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哄哄我 43
林杳臥室的隔壁就是她的畫室,此時有一道頎長的身影正站在那些畫板前，矮桌上還散落著幾張沒有上色的線稿。
霍楚言垂眸看著其中一幅畫上的內容。
一隻雪□□致的貓兒被關在一個鐵製的籠內,它小小的身軀縮成一團，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裡滿是害怕，耳朵警覺地豎起。
第一眼霍楚言以為這是林杳畫的自己，但下一秒他就發現這並不是林杳。
因為畫上還有另外兩隻貓兒，一隻威風凜凜的黑貓，和一隻渾身都灰撲撲的貓兒。黑貓擋在灰撲撲的貓兒身前正朝著鐵籠露出了尖銳的牙齒。
渾身的黑毛炸起。
霍楚言立即意識到這是他從秦子淮手裡救下宋慕音的那一天。
在林杳心裡,他是擋在她身前屠龍的勇士，宋慕音是待解救的公主。
那她呢？
霍楚言心中湧上酸澀的感覺，他移開視線看向另一幅畫。
畫上兩隻貓兒在泳池邊,黑貓渾身濕漉漉的，正盯著麵前那隻貓兒。這一次,它不再是是灰撲撲的了，碰了水之後它露出了原來的顏色。
這是一隻銀色的貓兒。
它伸著爪子探向那隻黑貓,藍色的眼睛裡帶著依賴與愛意。
這是那一晚和他說喜歡他的林杳。
此時霍楚言的心裡百味雜陳，他忽然意識到蔣致一說的話是對的,他不能一直那樣瞞著林杳，那樣可能他會失去她。
她是一個極其倔強又固執的女孩。
霍楚言沒有把握他在失去她之後能把她重新找回來,在她身上，他向來引以為傲的自信心是零。麵對她，他毫無辦法。
釣魚大賽現場。
江遙煙看著湖邊零零散散的十幾個人抽了抽嘴角，她覺得這個釣魚大賽和之後野外專案沒有關係，這個專案就是來湊數的。
相比於其他專案正經的裁判,這個專案的裁判正躺在躺椅上，臉上蓋著一頂草帽呼呼大睡，要是脖子上裁判牌誰都不知道他是裁判。
加上她在內的十幾個參賽選手也很隨意，自己在湖邊隨便找了個小板凳就坐下了。
江遙煙歎了一口氣，將自己頭上的帽子係緊了一點之後在樹蔭下找了一個位置坐下。她看了一圈，沒有發現霍楚言和林杳的身影。
想來是不會來了。
江遙煙拿起放著的魚竿，放好魚餌之後就把線甩向了湖麵。江遙煙盯著這片湖看了好一會兒才發現這片湖就是17號樓邊上的湖。
江遙煙：“”
江遙煙：她為什麼要想不開報名釣魚大賽。
然後她發現大家都坐在裁判的身邊，隻有她一個人坐在遠處的樹蔭下。看來他們都是看過林杳演的恐怖校園的人。
江遙煙托著腮幽幽地看著湖麵。
她不禁想，這湖裡真的有魚嗎？不會是騙人的吧。
就在江遙煙閉著眼睛在陽光下昏昏欲睡的時候她的身邊多了一道人影，來人蹲下身靜靜地盯著她看了一會兒，但卻沒出聲叫她。
他在她身邊坐下，動作熟練地擺好魚竿放好餌，開始安靜地釣魚。
等江遙煙在光影交換間睜開眼的時候首先看到就是白色的桶裡麵遊著的幾條胖滾滾的魚，它們搖著尾巴遊得好不歡快。
她在恍惚間竟然覺得這幾條魚是她釣上來的。
可能嗎？當然不可能了！
江遙煙側頭往旁邊看了一眼，坐在她身邊的男生麵容清俊，身材修長，眉眼間是一如那天她剛見到他時的溫柔和沉靜。
是高三的另一個級長，宋應嘉。
見她醒來宋應嘉對她笑了一下，“沒想到你也會喜歡釣魚，現在很少有女孩能這樣安靜地坐著了，這很難得。”
江遙煙：不，我不喜歡釣魚。
她望了一眼湖對麵，明明對麵也有四五個女孩。
江遙煙看了看自己空空如也的桶，低聲應他：“我不太會。”
宋應嘉依舊彎著唇，輕聲道：“我可以教你。”
江遙煙卻彆開頭，她誠實地告訴他：“是因為彆的專案我都不太會，所以我才會來參加釣魚大賽，我並不喜歡。”
聞言宋應嘉的眼底染了些許詫異，他當然知道她是因為不熟悉其他專案才會報名這個的，但卻沒想到她會這麼直接地說出來。
江遙煙和他想的不太一樣。
而此時江遙煙也明白宋應嘉接近她的理由是什麼，他和薑微都一樣，都是為了霍楚言，為了霍家。而她隻不過是連線他們的一個跳板。
宋應嘉收斂了臉上的笑意，他看著湖麵平靜道：“以前我也不會。小的時候我很喜歡娃娃，就是那種耳朵很長的兔子布偶娃娃。”
