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等我贏的 從此以後我就是我
從此以後我就是我
半晌後,幸一在迷迷糊糊中艱難的睜開了雙眼,幽暗乾冷的周遭環境讓他頓時感覺不安和慌張,他想揉揉頭卻發現根本辦不到,因為自己的雙手和雙腳正被看不見的麻繩捆綁住,疑惑之際,發現不光有繩子,好像脖子上也有束縛的東西。
他稍稍扭動脖子,這冰涼沉重的觸感讓他心生猜測----這是鐵鏈?
幸一猜測沒有錯,他的脖子上確實掛著一條如手腕粗的鐵鏈,結實斑駁的鎖鏈壓著幸一的鎖骨,稍微一動通白的麵板就會被無情的鐵鏈磨得生紅,同時也壓得他喘不過氣起來。
正當他對發生的情況感到一頭霧水時,屋外傳來了窸窸窣窣的腳步聲。
燈亮起的一瞬間幸一緊忙閉上了雙眼,繼續裝作昏死的假象,隨著腳步聲越來越近,緊張的心跳聲猶如鼓點般密集且激烈,待來人走到跟前,才聽見是趙紅玉還有一名年輕的聲音。
“媽,看他的樣子,他不會死了吧?”
那名年輕男子正是久未露麵的張斌。
趙紅玉摸了摸張斌因化療沒剩幾根的碎發,心疼道:“乖兒子,在等趙大仙來之前,你爸是不會讓他死的哎呦,真是可憐我的孩子了,要被病痛折磨著,乖,一會兒進屋多吃點肉,媽今天給你燉了雞湯,你可得好好補補”
看著幸一順著下頜線滴下的血跡,張斌不免擔憂的說:“瞧他這樣,真的沒事嗎?彆我還沒用呢就死了,咳咳咳咳出了人命怎麼辦?”
“當然沒事!你爸隻是輕輕打了他一下,讓他消停消停,你都不知道這小子精力有多旺盛,不把他綁起來他都得上天!再說咱們隻要他身上小小的器官,又死不了人,他隻不過是媽身上的一塊肉而已,我用我自己的肉有什麼不對的嗎?這誰也說不著!況且老祖宗都說過身體發膚受之父母,這是天經地義的,誰又能管得著嗎?!”
張斌好像聽懂了一樣,覺得很有道理,微微點頭。
“行了兒子,彆看了,怪臟的這裡趕緊回屋吧,不然一會兒飯菜都涼了”
張斌木訥“嗯”了一聲。
等到趙紅玉和張斌走後,屋內又變得陰暗寂靜起來,窗戶被全完封死,唯一的光線是隻從封死的木條板的縫隙中透出的那一絲絲清冷月光,彷彿一切都置身於黑暗之中。
我這是要被買到緬北了嗎?什麼器官,什麼肉的?
腿上和腦袋的疼痛讓幸一忍不住斯哈,本身就有低血壓,再加上這麼一折騰沒吃飯,來不及細尋思幸一又昏了過去。
後半夜,又是一陣刺眼的白光晃的幸一被迫擡起沉重的雙眼。
“醒醒,醒醒,彆裝死啊我告訴你”
幸一被粗魯的手勁兒硬生生的給晃醒了,刺眼的燈光和眼前橫肉猙獰的人,無不提醒著他正處於何種地步,他微弱的吐出一句話:“怎麼?沒打夠,還要接著打嗎?”
“你這兔崽子,看來還是沒吃夠拳頭”,說罷擡手又給了幸一一個嘴巴子,“以前沒人教你尊卑,這一巴掌是教你怎麼和父親說話!”
幸一被打的瞬間眼冒金星,嘴角乾涸的血又重新被新鮮血液所覆蓋。
他苦笑一聲,說道:“那還真是受教了”
“我看你就是欠打沒夠”,擡手又要施暴時,趙紅玉出麵及時製止,大聲喝道:“行了吧,打壞了,我們兒子用啥啊?”
張有光收了收手,退到一旁,咬牙切齒道:“天天兒子,兒子的,我看你是沒兒子就活不了了”
趙紅玉也不示弱:“沒兒子,你都得被祖宗罵死,被同村的人戳脊梁骨羞死”
她蹲下身,看著用鐵鏈困住的幸一說:“沒兒子,誰給你養老送終,誰給你死後燒紙,是吧兒子”
幸一不禁冷笑,“那你們可得多燒點,不然等短命的走了就該收不到了”,他說這話時眼神盯著骨瘦嶙峋的張斌。
沒想到這時趙紅玉又甩了一巴掌:“呸,烏鴉嘴,你纔是個短命的呢!”
