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虹下茫然的我們 第3章 電動車的 “續命” 之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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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六點的城中村，空氣裡飄著早點攤的油條香和垃圾桶的餿味，混在一起，是林曉芽再熟悉不過的味道。她騎著電動車剛送完第三單早餐，車把突然開始晃，後輪
“吱呀”
響得厲害，像隨時要散架。
“彆掉鏈子啊……”
曉芽小聲祈禱著，把車停在
“老王修車鋪”
門口。鋪子剛開門，老王正蹲在門口擦扳手，看到曉芽的車，頭也不抬地說：“後輪癟了？我看看。”
他扒開後輪橡膠，手指戳了戳電瓶外殼：“電瓶廢了，得換個新的，三百塊。”
“三百？”
曉芽的聲音一下子拔高，又趕緊壓低
——
她怕被旁邊買豆漿的人聽見。三百塊是她便利店夜班三天的工資，夠給爸爸買兩盒降壓藥，夠交半個月房租。她伸手摸了摸電瓶，外殼還是熱的，昨天補胎時師傅還說
“電瓶冇問題”，怎麼一夜就廢了？
“能不能修修？不用換新的？”
曉芽蹲下來，手指輕輕碰了碰電瓶線，指甲縫裡還留著昨天擺貨時蹭的薯片渣。
老王把扳手往地上一扔，不耐煩地說：“修不了！這電瓶用兩年了吧？早該換了，我這還是批發價，外麵都賣三百五呢！”
他瞥了眼曉芽洗得發白的衛衣，語氣裡帶著點嫌棄，“你這電動車也就值個五百塊，換不換隨你，不換就推走，彆擋我讓生意。”
曉芽攥著口袋裡的錢包，指尖都在抖。錢包裡隻有兩百一十塊，是她這個月剩下的生活費，昨天補胎已經花了五十，再換電瓶，這個月彆說寄錢回家，連吃飯都成問題。她看著電動車後輪，輪胎上的紋路都快磨平了，還是去年從二手市場淘來的，陪她跑了快一萬單外賣，怎麼就突然要換電瓶了？
她冇敢再跟老王爭，推著車往路邊挪，心裡像壓了塊石頭。太陽已經升起來了，陽光照在電瓶上，泛著冷硬的光。她掏出手機看訂單，下一筆是二十分鐘後要送的寫字樓咖啡，距離三公裡，冇電動車根本趕不上，超時又要扣錢。
“怎麼就這麼倒黴……”
曉芽蹲在路邊，手指摳著電瓶外殼上的劃痕，眼眶有點紅。她想起昨天夜班時江熠擋在她身前的樣子，又想起自已連個電瓶都換不起，鼻子更酸了
——
打工人的日子，怎麼就這麼難？
就在這時，一道熟悉的藏藍色身影從對麵馬路走過來。
是江熠。
他冇穿外套，工裝領口敞著，露出裡麵洗得發黃的白
t
恤。頭髮有點亂，眼下帶著青黑，像是冇睡好。他手裡攥著個皺巴巴的藍色工牌，上麵
“江熠”
兩個字在陽光下很顯眼
——
曉芽終於確認了他的名字。
江熠也看到了她，腳步頓了頓，過馬路走到她身邊，目光落在她手裡的電動車上：“車壞了？”
“嗯……”
曉芽趕緊抹了把眼睛，怕他看到自已要哭的樣子，“師傅說電瓶壞了，要三百塊換。”
江熠蹲下來，冇說話，伸手去摸電瓶。他的手指很糙，碰到電瓶線時，曉芽看到他虎口的疤痕蹭過電線絕緣皮。他捏了捏電瓶介麵，又扯了扯線，突然說：“不用換，就是線鬆了，接觸不良。”
“真的？”
曉芽眼睛一下子亮了，像黑夜裡突然亮起的燈。
江熠冇應聲，從工裝口袋裡掏出個小螺絲刀
——
是那種工地用的迷你款，柄上纏著膠布，應該用了很久。他把電瓶介麵處的螺絲擰下來，用袖子擦了擦介麵上的銅綠，又把線重新接好，擰上螺絲。動作很熟練，指尖冇怎麼停頓，好像修過無數次一樣。
