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巴魯的貓 第50章 青銅之饑
“墨科”在暗夜攪動風雲，而白天作為“玄圭”的司通，則不得不麵對一個迫在眉睫的、源自自身的巨大危機——肉體修煉的可怕代價。
喜馬拉雅山生死關頭激發的“銀背大猩猩式”潛能爆發，如同開啟了一道禁忌的閘門。司通能清晰地感受到這股力量帶來的好處：更強大的爆發力、更堅韌的骨骼、更快的速度、更敏銳的感官。但維持這股力量，需要付出驚人的代價。它的新陳代謝速率達到了一個恐怖的程度，對能量的需求如同無底深淵。普通的肉食隻能勉強維持基本消耗，而更關鍵的是，它體內那股狂暴力量的核心，似乎與某種金屬元素緊密相關。
一種源自細胞最深處的、無法抑製的饑渴感開始日夜折磨著司通。這種饑渴並非針對血肉，而是針對…青銅！
它最初隻是對華陽宮庫房中那些作為禮器或裝飾的青銅器皿產生了異樣的“食慾”。看著那些泛著幽綠光澤、雕刻著饕餮紋的鼎、簋、爵，司通會不由自主地分泌唾液，喉頭滾動，金色的瞳孔中閃過一絲難以言喻的貪婪。它強忍著，用意誌力壓製著這種源自本能的衝動。
但饑渴如同跗骨之蛆，越來越強烈。終於，在一個華陽夫人前往王宮赴宴、宮中守衛相對鬆懈的深夜，司通體內的躁動達到了繁體。那股對金屬的渴望如同熊熊烈火，燒毀了它最後的理智。它像著了魔一般，潛入了華陽宮存放貴重器物的庫房。
黑暗中，它的眼睛死死盯住角落裡一個不起眼的、尺許高的青銅盉（hé，調酒器）。那溫潤沉實的青銅光澤，對它而言散發著致命的誘惑。它再也無法忍受，撲上去，張開嘴，用進化後更加鋒利的犬齒，狠狠咬向盉的邊緣！
“嘎吱——！”
令人牙酸的金屬摩擦聲在寂靜的庫房中響起！堅硬的青銅在它強大的咬合力和特殊牙齒結構（牙齒表麵似乎覆蓋了一層更堅硬的物質）下，竟被硬生生咬下了一小塊！司通貪婪地將這塊帶著銅鏽和它口水的青銅碎片咀嚼、吞嚥下去。一股難以形容的、帶著金屬腥氣的冰涼能量瞬間湧入四肢百骸，暫時緩解了那噬骨般的饑渴，帶來一種扭曲的滿足感。
然而，這隻是飲鴆止渴。
第二天，負責清點庫房的管事就發現了那個邊緣赫然缺了一塊的青銅盉，以及地上散落的細小青銅碎屑。訊息如同炸雷般在華陽宮中傳開。
“庫…庫房遭賊了！”
“賊？什麼賊能咬碎青銅器？”
“你看這缺口…分明是被什麼東西…啃…啃掉的！”
“天哪！難道是…是玄圭大人？”
“噓！噤聲！不要命了！”
恐慌和猜疑如同陰雲般籠罩著華陽宮。青銅禮器在先秦意義重大，象征著身份和權力。華陽夫人聞訊後臉色鐵青，立刻下令徹查，同時嚴密封鎖訊息。她親自來到庫房，看著那個缺口的青銅盉，又看向被召來、蹲在一旁眼神略顯不安（因飽食青銅而暫時滿足）的司通，眼神複雜至極。她無法相信是玄圭所為，但種種跡象又無法解釋。
“查！給本宮仔細地查！任何蛛絲馬跡都不許放過！宮中有妖物作祟，務必揪出！”華陽夫人厲聲下令，既是給宮人交代，也是給自己一個台階下。她走到司通身邊，蹲下身，輕輕撫摸它厚實的背脊，低聲道：“玄圭，莫怕，本宮定會護你周全。”她寧願相信是宮中混入了某種能啃噬金屬的妖物，也不願相信是她的祥瑞所為。