“你還說我呢?自己不也是一點也沒收住嗎?要我說他就是欠揍,揍老實了就消停了”,張有光在旁邊緩緩點了一根煙。
趙紅玉沒搭理他,隨手從書包中翻出了幸一的手機,語氣冰冷道:“你的手機一直在響,煩得很!解開它,報個平安”
幸一的手機密碼是數字的,以前的麵容識彆動不動就解鎖,之後就改成了密碼解密,但他卻偏偏不想讓趙紅玉如意,他似笑非笑地說道:“我如果不呢,你又能要挾我什麼呢?”
趙紅玉捏著幸一的脖子,語言淩厲徹骨:“彆敬酒不吃,吃罰酒,乖乖的報個平安,三天後我就放你走了,要不然沒你好果子吃”
幸一偏不讓她如願,硬從牙縫間擠出:“我就不”
趙紅玉用力甩了一下,幸一的臉撞到了冰冷的鐵鏈,來不及吃痛的同時隻見她緩緩起身高高俯視道:“本來想萬無一失的,可是你不配合,倒也無所謂,短短三天的時間裡除了王麗雲誰還會在意你呢,隻要騙過她就萬事大吉了,說白了有沒有你都無所謂”
說罷就將手機摔向硬邦邦的地麵,手機在接觸地麵的反作用力後,變得七零八碎,散落一地。
唯一向外求救的渠道也沒有了。
張斌看著不識擡舉的幸一,假模假樣道:“媽,你彆生氣,和他犯不著,在氣著自己,這小子揹包裡還有個禮物,看著挺不錯的,不知道是啥寶貝?咳咳咳”
幸一想起身但做不到,隻能大聲喝道:“你彆動!”
“你不讓我動,我偏動,我倒要看看這裡麵是什麼,看你的樣子,這裡麵一定很值錢,搞不好還能掙一筆,咳咳”
張斌越說越興奮,顧不上咳嗽,當著幸一的麵,快速地拆開了禮物包裝盒,一隻小貓玩偶非常極其不合時宜的出現在令人作嘔的家暴現場。
“沒了?就一隻破貓,都多大了還玩這個?你寶貝什麼啊真是?咳咳咳”,張斌把盒子翻了個底朝天,確保自己沒有遺漏。
“放下!給我放下”
張斌一瞅幸一急不可耐的樣子,以為這隻不起眼的小玩偶藏著什麼秘密,於是屈膝欠身,在幸一麵前來回擺弄著小玩偶,陰沉道:“我的好弟弟,不會這隻破貓很值錢吧,但你哥哥我眼拙,怎麼看也不像是值幾個子的,你就實話告訴我,我拿出去換錢,心情好順手給你買點兒藥,等到咱倆開刀的時候說不定能救你一命呢,咳咳”
幸一眼睛緊緊盯著被張斌左右手換來換去的小玩偶,潔白無瑕的毛發此刻也被肮臟到極致的爪子弄臟了些許,無情說:“確實很值錢,值錢到可以買你命了”
“你!算你狠,早晚有你說不出話的那天”,張斌本來也想給幸一一拳,但現在這身體太虛弱了,以至於他把憤怒全部發泄在玩偶的身上,用腳使勁的在水泥地上摩擦,白色的玩偶一下子變成了黑炭,之後被一腳踢到了角落裡,嘴裡還不斷嘟囔著“踩死你踩死你,我看你還要不要,還要不要!”
幸一惡狠狠的盯著軟弱無能的張斌,要不是手腳被困住,他真想一腳踢斷他的脊梁骨,讓他也感受一下被蹂躪在地的感受。
“行了兒子,咱們回去,你和他廢話什麼?等三天後你就好了,到時候你想要什麼媽就給你買什麼”
“早知道媽你就不應該摔那部手機,這小子啥錢也沒帶,可惜了,咳咳,真希望那天快點到來!咳咳”
趙紅玉陰笑:“不急,快了”,於是三人一唱一和頭也不回的走出了倉庫。
隨著燈光的再一次熄滅,幸一一下子又被拉回了黑暗深淵,但對於他來講,雖然全身的疼痛讓他清醒萬分,但卻不用看到三張倒黴的臉,好像也沒有那麼糟糕。
他試著挺直了腰身,想想怎麼才能出去?
手腳都被綁著,脖子上還有根生鏽的鐵鏈,怎麼看都是死局啊。
真的沒有人來救我了嗎?