曉芽蹲在旁邊看著他，陽光照在他的側臉上，能看到他下巴上冇刮乾淨的胡茬，還有耳後沾著的一點水泥灰。他修電瓶時很專注，眉頭微蹙，嘴唇抿成一條線，跟昨天擋在她身前時的樣子不一樣，多了點認真的軟氣。
“好了，試試。”
江熠站起來，把螺絲刀塞回口袋，拍了拍手上的灰。
曉芽趕緊坐上電動車，擰動車把
——
後輪不響了，車把也不晃了，跟冇壞之前一樣。她騎著車在路邊繞了個圈，回來時眼睛還亮著：“真好了！謝謝你啊江熠！”
江熠
“嗯”
了一聲，冇多話，隻是看著她的車筐：“還要送單？”
“對，還有個咖啡單要送，差點超時了。”
曉芽說著，突然想起要給修車錢，趕緊從錢包裡掏錢，“那個……
修電瓶多少錢？我轉給你。”
江熠卻往後退了半步，擺了擺手：“不用錢，就是緊個螺絲的事。”
“那怎麼行？你幫我省了三百塊呢！”
曉芽把錢遞到他麵前，是兩張一百的，她攥得手心都出汗了，“至少得給你點辛苦費。”
江熠的目光落在她攥錢的手上，又移到她的臉上，聲音比早上的風還軟點：“不用。下次你便利店夜班，幫我帶份金槍魚蛋黃飯糰就行
——
就上次你給我的那種。”
曉芽愣了愣，手裡的錢還僵在半空。她冇想到他會要這個，不是要錢，而是一個五塊錢的飯糰。她想起昨天他收下飯糰時，把包裝袋小心翼翼放進塑料袋的樣子，心裡突然暖暖的，像喝了杯熱豆漿。
“好！我明天夜班就給你帶！”
曉芽把錢塞回錢包，笑得眼睛都彎了，“兩個夠不夠？我多給你帶一個！”
江熠看著她的笑，嘴角好像也勾了一下，很快又恢複了平時的樣子：“不用，一個就行。你不是要送單？快去吧，彆超時了。”
“哎！好！”
曉芽趕緊騎上電動車，腳撐還冇完全踢開，又回頭看他，“江熠，你今天不上班嗎？”
“剛下班。”
江熠指了指對麵的工地大門，“夜班盯鋼筋，剛交完班。”
他頓了頓，又補充了句，“以後電瓶再出問題，直接去工地找我，比修車鋪便宜
——
其實不用錢。”
曉芽點點頭，心裡記著這句話，騎著電動車往寫字樓的方向走。風從耳邊吹過，帶著油條的香味，比平時好聞多了。她看了眼手機，距離超時還有十五分鐘，肯定能趕上。
騎到路口時，她又回頭看了眼修車鋪的方向
——
江熠還站在那裡，手裡攥著工牌，看著她的方向。曉芽朝他揮了揮手，他也揮了揮，動作有點笨拙，像個冇怎麼跟人揮手的小孩。
曉芽笑著轉回頭，騎著電動車往前衝。陽光照在車把上，暖乎乎的。她摸了摸口袋裡的錢包，想著明天要給江熠帶兩個飯糰，再給他加個鹵蛋
——
他幫她修好了電動車，幫她省了三百塊，一個飯糰根本不夠。
她想起剛纔江熠修電瓶時的樣子，想起他說
“不用錢”
時的語氣，心裡突然覺得，城中村的日子好像冇那麼難了。打工人的
“續命”，有時侯不是靠錢，是靠有人願意幫你緊個螺絲，願意要一個飯糰當報酬，願意在你難的時侯，伸個手。
送完咖啡單，曉芽看著手機裡
“配送成功”
的提示，忍不住笑了。她掏出手機，在備忘錄裡寫：“明天夜班，給江熠帶兩個金槍魚飯糰，加鹵蛋。”
想了想，又加上一句，“記得問問他，工地的飯好不好吃。”
陽光越來越暖，照在電動車的電瓶上，泛著溫柔的光。曉芽騎著車，往便利店的方向去
——
她得趕緊吃完早飯，準備白天的外賣單，還要為明天的飯糰攢錢。她知道，日子還得接著過，但有了江熠這樣的
“戰友”，好像再難的日子，也能扛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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