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巴魯的貓 第30章 吞星計劃
岡瓦納古陸核心地帶，曾經相對完整的大陸架，如今已化為一片燃燒的煉獄和破碎的噩夢。
巨大的撞擊坑如同大地的潰爛傷口，深不見底，邊緣翻卷著被高溫熔融後又迅速冷卻的黑色玻璃狀岩石。坑底，暗紅色的岩漿如同巨獸的血液，在斷裂的岩層縫隙間翻滾、嘶吼，噴吐出遮天蔽日的硫磺煙霧和火山灰。以撞擊點為中心，數道寬達數公裡、深不見底的巨大裂穀，如同被神明巨斧劈砍出的恐怖傷痕，猙獰地撕裂著大地，向著遙遠的海岸線瘋狂延伸！洶湧的、混合著黑水毒素和放射性物質的地下海水，如同脫韁的洪流，沿著裂縫咆哮奔騰，形成新的、渾濁的死亡之河！更遠處，大陸板塊在驚天動地的衝擊下痛苦呻吟、扭曲，發出沉悶如雷的斷裂聲，巨大的陸塊開始緩緩地、不可逆轉地分離、漂移……未來大陸的雛形，在毀滅的煙塵與沸騰的海水中，痛苦地誕生。
撞擊坑邊緣，扭曲變形的醜山族登陸艦“莽牯號”殘骸，如同被巨獸啃噬過的骨架，半埋在滾燙的熔岩和碎石之中，依舊閃爍著危險的電弧和暗紅餘燼。一塊嚴重變形的艙壁被從內部猛地推開，軒轅戩和阿努比族頭領“碎甲者”（這是軒轅戩在混亂中捕捉到的它的精神代號）艱難地從濃煙和熱浪中爬了出來。
軒轅戩渾身浴血，左臂以一個詭異的角度扭曲著，顯然已經骨折。他那融合了軒轅族礦物科技的幽藍能量長劍隻剩下半截劍柄，被他死死攥在僅剩的右手中。臉上布滿了煙熏火燎的痕跡和深深的割傷，唯有那雙繼承自風後的眼睛，依舊燃燒著不屈的火焰，死死盯著眼前這片如同創世神發怒般的地獄景象。
碎甲者的情況更糟。它堅韌的甲殼多處碎裂，露出下麵蠕動的、冒著綠煙的肌肉組織。一條節肢被徹底炸斷，斷口處滴落著粘稠的綠色血液。複眼的光芒黯淡了許多，精神波動也顯得極其紊亂虛弱。它掙紮著用剩餘的節肢撐起身體，發出痛苦的嘶鳴，渾濁的複眼同樣被眼前的末日景象所震撼。
“大陸……裂開了……”軒轅戩的聲音嘶啞乾澀，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震撼和沉痛。他看到了遠處地平線上，巨大的陸地在滔天海嘯中緩緩分離的輪廓。這場由他們奪取飛船、卻又失控引發的災難，其後果之恐怖，遠超想象！
碎甲者的精神波動帶著強烈的驚悸：（“能量……失控……地脈……崩毀……吾族……罪責……”）它顯然也意識到，正是“莽牯號”蘊含的恐怖能量和撞擊點選擇的“要害”位置，才導致了這場撕裂大陸的浩劫。
就在這時，天空再次傳來異響！並非爆炸，而是某種低沉的、如同巨型引擎啟動的嗡鳴，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規則感。
兩人猛地抬頭望去。
隻見天空中那輪原本清冷的、反射著太陽光輝的月球，其麵向地球的一側，此刻正發生著詭異的變化！
數個巨大的、散發著汙濁暗紅光芒的能量環，如同惡毒的枷鎖，憑空出現在月球表麵！這些能量環深深嵌入月壤，正瘋狂地旋轉、擴張！在能量環的中心，無數粗大的、如同血管般搏動的暗紅能量管道，正從月球表麵深深刺入其內部！肉眼可見的、龐大的能量流正通過這些管道，被強行抽取出來，彙聚到月球軌道上那艘如同熔岩與骸骨構築的、更加龐大猙獰的醜山族母艦之中！
更令人心膽俱裂的是，月球表麵，那些被暗紅能量環籠罩的區域，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黯淡、乾枯、崩裂！巨大的環形山在能量抽取下塌陷，月表如同失去水分的麵板般龜裂、剝落！整個月球，彷彿正在被某種貪婪的巨獸吸食著生命精華！
“它們在……吃月亮？！”軒轅戩倒吸一口涼氣，一股寒意從腳底直衝頭頂！
碎甲者的精神波動帶著極度的恐懼和一絲絕望的明悟：（“吞星……協議……醜山……改造……基地……抽取……星核……與……恒星……能量……製造……戰爭……堡壘……目標……此界！”）