庫府失竊案最終成了懸案，被華陽夫人強行壓下。但司通的麻煩遠未結束。青銅隻能暫時緩解饑渴，如同毒品，需求隻會越來越大。它開始將目標轉向宮外。鹹陽作為國都，青銅器物隨處可見——富戶門上的鋪首（門環底座），貴族馬車上的青銅構件，甚至街邊小販秤桿上的青銅秤砣…都成了它深夜狩獵的物件。
它如同一個幽靈般的青銅大盜，憑借著進化後的敏捷和力量，在鹹陽的街巷屋頂間飛簷走壁。每一次得手，都伴隨著令人毛骨悚然的“嘎吱”啃噬聲。被啃得麵目全非的青銅構件、秤砣，在第二天清晨不斷被發現，引起了一波又一波的民間恐慌和官府追查。各種關於“食銅妖”、“齧鐵獸”的恐怖傳說甚囂塵上，廷尉府的壓力陡增。司通不得不在越來越嚴密的巡查下，更加小心地行動，獲取“食物”變得愈發困難。
更大的麻煩，接踵而至。
吞噬青銅，僅僅是維持力量的代價之一。力量的增長，伴隨著另一個更詭異、更危險的副作用——它的排泄物。
司通很快發現，自己排出的糞便與普通貓科動物截然不同。那些穢物呈現出一種詭異的暗綠色，質地堅硬如石，表麵甚至泛著一層微弱的、隻有在絕對黑暗中才能察覺的幽光。更可怕的是，它們散發著一種極其微弱、卻對某些存在具有致命吸引力的特殊能量波動——那是經過它身體轉化後，殘存的、來自尼巴魯的微弱輻射，以及吞噬青銅後產生的某種奇異金屬能量殘留！
起初，它隻是在華陽宮偏僻角落排泄，並小心地用土掩埋。但很快，它就發現自己低估了這種排泄物的“吸引力”。
那是一個沒有月亮的深夜。司通剛剛在鹹陽西市邊緣，費儘心思啃掉了一個大戶人家門環上巴掌大的青銅鋪首，暫時緩解了那磨人的饑渴。它尋到一處堆放陶器廢料的荒僻小巷深處，準備解決生理問題。
排泄的過程伴隨著一種奇異的灼熱感。當那幾塊散發著微弱幽光、質地堅硬的暗綠色“石塊”落地時，司通敏銳地感覺到腳下的土地傳來一陣極其輕微、卻異常密集的震動！彷彿有無數細小的東西在地底深處被驚醒了！
它金色的瞳孔瞬間收縮成危險的豎線！進化後強化的感官讓它捕捉到一種高頻、尖銳、如同金屬摩擦般的“嘶嘶”聲，正從地底深處迅速逼近！目標，正是它剛剛排出的排泄物！
沒有絲毫猶豫，司通猛地向後躍開！
就在它離開原地的下一秒！
“噗！噗！噗！”
堅硬的地麵如同被無形的巨力頂破！數道黑影破土而出！泥土和破碎的陶片四處飛濺！
借著遠處微弱的燈火和自身絕佳的夜視能力，司通看清了襲擊者的真容——那是幾隻體型堪比大型犬隻的金屬怪物！
它們的身體主體由一種暗沉無光、布滿銅鏽和歲月蝕痕的青銅構成，形態卻酷似放大了千百倍的螞蟻！頭部是猙獰的楔形結構，沒有眼睛，隻有一對巨大、閃爍著冰冷紅光的複眼狀感測器（可能是某種晶體）。口器部位是兩對高速開合、發出刺耳“哢嚓”聲的、如同巨型鍘刀般的金屬顎鉗！六條粗壯的、覆蓋著鉸接青銅甲片的節肢長腿，支撐著沉重的身軀，末端是鋒利的挖掘爪。最令人心悸的是它們的尾部，高高翹起，末端並非蟻類的蟄針，而是一個不斷旋轉、散發著不穩定幽綠光芒、嗡嗡作響的球狀結構——顯然是某種能量武器或探測裝置！
