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幸福物語 第136章 幔帳殘損與謠言暗湧
魯小山的鑿子剛把燕尾榫嵌進主柱,戲台門口就傳來林曉的驚呼。聲音裡帶著哭腔,像被風吹斷的棉線,紮得人心裡發緊。安諾手裡的砂紙還沾著木屑,立刻往門口跑——隻見林曉蹲在地上,手裡捧著半塊幔帳殘片,殘片的邊緣被撕出一道大口子,原本繡著“周記”堂號的地方,金線被扯得七零八落,像團亂麻。
“怎麼回事?”安諾蹲下來,指尖碰了碰殘片的裂口,邊緣還帶著新鮮的毛茬,是剛撕壞的。
林曉的眼淚掉在殘片上,暈開一小片濕痕:“我剛纔去給魯師傅送茶水,回來就看見它掉在地上,旁邊還有幾個小孩在跑……我問是誰碰的,他們都跑了。”
戲台外的土路上,幾個半大的孩子正往村西頭跑,其中一個孩子手裡還攥著根金線,是從幔帳上扯下來的。李爺爺氣得煙袋鍋子都歪了,起身就要去追:“這誰家的孩子?這麼不懂事!老祖宗的東西也敢糟蹋!”
“彆追了。”安諾拉住李爺爺,目光落在殘片的裂口上,“先看看能不能修。老劉師傅懂戲服修複,說不定有辦法。”
老劉師傅剛從工具包裡翻出針線盒,聽見這話趕緊走過來。他拿起殘片,對著光看了看,手指撚了撚金線的材質:“是老金線,現在很難找一模一樣的。裂口太長,得用‘補繡’的法子,把斷了的金線一點點接起來,再用同色的絲線把裂口繡住,不仔細看,看不出來。”
“要多久能修好?”林曉的聲音還帶著顫,“後天文旅局的評委可能會來考察,要是殘片還破著,他們會不會覺得我們不重視老物件?”
“最快得一天一夜。”老劉師傅把殘片放在乾淨的棉布上,“我今晚不睡覺,也得把它補好。你們得幫我找幾樣東西——同色的老絲線、蜂蠟,還有細針,針太粗會紮壞殘片。”
江樹剛從鎮上買完材料回來,手裡拎著個布袋子,聽見這話立刻說:“我去鄰村的老針線鋪問問,他們說不定有老絲線。安諾你留在村裡,看看能不能找到蜂蠟,李爺爺幫忙找細針。”
眾人剛要分頭行動,村西頭的趙二嬸就領著幾個村民走了過來。她的目光落在地上的幔帳殘片上,嘴角撇了撇:“這才幾天啊,老物件就弄壞了,我看你們根本就不會保護,還修什麼戲台?不如拆了蓋倉庫,省得糟蹋東西。”
“二嬸,這是意外,不是我們故意弄壞的。”林曉趕緊解釋,手裡還攥著那根扯下來的金線。
“意外?我看是你們不上心!”趙二嬸提高了嗓門,旁邊的村民也跟著附和,“就是啊,連個殘片都看不好,還怎麼指望你們修好戲台?”
“你們彆在這兒瞎起鬨!”李爺爺把煙袋鍋子往石階上一磕,火星濺起來,“安諾他們天天忙到半夜,比誰都上心!當年修水渠的時候,你們誰不是等著戲班捐錢?現在戲台要修了,你們倒好,隻會說風涼話!”
趙二嬸被噎了一下,卻沒走,反而往戲台裡湊了湊:“我可不是說風涼話。剛才我在村口聽見張廠長說,你們的戲台修複專案根本沒通過國土局的審批,還占了村裡的自留地,說不定過幾天就要被拆了。”
“張廠長?”安諾皺起眉,“他又在造謠!我們昨天已經拿到國土局的覈查結果,戲台是集體公共用地,根本沒占自留地!”
“誰知道你們的覈查結果是真是假?”趙二嬸哼了一聲,“張廠長說,他有朋友在國土局,要是你們真合規,怎麼會有人舉報?我看啊,你們就是在騙大家,想拿文旅局的錢自己用!”
這話一出,旁邊的村民都炸開了鍋。劉叔拎著水桶,臉色也變了:“要是真被拆了,我家的麥子還堆在臨時倉庫裡,到時候可怎麼辦?”