有窮！那個自封“有窮”的醜山族首領！它沒有離開！它要把月球變成進攻地球的前沿基地！它要榨乾月球，吞噬太陽的能量，打造毀滅的戰爭機器！
“瘋子！這群瘋子！”軒轅戩看著月球表麵那如同傷疤般蔓延的暗紅能量環，看著它正一點點被醜山族改造成指向地球的毀滅炮台，胸中湧起滔天的怒火和無邊的寒意！撕裂大陸的災難剛剛發生，來自月球的毀滅陰影又已降臨！地球，從未如此脆弱！
碎甲者掙紮著靠近軒轅戩，它的精神波動帶著一種孤注一擲的決絕：（“吾族……阿努比……造物主……核心……在此界……感知……衰弱……但……存在……吾等……必須……找到……喚醒……唯一……對抗……醜山……希望……”）
它渾濁的複眼死死盯著軒轅戩：（“汝……軒轅……技藝……吾族……精神……天賦……結合……修複……墜艦……殘骸……或……有……一搏……之力……登月……阻止……吞星！”）
登月？！用腳下這堆扭曲的廢鐵？！軒轅戩看著旁邊依舊冒著黑煙、結構嚴重損毀的“莽牯號”殘骸，覺得這簡直是天方夜譚！但……當他的目光再次投向天空中那輪正在被褻瀆、被吞噬的月球，想到有窮那毀滅一切的宣言，想到下方大陸上正在洪水和地震中掙紮求生的族人，想到風後長老，想到那些承載著希望的種子，想到……山巔那座沉睡的銀色繭房……
一股不屈的火焰，在絕望的灰燼中轟然燃起！
“好！”軒轅戩猛地一咬牙，不顧左臂的劇痛，用右手重重捶了一下身邊的灼熱岩石，“就賭這一線生機！修複飛船！登月！宰了那頭瘋牛！”
沒有過多的言語，兩個傷痕累累、來自不同星球的戰士，在共同敵人的死亡威脅下，在腳下大陸撕裂的轟鳴中，在頭頂月球被吞噬的陰影下，瞬間達成了最堅定的同盟——月隕同盟！
接下來的日子，成了與時間賽跑的瘋狂煉獄。
軒轅戩忍著劇痛，用軒轅族傳承的礦物知識和能量感知天賦，配合碎甲者提供的阿努比族精神掃描能力，如同最高明的外科醫生和最敏銳的探測器，對“莽牯號”的殘骸進行著近乎不可能的“診斷”和“手術”。
他們深入滾燙扭曲、隨時可能爆炸的艦體深處。軒轅戩利用僅存的工具和就地取材的礦物，在碎甲者的精神引導下，小心翼翼地剝離損毀的能量管線，修複斷裂的結構框架。碎甲者則利用阿努比族對能量的獨特親和力，用自身殘存的精神力作為引導和穩定劑，嘗試修複那過載瀕臨崩潰的暗紅能量核心，並重新編織混亂的飛船控製神經束。
這是一場意誌與技術的極限挑戰。輻射、高溫、毒氣、隨時可能塌陷的艦體結構，時刻威脅著他們的生命。食物和飲水極度匱乏，隻能依靠偶爾從裂縫中滲出的、帶著輻射的渾濁地下水維生。軒轅戩的左臂傷口在惡劣環境下開始發炎潰爛，高燒讓他神誌模糊。碎甲者的甲殼傷勢也在惡化，綠色的血液不斷滲出，精神波動時強時弱。
但兩人都沒有放棄。軒轅戩在昏迷中喃喃著風後教導的冶煉口訣，用發燒滾燙的額頭抵著冰冷的控製台外殼，強行集中精神。碎甲者則發出痛苦的嘶鳴，將斷裂的精神觸須強行刺入能量核心的破損處，用自身的生命本源去填補、粘合！
支撐他們的，是天空中那輪日漸“枯萎”、暗紅能量環越來越亮的月球！是醜山母艦那如同懸頂利劍的龐大陰影！是他們心**同的誓言——阻止吞星，守護家園！
遙遠的乞力馬羅之柱山麓村落，同樣籠罩在巨大的陰影之下。
大陸撕裂引發的連鎖災難席捲而來。恐怖的海嘯沿著新形成的裂穀和海岸線反複衝刷，摧毀了村落近半的房屋。強烈的地震餘波不斷，引發新的山崩。天空中持續飄落的火山灰遮蔽了陽光，讓好不容易萌發的奇異植物幼苗也蔫蔫不振。更可怕的是那輪正在被“吞噬”的月球投下的暗紅光芒，如同不祥的詛咒，讓所有生靈都感到發自內心的壓抑和恐懼。
風後站在殘破的瞭望臺上，望著山外那片被煙塵和洪水籠罩、已然麵目全非的世界，溝壑縱橫的臉上寫滿了沉重。村落裡彌漫著絕望的氣息，倖存者們擠在殘存的棚屋裡，孩子們因饑餓和恐懼而哭泣。
“風後長老……我們……我們還能活下去嗎？”一個麵黃肌瘦的孩童拉著她的衣角，怯生生地問，眼中充滿了對未知的恐懼。
風後蹲下身，用粗糙卻溫暖的手掌撫摸著孩子的頭，目光卻不由自主地投向山巔——那座在暗紅月輝下依舊靜靜矗立、散發著恒定銀輝的繭房山丘。那銀色的光芒，此刻彷彿成了這絕望世界中唯一能帶來慰藉的燈塔。