阿努比殘留探測器！司通的腦海中瞬間閃過這個名詞！這些醜陋的金屬造物，與地心坤淵中那些原始阿努比一族的科技風格一脈相承！它們如同潛伏在地底的食屍鬼，被它排泄物中那獨特的輻射與金屬能量吸引而來！
“嘶——哢！”為首的那隻巨蟻探測器發出尖銳的嘶鳴，巨大的金屬顎鉗猛地張開，目標直指地上那幾塊散發著誘“人”氣息的排泄物！另外幾隻則轉動著猩紅的複眼感測器，鎖定了司通這個更大的“能量源”！
司通渾身毛發倒豎！前所未有的危機感讓它體內的狂暴力量瞬間沸騰！這些探測器單體戰鬥力或許有限，但它們身上散發出的阿努比科技氣息，以及它們背後可能代表的、潛伏在地球上的阿努比殘餘勢力，讓司通感到了刺骨的寒意！必須滅口！絕不能留下任何痕跡！更不能讓它們帶著自己的“資訊”返回地底！
“吼！”司通發出一聲暴怒的低吼，不進反退，主動發起了攻擊！它進化後的速度快如閃電，在原地留下一道殘影，瞬間撲到離它最近的一隻探測器側麵！目標：那嗡嗡作響、散發著不穩定綠光的尾部能量球！
鋒利的爪子裹挾著足以撕裂鋼鐵的力量，狠狠揮下！
“鐺！！！”
火星四濺！刺耳的金鐵交鳴聲撕裂了寂靜的夜空！司通感覺爪尖傳來一陣劇烈的反震和灼熱感！那青銅外殼的硬度遠超想象！隻在上麵留下了幾道深深的凹痕，未能一擊擊破！
探測器受到攻擊，尾部能量球的光芒瞬間變得刺眼，發出一陣急促的嗡鳴！它猛地扭轉身體，巨大的金屬顎鉗如同死神的剪刀，帶著撕裂空氣的尖嘯，凶狠地向司通的腰部剪來！同時，另外兩隻探測器也放棄了排泄物，猩紅的複眼鎖定司通，尾部能量球開始積蓄光芒！
司通腰肢一扭，險之又險地避開致命的鍘刀顎鉗，那冰冷的金屬幾乎擦著它的肚皮劃過！它順勢後爪蹬地，身體騰空而起，撲向另一隻正在積蓄能量的探測器！這一次，它沒有攻擊外殼，而是將目標對準了探測器相對脆弱的頭部感測器與身體連線的關節處！
“噗嗤！”
利爪如同熱刀切牛油般，精準地插入關節縫隙！司通怒吼著，全身力量爆發，猛地一撕！
“哢嚓！滋啦——！”
伴隨著令人牙酸的金屬斷裂聲和能量泄露的滋滋聲，那隻探測器的頭顱連同部分感測器被硬生生撕扯下來！斷口處火花四濺，內部閃爍著混亂的電弧！無頭的金屬身軀在原地瘋狂地抽搐、打轉，最終轟然倒地，尾部能量球的光芒迅速黯淡下去。
然而，司通的攻擊也徹底激怒了剩下的探測器！那隻被撕掉“腦袋”的探測器旁邊，另一隻探測器的尾部能量球猛地射出一道筷子粗細、慘綠色的能量光束！
“嗤！”
司通儘管竭力閃避，左後腿外側仍被光束擦過！一股難以形容的劇痛伴隨著強烈的麻痹感和灼燒感瞬間傳來！它堅韌的皮毛和肌肉如同紙糊般被洞穿，留下一個焦黑冒煙的血洞！鮮血頓時湧出！
“嗷——！”劇痛讓司通發出一聲淒厲的咆哮，動作不可避免地出現了一絲遲滯。
為首那隻體型最大的探測器抓住了這個機會！它放棄了地上的排泄物，巨大的鍘刀顎鉗帶著千鈞之力，狠狠剪向司通因為受傷而略顯僵硬的脖頸！另外一隻探測器也從側麵撲來，封死了司通的退路！
生死一線！
司通金色的瞳孔中燃燒著瘋狂與暴戾！腿部的劇痛和死亡的威脅徹底激發了它血脈深處最兇殘的獸性！它不再閃避，反而迎著那致命的鍘刀顎鉗，將全身力量灌注於進化後如同攻城錘般粗壯的前肢，狠狠砸向探測器頭部感測器的正中央！