“就是啊,安諾,你得給我們個說法!”
“彆吵了!”安諾提高了聲音,手裡拿著昨天從國土所影印的土地檔案,“這是民國時期的土地檔案,上麵寫得清清楚楚,戲台是集體公共用地!昨天國土局的人也來了,覈查沒問題,張廠長的話都是假的,他就是想讓我們修不成戲台,好讓溪頭村搶名額!”
村民們圍過來看檔案,趙二嬸卻往後退了退,嘴裡還唸叨:“誰知道這檔案是不是你們自己做的?一張破紙,能當證據嗎?”
“這是從鎮國土所影印的,上麵有公章!”老支書走過來,指著檔案上的紅色公章,“不信你們可以去鎮國土所問,要是我說謊,你們再罵我也不遲!”
村民們的議論聲漸漸小了,趙二嬸看沒人附和自己,悻悻地轉身走了:“我就是隨口說說,你們彆當真。”
看著趙二嬸的背影,安諾心裡有點沉——張廠長的謠言已經開始影響村民了,要是不儘快澄清,說不定會有更多人動搖。她拿出手機,給江樹發了條訊息:“找到絲線後,順便去趟王嬸家,問問張廠長最近有沒有在村裡散佈彆的謠言。”
江樹很快回複:“好,我知道了。”
老劉師傅已經把殘片鋪在戲台的欄杆上,開始用鑷子整理斷了的金線。陽光照在殘片上,金線雖然斷了,卻還泛著淡淡的光。“彆擔心村民的事,”他頭也沒抬,“當年戲班解散的時候,比這難十倍,不也有人相信戲班的好?隻要咱們把事做好,村民遲早會明白。”
安諾點了點頭,轉身去村裡找蜂蠟。路過老支書家時,她看見老支書的老伴正在院子裡曬豆子,手裡拿著塊蜂蠟,正用來封裝豆子的罐子。“嬸子,您這蜂蠟能借我用用嗎?我們要補幔帳殘片。”
老支書的老伴趕緊把蜂蠟遞過來:“當然能,你們要是不夠,我再去村裡問問,說不定還有人家有。”
安諾拿著蜂蠟回到戲台時,李爺爺已經找到了細針——是從村裡的老裁縫家借的,針身細得像頭發絲,針尖卻很尖。“老裁縫說,這是當年給戲班縫戲服用的針,現在很少見了。”李爺爺把針遞給老劉師傅,“你可得小心點,彆紮到手。”
老劉師傅接過針,在蜂蠟上蹭了蹭:“用蜂蠟蹭蹭,針就不會粘線,縫的時候更順。”他拿起絲線,開始往針上穿——絲線太細,穿了好幾次才穿進去。
安諾坐在戲台的石階上,看著老劉師傅補殘片的樣子。他的手指有點抖,卻很穩,每一針都紮在金線的斷口處,像在給傷口縫針。風從破窗鑽進來,吹動殘片的邊角,老劉師傅趕緊用鎮紙壓住,生怕再弄壞了。
一直到中午,江樹才從鄰村回來,手裡拿著個小布包,裡麵裝著幾縷同色的老絲線。“老針線鋪的老闆說,這是他奶奶當年給戲班繡戲服剩下的絲線,就這麼幾縷,剛好夠補殘片。”他還帶回了王嬸的訊息,“王嬸說,張廠長昨天在村裡的小賣部跟人說,要是望溪村的戲台修不成,他就幫咱們村蓋倉庫,還說能申請到鎮上的補貼。”
“他這是想收買村民!”安諾攥緊了拳頭,“等文旅局的名額定下來,咱們一定要揭穿他的真麵目!”
中午吃飯的時候,大家都沒心思多吃,隨便啃了個饅頭就繼續忙。魯小山已經把主柱的嵌榫做好了,正在用砂紙打磨介麵處,木屑紛飛,帶著老鬆木的清香。“主柱修好了,接下來就能補屋頂了。”他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我下午去看看屋頂的破洞,得先量好尺寸,再去買瓦片。”
安諾剛要說話,手機突然響了,是文旅局的趙科長打來的:“安諾,告訴你們個好訊息,溪頭村的拓片造假被查實了,評委那邊已經排除了他們的名額,現在就看你們的準備情況了。後天上午,評委們會去望溪村考察,你們要做好準備,尤其是老物件的展示和戲台的修複進展。”
安諾心裡一鬆,差點跳起來:“謝謝趙科長!我們一定做好準備!”