“會的，孩子。”風後的聲音帶著一種曆經滄桑後的堅定，“看看守望者大人。它在更可怕的災難中都庇護了我們。隻要希望的火種還在，隻要守望的精神不滅，我們就一定能活下去！”
她站起身，對著聚集在廢墟中、眼神茫然的倖存者們，聲音穿透了絕望的陰霾：“都站起來！軒轅的子孫！露西的後裔！哭泣不能帶來食物！恐懼不能驅散陰霾！守望者大人沉睡前賜予我們的種子，正在灰燼中發芽！那就是希望！”
她指向村落中心那片在火山灰下依舊頑強閃爍著微光的幼苗——星辰種子在夜晚發出更亮的冷光，翡翠幼苗在惡劣環境中艱難地伸展著第二片嫩葉，螺旋草莖頂端的能量漩渦旋轉得更快，吞噬種子周圍的土地顏色更深沉了。
“清理廢墟！加固房屋！收集每一滴乾淨的雨水！保護每一株幼苗！軒轅族的技藝，人類的堅韌，將在守望者的注視下，讓這片土地重新煥發生機！”風後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領袖力量，“我們要活下去！我們要重建家園！我們要等到……守望者歸來，看到我們未曾辜負它的那一天！”
希望，如同微弱的火星，在風後的話語中再次被點燃。人們擦乾眼淚，強忍悲痛，開始清理廢墟，在軒轅族工匠的指導下加固殘存的房屋，挖掘蓄水池收集珍貴的雨水。婦女們照顧著虛弱的幼苗，孩子們也學著大人的樣子，用小小的手清理著幼苗葉片上的火山灰。
然而，真正的轉機，並非來自人力。
就在村落為生存而艱難掙紮之時，那株由漆黑吞噬種子萌發、被深埋在村落外圍輻射死地中的奇異植物，在吸收了足夠多的毒素和輻射後，終於爆發了！
它的根係如同最貪婪的觸手，在汙穢的地下瘋狂蔓延、擴張！所過之處，土壤中濃烈的輻射值和黑水毒素如同被海綿吸收般急速下降！原本漆黑的、散發著惡臭的泥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深沉、濕潤，散發出一種奇異的、帶著生機的土腥味！
更令人震驚的是，這株植物本身！它破土而出，並非長出枝葉，而是在頂端凝聚出一個巨大的、不斷旋轉的、如同黑洞般的漆黑能量漩渦！漩渦瘋狂地吞噬著空氣中彌漫的火山灰、放射性塵埃，甚至……那來自被吞噬月球的、令人壓抑的暗紅能量餘波！
漩渦旋轉的速度越來越快，體積越來越大！形成了一個直徑數米的、穩定的能量淨化場！被它籠罩的區域，空氣變得前所未有的清新，輻射指數驟降！連飄落的火山灰都被強行吸走！
“神跡！是守望者大人的種子顯靈了！”人們發出難以置信的驚呼！紛紛跪倒在淨化場邊緣，貪婪地呼吸著久違的潔淨空氣。
風後看著那不斷擴張的漆黑能量漩渦，又望向山巔那恒定的銀色繭房，眼中充滿了震撼和明悟。司通留下的種子，正在以它們獨特的方式，履行著淨化大地、守護生靈的承諾！
淨化場的範圍不斷擴大，很快覆蓋了大半個村落。人們的精神為之一振，病痛減輕，重建的速度大大加快。那株漆黑的淨化植物，成為了村落新的守護圖騰。人們自發地在它周圍壘砌石台，刻下守護的符文。
就在村落因為淨化場的出現而重燃希望之火時，山巔之上，那座永恒沉靜的銀色繭房，在某個暗紅月光格外濃重的夜晚，發生了極其微弱的變化。
覆蓋其表麵的、流淌著溫潤銀輝的藤蔓，其中幾根靠近繭房頂端的藤蔓，在暗紅月光的照耀下，極其輕微地……顫動了一下。
並非風吹，而是一種內在的、如同沉睡者無意識翻身的細微律動。
緊接著，一絲微弱到幾乎無法察覺、卻帶著某種古老而深邃的意誌波動的漣漪，以繭房為中心，極其短暫地蕩漾開來，瞬間掠過整個村落，掠過遠方正在被吞噬的月球，掠過無儘深邃的星空，隨即又迅速隱沒。
彷彿沉睡了漫長歲月的守望者，在巨大的外力刺激和守護誓言的感召下，於永恒的夢境邊緣，發出了一聲無人察覺的……夢囈。那山丘般的銀色繭房，依舊在暗紅月光下靜靜矗立，彷彿亙古未變。但若有最敏銳的感知者在此，或許能捕捉到，那永恒寧靜的銀輝深處，似乎多了一絲……等待被喚醒的悸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