“給！我！碎！！”
“鐺！！！！！！！！！！！”
一聲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震耳欲聾、彷彿洪鐘炸裂般的巨響轟然爆發！恐怖的撞擊力形成肉眼可見的衝擊波，瞬間擴散開來！周圍的斷壁殘垣簌簌落下塵土！
司通的前肢傳來鑽心刺骨的劇痛，骨頭彷彿要碎裂！但那探測器頭部最堅固的感測器部位，竟被這凝聚了司通所有力量、憤怒和求生意誌的狂暴一擊，硬生生砸得向內凹陷下去一大塊！無數細密的裂紋瞬間布滿了整個猩紅的複眼結構！內部的晶體元件劈啪作響，紅光瘋狂閃爍，隨即徹底熄滅！
首領探測器如同喝醉了酒般，龐大的身軀搖搖晃晃，最終轟然倒地，六條節肢無力地抽搐著，尾部能量球的光芒徹底消失。
而司通在揮出這石破天驚的一擊後，也因反作用力和腿部的傷勢，身體失去平衡，重重地摔倒在地，濺起大片塵土。
最後一隻探測器似乎被首領的瞬間“死亡”震懾住了，猩紅的複眼閃爍不定，發出猶豫的嘶鳴。它看了看地上還在抽搐的無頭同伴和徹底死寂的首領，又看了看掙紮著想要爬起來的、渾身浴血卻散發著恐怖煞氣的司通，最終，生物（或者說機械）的本能讓它選擇了退卻。它猛地掉頭，六條節肢飛快擺動，一頭紮進剛剛破土而出的地洞，伴隨著一陣泥土翻湧的聲響，迅速消失在地底深處。
小巷裡，隻剩下粗重如同破風箱般的喘息，濃烈的血腥味，金屬燒灼的焦糊味，以及散落的、閃爍著微弱幽光的排泄物。兩具巨大的青銅蟻屍躺在廢墟中，斷口處還冒著青煙和細碎的電火花。半條堆滿陶器廢料的巷子，在剛才短暫而激烈的搏殺中，已然化為一片狼藉。牆壁布滿爪痕和撞擊的凹坑，地麵被撕裂，陶器碎片和泥土混合著暗綠色的血跡（司通的）和泄露的、粘稠的、散發著異味的黑色機油（探測器的），鋪滿了地麵。
司通掙紮著站起來，左後腿的傷口深可見骨，每一次移動都帶來撕心裂肺的劇痛。它看著那隻探測器逃走的地洞，眼中充滿了凝重。訊息，恐怕已經泄露了。它必須儘快處理現場！
它強忍著劇痛，叼起地上那幾塊惹禍的排泄物，用儘力氣拋入旁邊一個燃燒著廢棄油脂的破陶窯中。暗綠色的“石塊”在高溫火焰中迅速變黑、分解，那股特殊的能量波動終於消失。
然後，它看向那兩具巨大的探測器殘骸。這些東西絕不能留下！它嘗試拖動，卻發現沉重無比。它低吼一聲，眼中閃過一絲決絕。它調動起體內那股狂暴的力量，不顧傷口崩裂，用儘最後的力氣，將兩具殘骸推搡、拖拽，投入了那個烈焰熊熊的破陶窯深處！青銅在高溫下開始扭曲、熔化，與陶窯的火焰融為一體。
做完這一切，司通幾乎虛脫。它拖著鮮血淋漓的左後腿，一步一個血腳印，踉蹌著消失在黎明前最深的黑暗中，向著華陽宮的方向艱難跋涉。身後，破陶窯的火光映紅了半邊小巷的廢墟，空氣中彌漫著金屬熔化的刺鼻氣味和戰鬥留下的慘烈痕跡。一場突如其來的遭遇戰，以司通慘勝、摧毀半條街坊、焚燒證據、驚走一隻探測器告終。然而，阿努比的陰影，如同那逃入地底的探測器，更深地潛入了鹹陽的暗影之中。司通知道，更大的風暴，正在醞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