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他朱樓起_小說 3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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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圍的人都在鼓掌,包括杜頌。
顧風眠放在膝蓋上的手指卻慢慢地蜷縮成拳頭,這場婚禮,她幾乎是以一種絕望和嘲弄的心情參加的。
明明可以不來,但她就是想看看這天江雁聲的樣子。
他穿著挺括的西裝,滿眼隻有裴歌,感情有些時候可以偽裝,但是眼神永遠不會騙人。
杜頌跟她坐在一起,他臉上的表情比顧風眠要好太多。
誠如顧風眠所想,一個人的眼神騙不了人,江雁聲看著裴歌的時候,裡頭雜糅了很多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杜頌臉上掛著笑,但眸色深處卻藏著一抹不容樂觀的擔憂。
顧風眠側頭看了杜頌一眼,嗓音發顫:“十年了,他終究是拋棄了我們,阿頌哥,你是什麼感覺?”
他有短暫的愣怔,隨即聳聳肩,“好兄弟結婚,我當然高興。”
顧風眠低下頭:“你們全都瘋了。”
“你們都把顧煙雨丟了,他甚至害怕裴歌找到,還把煙雨的墳遷回了櫟城……小時候我們是怎麼走過來的,你們全都忘了,我真替煙雨感到不值。”
她沒注意到杜頌交握的指尖在顫抖,沉浸在自己的情緒裡更加沒注意到杜頌發顫的嗓音。
“眠眠,人死不能複生,十年了,雁聲、你還有我……我們都應該走出來。”
杜頌覺得心頭疼得厲害,他的聲音幾乎淹沒在掌聲裡。
顧風眠用力攥著手心,指甲幾乎陷進皮肉裡。
她知道他們都變了。
但她沒有任何立場和資格去指責,顧煙雨死後,是江雁聲代替顧煙雨負責了她整個人生。
在顧風眠的潛意識裡,江雁聲屬於姐姐顧煙雨,而當顧煙雨死後,江雁聲就算不能喜歡上自己,至少也不該徹底把顧煙雨給忘了。
江雁聲眼神令她傷心,她跟杜頌說:“阿頌哥,以後我們不要來往了。”
杜頌眼皮動了動,沒說話,像是預設。
她終是看不下去,提前離席。
顧風眠錯過了這場婚禮的唯一一場插曲。
裴歌和江雁聲交換戒指時,教堂的門倏地被開啟。
一道頎長的身影出現在門口,陽光爭先恐後地從他背後往裡麵鑽,他的影子長長地投在紅色地毯上。
人群裡,有人小聲地說:“是周家的小少爺。”
“周少爺這樣子怎麼像是……來搶親的?”有人疑惑。
周傾穿著一身黑色的西裝,他背著光,又隔得遠,裴歌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
隻隱隱約約地覺得,他看她的目光又帶著無儘綿長的恨。
周傾邁步時,江雁聲下意識將裴歌擋在身後。
眾人看著周家小少爺從門口一路走到裴歌麵前,新郎在前麵擋著也不管,他隻定定地看著裴歌。
裴歌被江雁聲抓著手,她皺緊眉頭。
周傾還要上前,江雁聲眯眸,嗓音冷沉又克製,帶著威脅:“周少,賓客的位置在下方。”
他將裴歌往身後拉了拉。
周傾卻輕嗤一聲,嗓音很低:“江雁聲,你這麼怕我做什麼?”
“周傾,你彆搗亂。”這個聲音是裴歌。
周傾眼中一陣受傷,仍舊盯著江雁聲,“我沒抓出你的真麵目,你很得意吧?”
就在這個當口,周傾上前擁抱了裴歌。
從他走過來開始,底下就鴉雀無聲。
而在那個擁抱之後,他當著眾人的麵,做了他這輩子乾得最大膽也最離經叛道的事情。
他低頭吻了裴歌的額頭。
底下一陣抽氣聲。
江雁聲攥緊周傾的腕骨,力道大到旁人看著都覺著觸目驚心,眸色陰鷙到令人發指。
周傾挑釁地看著他,絲毫沒感覺到疼一般,心裡滿是快意。
裴歌在一旁提醒他:“周傾,你彆發瘋。”
他靜靜地盯了裴歌好一會兒,沉默地一笑,後轉身朝著來路走了。
直到他的身影融進陽光裡,裴歌才倏地鬆了一口氣。
裡麵應該是到了新郎新娘接吻的環節,教堂裡掌聲如雷。
周傾隨手摘了一朵玫瑰攥在指尖碾碎,紅色的汁液順著手指紋路滴落在地,青草茂盛,砸下去時一點回響都沒有。
就像他喜歡裴歌這麼多年。
意難平到底是什麼?
故事不長,也不難講,隻不過是愛而不得的相識一場。
教堂的典禮結束,裴歌和江雁聲換了衣服,兩人將裴其華送上車。
宴賓客的環節有人負責。
林清將六星級酒店裡的無邊泳池拍給裴歌時,她跟江雁聲已經坐上了飛巴塞羅那的私人飛機。
到達巴塞羅那,是當地時間晚上的十點左右。
此刻臨川已是淩晨五點。
有人來接,坐了很久的飛機,裴歌卻不累。
時隔多年,她再次來到闊彆已久的城市。
和臨川不同,臨川的五月,氣溫直逼三十度。
而巴塞羅那的夜晚,隻有二十度不到。
江雁聲用披風將她整個人裹得嚴嚴實實,牽著她的手往出口走。
這趟旅行隻有他們兩個人,裴歌恍惚回到了那次布達佩斯之行。
不出意外的話,他們會在歐洲停留半個月之久。
計劃要在巴塞羅那待五天,然後去一趟馬德裡,最後一個星期,再去歐洲幾個國家轉一轉。
裴歌以前很喜歡往北歐跑,那邊的雪場很大,就算是夏天也可以玩個儘興。
閒暇時候,倒很少去城市裡走一走。
她以為他們會住酒店,但沒想到江雁聲竟然在市區裡買下了一棟三層小樓。
推開窗戶就能吹到教堂湖的風,房間的正對麵就是氣勢恢宏的聖家堂。
這座始建1882年的高迪建築,在風雨中矗立一百多年,至今都還未竣工。
這裡的臥室跟家裡的不同,不大不小的屋子裝點得滿滿當當但是又都井井有條,純歐式風的臥室。
床鋪很高,褥子層層疊疊拖拽到地,柔軟到了極致。
這晚上,他們沒開燈,窗戶是鑲著棱木條的馬賽克雕花窗格藝術,和教堂湖對麵的聖家堂一個風格。
半開的窗戶,夜風吹動薄紗,巴塞羅那的夜比臨川要冷。
十二點的鐘聲敲響,煙花在夜空中炸響,轟隆轟隆,像裴歌跟他的心跳聲。
昏暗的光線下,外頭的燈光隱隱綽綽透過玻璃灑進來。
低頭,裴歌白瓷一樣的麵板映入他眸底,他忽地發了狠地咬住了她的耳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