冷靜下來發現趙紅玉沒有說錯,除了王姨,確實不會再有其他人知曉了。答應傅若辰的事也沒有辦到,早知道就不把禮物帶來了,說不定放在店裡,傅若辰哪天去店裡的時候,南天會幫我給他吧,也總好過被人丟棄在這滿是灰燼的倉庫裡。
後背上傳來的疼痛,讓他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草!真他麼有夠狼狽的。
幸一忍著傷痛,翻了個身,好在被綁的手是在胸前,沒有背手捆綁,於是他卯足了勁兒靠著牆用力站了起來,腿部的劇痛使他站起來的那一刻又重重摔到在地上,舊傷還沒好又添新傷,站起來是不可能了,隻能匍匐前進,照著記憶,當時張斌就扔在這個方向了,透著一縷縷月光的指引下,慢慢摸索。
看到了!就在木架旁邊,鐵鏈的長度有限大概一米半左右不到兩米,即使用腳去觸碰,但這個長度顯然是不夠的,就差那麼一點點。
可惡,這個短命鬼,沒事抽什麼風,踢那麼遠乾嘛。
嘗試了幾次,最後他放棄了,剛剛那個動作使他的腿部更痛了,不得已他隻能拱起身子,雙手並用緩慢揉搓,靜靜地等待疼痛過勁兒。
半晌後,待傷痛稍微緩解,幸一坐起身來倚著冰冷的牆麵,彷彿這樣可以恢複一些體力,雙目微闔,大口大口的喘息著,空氣中彌散的灰塵隨著吸氣入肺,引發連連咳嗽。
從中午到現在都沒有吃過東西喝過水,嘴唇的乾澀讓他忍不住吞嚥著口水以此來緩解此時的饑腸轆轆,用饑寒交迫怕是再貼切不過了。
幸一不由的冷笑一聲,這一聲歎儘多少人情冷暖,無人得知。
浮世萬千猶如過眼雲煙,這大半年來體驗的日常噓寒問暖,過生日的長壽麵也隻不過如指尖流水、縫隙之沙,握不緊也留不住。
真相披著謊言的新衣,招搖過市,肆意的穿梭在人群中,有人毫無察覺,有人樂在其中,有人習以為常,當有朝一日真相不需要靠偽裝來隱藏自己的本質時,展現給世人的隻有無限的肮臟和醜陋。
他天真的以為彆人有的,即便一開始沒有擁有過也不算什麼,最後隻要也有了,就沒有任何關係,都不重要。現在想來卻是竹籃打水一場空,漂泊半生仍一人。
一場蓄謀已久的騙局,一場隻有自己沉浸其中的陰謀,終究是該醒了。
在這闔家歡樂的節日裡,一陣接著一陣悅耳的爆竹煙花聲響透了整個村子,張有光家也不例外,煙花的響聲夾雜著村中所有狗的犬吠聲,大家滿懷期望的慶祝新一年的到來,唯有倉庫中小小的唾泣聲被淹沒在歡聲笑語裡,無關痛癢,微不足道。
幸一將整張臉都埋於胸前,好像隻有這樣才能感受到溫暖,現在他的心裡隻有一句話----都特麼去你媽的吧!
他再也不會奢求了!
不知過了多久,村中的煙花聲漸漸從連綿不斷到偶有幾聲,從震耳欲聾到回歸寂靜,幸一心如死水,毫無波瀾,沒有任何表情的瞪大雙眼,微紅的雙眸讓一雙好看的丹鳳眼都臃腫了起來。
月亮西沉,周圍的僅有的幾蔌月光在整個夜晚不停地跳晃著,正當幸一冷冰冰的呆坐時,一道反光劃過眼底,及時拉回被抽走靈魂的人。
怎麼會有反光?幸一回過神,擡動眼皮,轉動眼珠身子未動,朝光源的地方瞄了瞄,才發現是被趙紅玉摔碎的自己的手機碎片所發出的光。
一瞬間想到時候什麼的幸一,猛地彈起自己的上半身,離開冰冷的牆麵,快速的向反射光點移動,還好摔碎的手機沒有向玩偶一樣躺在木架的角落裡,還在自己能觸碰的範圍內。
他小心翼翼的撿起地上僅有的螢幕碎片,由於碎的有些零散,在拿起的那一刹那,許多細小的玻璃殘渣像無數隻看不見的針無情的刺進了手掌,幸一強忍著刺痛,從雜亂不堪的倉庫地麵摸索到了一些破敗布料,老化的布料極易撕破,但沒有關係,幸一用布料包裹住最大的一塊螢幕玻璃,他緊緊攥住最後的希望,然後利用玻璃所產生的鋒利缺口對準盤在手腕處的麻繩。
又粗又硬的繩子與薄且小的玻璃形成了巨大了對比,就好像森林巨蟒卷殺住獵物,死死的固定住幸一的手腕。外再加上手指的受限,活動範圍的侷限,不太靈活的玻璃碎片就在龐然大物身上一來一回不痛不癢的劃動著。
即便希望微乎其微,即使難上加難,他也不能放棄,也不準放棄,現在能救他的隻有他自己,不能坐以待斃,更不能死在這,必須逃出去。
求生意識越強烈,手掌中的鮮血越鮮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