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他朱樓起_小說 305
一起睡
他蹲在裴歌麵前,大掌握著她的冰涼的手,又揉搓兩下:“我叫柒城給你買點粥過來,一直不吃東西不行,你跟莫姨在這兒好好待著。”
這一層已經清了場,走廊兩邊都是黑衣保鏢,安靜到她似乎能聽到重症監護室儀器的滴滴聲。
莫姨在一旁說:“小江你去忙吧,我看著歌兒。”
江雁聲點點頭,接過柒城手上的披肩將她攏緊,傾身在她唇角親了下:“柒城也在這兒守著,彆讓我擔心。”
“我沒事。”裴歌閉了閉眼,後才緩緩道。
裴歌心裡知道,這一次和之前的每一次都不一樣。
他們還在飛機上時,莫姨就代簽了兩次病危通知單。
她也一把年紀了,被嚇得不輕,而現在還要反過來安慰自己,裴歌心裡不是滋味。
可是人是受七情六慾支配的生物,現在躺在裡麵還沒脫離危險的人是她的爸爸,她真的做不到灑脫。
也不知道老天是不是總喜歡跟她開玩笑,好兩次裴其華病危入院,她總是沒有在第一時間在他身邊。
莫姨握著她的手,安慰她:“歌兒啊,生老病死,人總會走到這一步。”
雖是在安慰她,可莫姨的眼淚卻砸在裴歌手背上,她隻覺得十分滾燙。
低頭怔怔地望著手背上那個眼淚印子,點頭:“莫姨,我知道。”
“你爸爸是有感知的,近幾個月他總和我說起你母親,前些天還跟我說做夢夢見她了,夢裡你母親還是年輕漂亮,而他纔是人老珠黃的那一個。”
“他這些年為了你付出了太多,”莫姨抱住她,“要是那一刻真的到來,答應莫姨,我們都從容一些,不要讓他擔心。”
她沒有眼淚,隻抿著唇沉默地點點頭。
莫姨跟她說要從容,可裴歌做不到。
裴其華沒脫離危險,她就傷心、低落、情緒差。
裴其華好起來,她也就跟著好起來。
關於裴董事長病危入院,裴氏這次封鎖了所有的訊息,醫院裡保鏢圍了一圈又一圈,一點風聲都沒走漏。
江雁聲這兩天忙得不可開交。
他的電話差點被打爆了,其中最著急的莫過於杜頌。
裴其華身體狀況突然間急劇下降,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到了和丁疆啟約定的這天,裴其華人還躺在重症監護室沒脫離危險,他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原本定的一切計劃也隻能終止,好在前段時間裴歌婚禮時裴其華短暫地露了麵。
那天他精神頭很好,又一向深居簡出,外界並未起什麼懷疑。
杜頌一拳垂在牆上,抱頭蹲下:“媽的,現在看來那天他不過就是迴光返照。”
6月3號那天早上,杜頌去了一趟醫院。
他見到了毫無生氣的裴其華。
那天早上裴歌出現在走廊上,柒城跟在她身邊,杜頌難得見到臉色這麼難看的裴歌。
裴歌穿著無菌服進去看裴其華,杜頌望著她瘦削的背影,心裡異常煩躁。
事情走到這一步,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他跟江雁聲在花園裡抽煙。
杜頌心情很差,坐在椅子裡,夾著煙的手無力地往下垂,煙霧升騰,在金色的陽光裡散開。
江雁聲說:“讓丁疆啟儘量拖延時間、按兵不動,裴其華病危的訊息會鎖死,到時候再從長計議。”
“他已經收到訊息了。”杜頌說。
杜頌眼前浮現出重症監護室裡的情景,他猛搓了兩把臉:“他的身體狀況到底怎樣?這次能不能撐過去?要是能撐過去,我們再等等,後麵再找機會。”
頓了頓,杜頌道:“要是不能,不如破釜沉舟,趁對方沒察覺之前殺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你想讓丁疆啟把他的人都賠進去?”江雁聲沉聲說。
杜頌扔掉燙手的煙頭,低頭嘲諷一笑:“還能怎麼辦。”
江雁聲起身拍拍杜頌的肩膀,沒說話。
他撳滅煙頭,往大樓走,杜頌在身後叫住他。
“雁聲,再博一把吧,裴董事長命大,之前次次都能逢凶化吉,相信這次也可以。”
……
裴其華脫離危險是在三天後。
他人還沒徹底清醒,但已經允許探望。
裴歌照舊穿著無菌服,她將那本《安徒生童話》給帶上了,唸完小女孩第四次點燃火柴,她見到了許久未見到的奶奶。
也就是這個時候,裴其華招握住了她的手。
一滴眼淚猝不及防地砸在他布滿老年斑的手背,淚水模糊了裴歌的視線。
她順著看過去,裴其華照舊閉著眼睛,胸膛微微起伏著,滿臉平靜。
找了醫生來,對方說裴其華已經脫離危險。
她趴在江雁聲懷中沒忍住掉眼淚,後者沉默地拍著她的背。
這晚上,江雁聲帶她回家休息,醫院有看護,還有莫姨,明天早上裴其華就可以轉入普通病房。
傭人給她放水泡澡,江雁聲在書房打電話。
連日來的疲憊讓裴歌在浴缸裡就沉睡過去。
後來水變得溫涼,她被江雁聲給撈起來。
男人嘴角繃得緊,低頭沉默地替她擦著身體,裴歌有些站不穩,低著頭情緒不怎麼高。
浴室裡還攏著氤氳的熱氣,明明兩人捱得很近,但這距離就是看起來模糊。
後來她稍微清醒些,抓著他的手臂抬頭去看他,男人垂著眸,看不清眼底的情緒,但他周身的氣息有些莫名的冷凝。
六月份的臨川夜晚,空氣微燥,可江雁聲一身寒涼。
爸爸病重,她這幾天完全忽略了他。
他要忙公司裡的事情,還要花時間照顧她,天天醫院和公司來回跑幾趟。
有時候她不吃飯,他丟下工作也要過來守著她。
晚上也是,她不睡江雁聲就不睡。
莫姨他們都沒什麼辦法,隻有他親自看著時裴歌會好一些。
江雁聲將她抱回床上,起身時被裴歌拉住手臂,那雙眸照舊漆黑,可此刻卻充滿了疲憊,裡麵遍佈著紅血絲。
裴歌心裡一痛,手順著他的手臂往上攀,摟緊他的脖子,聲音沙沙令人心疼:“對不起。”
男人一怔,手掌貼著她的後背,微微歎了一口氣。
他比她要辛苦。
裴歌吸吸鼻子,又道:“對不起。”
他放開她,坐在床邊,俯身沉沉地望著她。
她主動掀開了被子,“一起睡。”
“現在開心點了嗎?”他問。