“但是有人告訴我，在成為宋家的繼承人之前，我沒有資格去擁有自己真正喜愛的東西。”
“或許在你看來，這些專案對我們這些人來說都輕而易舉。其實這不過是十幾年來日複一日的重複而已，很少有人真的喜歡做這些。”
“像釣魚，也隻不過是為了討我爺爺的歡心而已。”
江遙煙地沉默地聽著宋應嘉的話，其實這些和她並沒有關係，但是她在沉默之後卻問了一句話：“那個娃娃是什麼顏色的？”
宋應嘉看了她一眼，他的臉上又出現之前的溫和，他輕聲道：“是粉色的。”
進入楚盛這一個多月來，江遙煙發現自己的心態一直在改變，從羨慕他們再到想成為他們最後卻變成了同情他們。
這些人，擁有的自由太少了。
她怔怔地望著湖麵，這一刻她竟分不清她喜歡的究竟是霍楚言還是霍楚言為她帶來的庇護。她在心裡問自己，如果霍楚言身上失去了霍家給他帶來的光環，她還會喜歡他嗎？
江遙煙苦澀地笑了一下，她心底的答案告訴她，會。
哪怕他真的失去了霍家的光環，她仍舊會喜歡他。他依然是那個告訴她要抬頭挺胸、命人送她回宿舍的那個少年。
這是江遙煙第一次拒絕彆人的靠近，對方還是級長。
她冷淡地告訴宋應嘉：“我給不了你想要的。”
風吹過樹梢，地麵斑駁的影也隨之搖晃，茂密的枝葉間發出些許沙沙的響聲，湖麵上泛著粼粼的波光，一切看起來都很溫柔。
宋應嘉忽然低低地笑了一下，“不用這麼急著推開我，畢竟還有很長的時間。如果你改變了想法，可以隨時來找我。”
就在宋應嘉以為江遙煙不會回答的時候，他聽到她小聲地說：“好。”
接下來的大部分時間兩個人都沒有再說話，宋應嘉專心致誌地釣魚，而江遙煙在暖洋洋的陽光照耀下又打起了盹。
一時間，這幅畫麵看起來安靜而美好。
直到宋應嘉頗為苦惱的聲音響起，纔打破了這短暫的寧靜，“江遙煙，我的桶已經放不下魚了，能放在你那裡嗎？”
江遙煙半眯著眼看他一眼，又看了看自己除了水什麼都沒有的桶，乾巴巴道：“你放吧，比賽結束記得把這條帶走就好。”
宋應嘉溫柔地和她道謝。
江遙煙輕歎，每天都要維持這樣一副麵孔，一定是一件很累的事情。
這個比賽結束的時間就是裁判睡醒的時間，一直躺著呼呼大睡的裁判睜著睡眼惺忪的眼看了看四周，在看對湖對麵還有兩個人時他拿出了珍藏許久的大喇叭。
“對麵的同學，比賽結束了！拎著你們的桶到我這裡來數魚。”
宋應嘉放下魚竿，輕聲道：“我來吧。”
說完他便提著兩隻桶走出了樹蔭，那一瞬間他走入了陽光裡，燦爛的陽光照在他挺拔的背上，黑發似乎泛著淺淺的金光。
江遙煙停頓片刻就跟在他身後往裁判處走去。
等他們到的時候裁判已經數完其他桶了，江遙煙粗粗地看了一眼，桶內多數都是一兩條魚，還有的和她一樣，一條魚都沒見著。
宋應嘉把桶遞給裁判，裁判喲嗬了一聲，蹲下身興致勃勃地數起了桶內的魚，大大小小加起來竟然有八條。他打趣道：“難怪我們這邊都沒有魚了，看來魚也喜歡青蔥的少年少女。”
宋應嘉笑了笑，又把江遙煙的桶遞給他，輕聲道：“這是她的。”
裁判看一眼江遙煙，誇讚道：“小姑娘也不錯。”
江遙煙的桶裡正遊著兩條黑色的魚。
江遙煙看向宋應嘉，但宋應嘉卻沒有看她，隻笑著和裁判說著什麼。
最後所以的魚都被放回湖裡，隻宋應嘉手裡還拎了一個桶，裡麵遊著一條最胖的魚，它不知道自己馬上就要進彆人的肚子了。
宋應嘉看向江遙煙，晃了晃手裡的桶，“你晚上有比賽嗎？”
江遙煙麵無表情地看著他，這麼明顯地問題還要問，她側頭：“沒有。”
“晚上要來我住的地方吃魚嗎？”宋應嘉還是第一次邀請一個女生去他住的地方，“我覺得我的手藝還不錯。”
他又補充道：“就當是謝禮，如果不是坐在你身邊，我也釣不了那麼魚。”
江遙煙想，她現在就是他魚塘裡的那條魚。
正好她晚上沒什麼事做，與其去看林杳和霍楚言揍人還不如去吃魚，她彆扭道：“你的手藝最好像你說的那樣。”
宋應嘉笑了笑，“不會讓你失望的。”
微風柔光下，他們肩並著肩往來路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