這片土地,侵入了這些倖存者的身體!而昨夜那些逃走的蝠人,它們本身就是移動的汙染源和傳播者!它們會帶著這些致命的孢子,如同播種死亡的使者,逃向更廣闊的世界!渭河!黃河!那些滋養了無數生命的水係,將成為它們傳播汙染的高速通道!

司通抬起頭,望向東方初升的朝陽。那金色的光芒刺破雲層,卻無法驅散它心中的陰霾。它想起了月羽,想起了那閃電狀的疤痕,想起了那純淨基因被吞噬時爆發的最後藍光。守護的職責,從未如此沉重而清晰。

它最後看了一眼這片被死亡和隱伏瘟疫籠罩的戰場,看了一眼那些在痛苦和絕望中掙紮的生命。然後,它轉過身,朝著遠離戰場、遠離人群的方向——那巍峨連綿、如同巨龍脊背般的秦嶺山脈,邁開了腳步。

它的步伐不再迅捷如電,帶著明顯的疲憊,甚至有些踉蹌。每一次爪子落下,都深深陷入冰冷的血泥之中,留下清晰的爪印。然而,那步伐卻異常堅定。

它需要找到一處遠離塵囂、能接引天地精華的地方。華山之巔,雲海之上,那裡有最純淨的朝陽紫氣,有最狂暴也最本源的罡風,有沉寂萬古的星辰之力。

它要在那裡,用剛剛點燃的神王血脈印記為引,以乾元之境為爐,創出能徹底淨化自身、並能對抗血癲菇汙染及蝠人黑暗進化的法門——涅盤呼吸法!

灰白的身影,在屍山血海的背景下,在初升朝陽的照耀下,在無數烏鴉禿鷲盤旋聒噪的死亡陰影中,孤獨而決絕地向著巍巍秦嶺走去。每一步,都踏碎泥濘;每一步,都離塵囂更遠;每一步,都朝著更高的山峰,更凜冽的寒風,更接近那無垠的星空。

它的背影在晨光中被拉得很長,帶著一種洗儘鉛華、破而後立的蒼涼與決絕。額間那抹新生的銀灰印記,在朝陽的金輝下,流轉著內斂而神聖的光澤。

守護的旅程永無止境。月羽的血脈,由它來淨化和守護。這場始於香積寺地宮的黑暗蔓延,也必將由它親手終結。

華山,在召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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