掛了電話,她把訊息告訴大家,所有人都笑了。李爺爺的煙袋鍋子終於點著了,煙霧嫋嫋,帶著點煙草的香味。“太好了!這下張廠長的算盤落空了!”他用力磕了磕煙袋鍋子,“後天評委來,咱們一定要讓他們看看望溪村的好!”
老劉師傅手裡的針頓了一下,嘴角也露出了笑:“那我得趕緊把殘片補好,不能給望溪村丟臉。”
下午的時候,村裡的氣氛明顯好了很多。之前質疑的村民,有的來給大家送水,有的幫忙整理木料,趙二嬸雖然沒再來,卻讓她的兒子送來一筐剛摘的西紅柿。“我媽說,之前是她不對,讓你們彆往心裡去。”她的兒子撓了撓頭,有點不好意思,“要是需要幫忙,隨時跟我說。”
安諾接過西紅柿,心裡暖暖的:“謝謝你,也替我們謝謝你媽。”
傍晚的時候,老劉師傅終於把幔帳殘片補好了。他把殘片遞給林曉,上麵的裂口已經看不見了,金線也接好了,隻有仔細看,才能發現補過的痕跡。“太好了!跟原來一模一樣!”林曉高興得跳起來,把殘片小心翼翼地放進布包裡。
魯小山也量好了屋頂的尺寸,正在跟江樹商量買瓦片的事。“明天一早我就去縣城買瓦片,得買老瓦片,跟戲台的風格搭。”他拿出畫好的圖紙,“屋頂的破洞太多,得全部換掉,不然下雨還是會漏。”
安諾看著戲台裡忙碌的身影,心裡忽然覺得很踏實。從最開始的爭執、困難,到現在的團結、希望,每一步都走得不容易,卻也讓她看到瞭望溪村的好——村民雖然有過質疑,卻還是善良的;大家雖然有過矛盾,卻還是能為了同一個目標努力。
可就在這時,江樹的手機響了,是木料商打來的,聲音很抱歉:“江先生,實在對不起,你們要的老瓦片,昨天被溪頭村的張廠長買走了,他說要蓋倉庫,一下子買了所有的老瓦片,現在市麵上沒有貨了,得等半個月才能到貨。”
江樹的臉色瞬間變了:“張廠長?他怎麼會突然買老瓦片?還買走了所有的?”
“他說你們村的戲台修不成了,老瓦片沒用,不如他買走蓋倉庫。”木料商的聲音越來越低,“實在對不起,我也沒想到會這樣。”
電話掛了,江樹把情況告訴大家,戲台裡的氣氛又沉了下來。魯小山皺起眉:“沒有老瓦片,屋頂就補不了,後天評委來,看見破洞的屋頂,肯定會扣分。”
安諾的手指捏著幔帳殘片的布包,心裡有點急:“縣城沒有,那鄰縣呢?咱們再去鄰縣的木料廠問問,說不定還有存貨。”
“我現在就去!”江樹立刻拿起車鑰匙,“天黑之前我肯定回來,要是鄰縣也沒有,咱們再想彆的辦法。”
看著江樹的車開出村口,安諾心裡忽然有了個念頭——張廠長買走老瓦片,說不定不是為了蓋倉庫,而是故意不讓他們補屋頂。可現在沒時間想這些,隻能先找到老瓦片再說。
夕陽西下時,江樹終於回來了,手裡拿著個瓦片樣品,臉上帶著笑:“鄰縣的木料廠還有最後一批老瓦片,雖然不多,剛好夠補屋頂的破洞。我已經付了定金,明天一早他們就會送過來。”
眾人都鬆了口氣,李爺爺的煙袋鍋子又點著了:“太好了!這下什麼都不缺了,就等後天評委來考察了!”
安諾看著手裡的瓦片樣品,瓦片上還帶著泥土的痕跡,是老物件獨有的味道。她想起賬本裡的每一筆捐款,想起木契上的每一個字,想起幔帳殘片上的每一針繡線,忽然覺得,所有的困難都是值得的——隻要戲台能修好,望溪戲班的故事能被記住,再難都不怕。
夜幕降臨時,大家才各自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